第十一章：冰雪藝術節（三）
藝術節第二天的清早，星還呆在房間裏，看着手環顯示屏上收到不久的“外出一天許可卷”，下面的陣陣喧囂聲便逐漸躥上了宿舍樓。他走到陽台，寒冷的風讓他不禁又向後退了退，他俯視樓下，是一派新場面：
樓下原先是很大的一塊空地，此時已經林立了數不勝數的冰雕，大的如石柱，巨樹，甚至寬近十米的浪濤；小的卻又似舉止各異的人物，車馬。等到星下了電梯才發現：就連地表的雪也被特殊技術分割成大小均勻的塊狀，變成雪磚，踩上去便能感到其結構十分緊密，以致不留痕迹。
早已前來觀賞冰雕的學生眾多，星很快便在其中看到了松島吉太郎，他正盯着一面近九尺高的扇形冰門出神。星過去和他打了個招呼：
“喲。”
“嗯。”吉太郎從冥想中回過神，見主動和自己說話的是星，略有些驚訝。
“森同學沒和你一起嗎？”
“沒，她一大早就被夜櫻社長叫走了。”
“她也在文學社？”
“對啊。”
星把目光移到冰門上：在太陽的照射下，它的紋飾和魁梧的形體熠熠生輝，十分矚目。他感慨道：“做工真不錯。”
星的聲音不大，但吉太郎顯然對這個話題也很感興趣，他聽到后很快就點頭表示贊同：“的確，一晚上就擺出這麼大一片的冰雕，先前我還以為昨天的造雪已經夠令人驚嘆了......真不愧是具備頂尖技術的第一學院。”
“嗯......話說，昨天你們過得怎麼樣？”
“唉，不怎麼樣。”吉太郎嘆了口氣：“你那時候說得對，我們到了那裏后，雖然活動項目很多，但幾乎到處都在大排長龍，一點意思都沒有。”
“是這樣啊......”
“你呢？”
“我昨天......也沒什麼值得說的。”星不打算把遇見京子的事說出來。
“看來我們的運氣都不太好。”吉太郎說完，邁開站了許久的雙腿，轉身走開。
星跟上去：“你去哪？”
“去廣場——見個人。”
由於剛好缺些生活用品，星決定也去廣場買些東西。於是他們慢慢走了出去，學生們的聲音漸漸和冰雕一齊被拋在身後，過了一會，星發現方向不對，便問：“是不是走錯了？廣場不是在那邊嗎？”
吉太郎反問：“難道你想走過去？”
“那你的意思是？”
“去地下列車站啊，坐車不是快多了——”吉太郎指了指左手邊的路牌：“學院到處都有車站，你不會不知道吧？”
星搖搖頭，他確實不知道，自從第一次淘汰投票過後，他便不怎麼關注周圍的環境。迄今為止，他也只去過學院廣場兩次，而其他許多地方則更是極少了解。
吉太郎撇撇嘴，繼續向前走。
兩人沿着四通八達的校道沒走多久，便在不遠處看見了通往地下列車站的潛底電梯，吉太郎引着星順電梯下到負一層，見星注意到負三層的按鈕，他解釋道：“沒有負二層，只有負一層有列車——負三層學院沒有開放，只有知道密碼的工作人員才能去。”
“好的。”
他們出了電梯，眼前是條寬敞的通道，通道盡頭便是列車的等候廳，他們一進去便看見停靠口有一班才停下不久的列車，此刻正緩緩打開電動門。
“今天運氣不錯。”吉太郎率先進入車內。
車裏已經有了幾名乘客，星就近找了個座位坐下，打開手環上已經被自己忽視了許久的地圖，看着學院車站和站點的位置。
車門又緩緩關閉，在幽深無光的隧道里，列車正飛快地奔向下一個目的地。
下了車，回到地面上，面對着他們的便是學院廣場的購物商城，如今它也換上了藝術節的“新裝”，被精心打扮地就像一座冰雪城堡。他們進入商城，裏面一如既往的熱鬧，吉太郎沒有任何猶豫地走着，一直來到一家很偏避的店鋪前，他才放慢腳步，稍微等了等星后，便輕輕地走了進去。
星打量着這家店：店面很小，門口沒有貼任何廣告，店裏則更加簡陋，只有一張堆滿了破舊玩偶的長方桌，伏在桌上老人是這裏的店主，他正藉著明亮的枱燈，修補手中的一隻玩偶熊。
吉太郎的眼睛一下變得溫潤起來，他悄悄地靠近老人，彷彿一絲噪音便會破壞此刻老人的工作。他湊到老人的耳邊，說道：“爺爺，我來了。”
老人一愣，在看清了眼前的少年後，忽然想起了什麼，隨即他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地把已經補上了一隻眼睛的玩偶熊放在一邊，用微微顫抖的右手摘下老花鏡：“哦，是你啊，都長那麼大了......”
“嗯，爺爺，聽說您搬了進來——我在這上學，今天來看看您。”
“啊，好......好好......謝謝，謝謝，好孩子。”
“您好好休息，別把自己給累到了。”
“好，好......”
......
半個小時后，吉太郎迎着店裏老人和善的目光，揮了揮手告別。星此時已經買好了所需的物品，正在門口等着他，吉太郎帶着些歉意對星說：“不好意思啊，光顧着照顧爺爺了。”
“沒事。”星說。其實，當吉太郎一改常態，如此耐心地陪老人談心時，他早就走了：畢竟不能破壞了氣氛。
“謝謝。”吉太郎在見過老人之後明顯精神了許多，他神采奕奕地說：“那我們走吧？”
“嗯。”
“我想走回去——”
“行。”
路上，星問吉太郎：“剛才的那位老先生，是你的家人？”
“不是。”吉太郎搖搖頭。
“那是？”
“算是一位忘年交的朋友吧......我很敬佩他現在做的事，所以他也算是我最尊敬的人之一......對了，想聽聽他的故事嗎？”
看着吉太郎期待的眼光，星順勢回答：“想，說吧。”
“他是一名玩偶修理師——過去，我叫他醫生叔叔，但是後來沒有醫生了，他也老了，所以我就直接叫他爺爺。這個職業算是我見過的最有意思的了！你想啊，在這麼繁華的首府，科技的力量幾乎可以治癒一切——除了人心中的念想。小孩子喜歡什麼？肯定是玩具啊，玩具壞了可以買新的，但是新的一定不是過去喜歡的——”吉太郎搔搔頭，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小時候比較幼稚......喜歡玩偶，但是由於不知道愛惜，總是玩了幾天就壞。家裏人只知道給我買新的，但我捨不得那些舊玩偶，所以就把它們悄悄收起來，然後——”
“然後你就遇到了那位老先生？”星一邊聽着吉太郎滔滔不絕的回憶敘述，一邊問。
“嗯，沒錯！然後還有啊......”
我關心的是他為什麼回到這裏來，星心想。
但他沒有說出來，因為這時他第一次見到吉太郎另一面。此刻打斷吉太郎的談話，無疑會打擊到這好不容易才流露的人情。
......
下午，星到了學生會，迎頭便撞見了準備離開的森綵衣，森綵衣有些驚訝地盯着星：“呀！好久不見，你是叫——”
“星。”
“對對對——不好意思，我不太擅長記名字。”
“沒事。”星見森綵衣手裏又拿着一沓文件，便問：“森同學是來找會長的吧？”
“是的，就是登記一些社團里的事——”森綵衣揮着手裏的文件，有些憤憤地說道：“如你所見，又是社團里那些傢伙把我使喚過來的。”
“那你先忙吧，我只是來拿個東西。”
“哎哎，等一下！”
“森同學還有什麼事嗎？”
森綵衣調皮地笑起來：“難得又見到你了，乾脆一起吃個飯吧——這都要我來說，笨！”
在等森綵衣把文件放回社團后，便和星一起去了綜合樓下的一家西餐廳——由於佔地面積大，學生又少，為了方便學生生活，學院裏除了食堂外還另設了幾家私人餐廳。這些，星之前也不知道。
餐廳里的擺設模仿了中世紀的煙囪屋，暗紅色的牆壁與壁爐的火苗豐富着溫暖安詳的氣氛，這裏很安靜，除了他們外只有一對客人。森綵衣隨便點過幾個菜，打發走服務員，然後迫不及待看向餐桌那頭的星：“說實話，這次的藝術節真是太棒了！”
星看着桌上的瓷杯，朝森綵衣點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其實一開始我就覺得一定會很驚艷，光是看開幕式就夠我驚嘆好久了，外面一下子就變成了冰天雪地——吶吶，一下子啊！我都沒回過神來，這感覺就像是穿越了一樣。太神奇了，真想再看一次......”
森綵衣的聲音漸漸弱下去，星本以為她馬上便會又說些什麼，於是耐心地等待着。但是，之後卻是一陣長久的沉默，星抬起頭，看見森綵衣正一隻手撐着下巴，面頰有些燒紅，眼神此時正迷離不定地半眯着，她的嘴微微張着，卻始終沒發出一點聲音。
在發現星正看着自己后，森綵衣像是突然醒過來一樣，猛地晃了晃自己的腦袋，這使星聞到一股帶着溫度的清香。她勉強笑了笑，語氣中帶着一絲虛弱：“那個......不好意思啊，星。我最近好像玩的太瘋，有點感冒了。”
“不，不是感冒。”星仍看着森綵衣的臉頰。“你剛才吃了什麼？”
“沒......沒吃什麼啊，就只是，只是喝了點這裏的茶......”
星看向自己的茶杯：深色的茶水上浮着幾粒枸杞。他問：“你是不是對枸杞過敏？”
“對，對哦......”森綵衣這時也明白了，但她感到頭越來越暈，忽然，她的眼睛猛地睜開，森綵衣咬着牙問道：“你......星......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你......你怎麼會了解醫學？”
在連續問出兩個問題后，森綵衣趴在桌上，昏了過去。
【已淘汰人數：13人】
【剩餘人數：987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