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冰雪藝術節（二）

見京子用認真的語氣說出這句奇怪的話，星只好放下心中所想，轉移了話題：“那時我進店和你打招呼，你的表情就像是提前知道我要來似的。”

“別多想，我不知道。但如果你來這個地方——那是再自然不過的。”

“為什麼？”

“成群者嚮往熱鬧，獨行者嚮往安靜。像你這樣擁有無趣又孤僻人格的人，也算是最底層的獨行者了。”京子因為嘲諷了一波星，心情似乎好起來，儘管從外表上看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但聲音中已有了些溫度：“所以，你肯定不會去參加那些活動，而是坐在這裏的角落喝咖啡。”

“社長不也在這......”

“我是身體不太舒服，才想找個沒那麼多人的地方休息會，況且我要是想去玩，那還不是——”

“易如反掌”星補充道。

“不用你提醒！”

這時候，一名學生從後台走出來，在和小個子女孩交談了幾句后，看向了他們，接着她拍了拍自己的臉，帶着“揉”出的微笑走來：“你們好，我是這裏的臨時店長，恭喜你們成為本店的第一對男女顧客，請問你們認識對方嗎？”

星說：“認識。”

店長像是得到了什麼確認的信息，急切地問道：“那你們有什麼——”

“什麼關係都沒有。”星和京子第一次如此默契地用同一句話打斷對方。

“哦......好吧，哈哈——”店長有些尷尬，但隨即又說：“但至少是同學關係對吧？”

“我們不都是同學關係嗎？”京子看了看店長。

“哎呀，別在意這些細節！既然你們是本店的第一對顧客，又相互認識，正好符合本店的活動參賽要求——不好意思，忘記說了。是這樣的，本店有一項答題遊戲，如果全部回答正確，將收到由本店送出的獎品——只有第一對男女顧客才能參與哦！”

京子說：“不好意思，我沒興趣。”

“別呀別呀，你們走了這個遊戲就玩不了了！”

“就當我們沒來過，讓給下一對吧。”

“這怎麼行呢......”店長一時語塞，訕訕地站在原地，看着京子優雅地喝奶茶。突然，她想到了什麼，立刻又興奮起來：“你們難道不想先聽聽獎品是什麼嗎？”

見京子沒有反應，星對店長說：“我想聽，請說吧。”

店長朝京子嘟了嘟嘴，湊到星的耳邊：“我們這裏的遊戲是學院特地設立的藝術節彩蛋——獎品就是給予對應學生擁有離開學院一天的資格。”

聽了這話，星沉默了一會，然後小聲地和店長說了些什麼，店長漸漸面露難色：“這個，我覺得......”

“畢竟能來到這裏的人不多，還請店長能夠接納我的意見。”

終於，店長點了點頭，並招呼來另一個女生，她倆面對面站在星的前方，店長比了個手勢：“那，我們開始示範啦？”

“嗯。”星應着，同時注意到京子的眼神，他解釋道：“我覺得反正不會吃虧，所以就和店長商量了一下，她同意讓我獨自參與這個遊戲。”

京子聽后，把目光移到茶杯上：“真是奇怪......不過，隨便你吧。”

於是，星開始看起店長的示範，只見店長開始拍手：“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拍完后，她問面前的那名女生：“聽完你覺得有幾個人？”

“九個。”

店長繼續拍手：“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拍完后，她又問：“這次有幾個人？”

“六個。”

掌聲再起：“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然後，店長問：“幾個人？”

“三個。”女生依舊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OK！就是這樣，你明白了嗎？”像這樣進行了三個回合后，店長把手往那名女生的肩上一搭，對着星說：“你只需要向她一樣，在每次我拍完手后告訴我有幾個人就行——答案是唯一的哦，可不是瞎猜的！”

“嗯，好的。”

在觀看了剛才的示範時，不光是星，京子也不知不覺被這奇特的遊戲所吸引，但在看完后，他們卻看起來絲毫沒有頭緒。星托着下巴：“方便再示範一次嗎？”

“沒問題。”

還是一樣的掌聲，星注意着聲音的變化和間隔。很快，第二次示範也結束了，星問京子：“你發現了什麼嗎？”

京子搖搖頭，沉吟道：“如果從音調，響度和頻率這些角度來看，我看不出什麼規律。況且——僅憑拍手就能回答出‘有幾個人’這種問題的答案，按常理來說也是不太可能的。”

星問店長：“每一次都有固定答案嗎？”

“是啊。”店長肯定地說：“每一次的答案在問題出現時就定下了——要回答一共三個問題才算成功，只要回答錯誤一次就算失敗哦。你們現在還可以看一次示範，想看隨時叫我哈！”

“每一次的答案在問題出現時就定下了......”星重複着店長的話，忽然，他眼睛一亮，對店長說：“不用再看了，請直接問吧。”

“真的？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星看見京子正疑惑地看着自己，但他覺得多看一次也於事無補，當前需要的只是賭一把：萬一就是這樣呢......

店長開始拍手：“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幾個人？”

“三個。”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有幾個人？”

“四個。”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那麼這裏有幾個人？”

“八個。”

聽完星一口氣答出答案，店長笑起來：“看來你得出規律了，恭喜你！挑戰成功！”

“這就完了？”京子不禁喃喃着，彷彿還在回憶一分鐘前的事，她問星：“我還是不明白......你怎麼看出來的？”

“嘛......並沒有那麼複雜——”星說：“多虧店長提醒了我，其實‘有幾個人’與拍手沒有任何關係，只需要數拍完后問題的字數，就像‘有幾個人’，一共有四個字，那麼就是四個人。”

京子明白過來，有些不服氣：“這算什麼......”

“好啦好啦！既然你們完成了答題，我也該履行諾言了，麻煩把你們的名字告訴我，我幫你們上報給學院——獎品據說到時候會出現在對應的人手環里，隨時可以使用。”

“謝謝，藝術節還有其他彩蛋嗎？”星突然想起來，問道。

店長說：“當然有啊，不過我可不能隨便泄露地址，只能靠你們自己啦！”

京子沒有把名字告訴店長，於是店長便只好拿着星的名字先行告辭了。店長走後不久，星和京子也離開了咖啡店，京子不讓星跟着她：“沒有必要一起走，畢竟各自都有想去的地方，我不喜歡為他人着想，也不喜歡有人想我。”

此時天色已近晚，透過遙遠的透明冰層，依稀能夠望見更遙遠的夕陽，橘紅色的光交錯着穿過冰層，投映在雪地上，雪地經歷了學生們的奔走與跳躍，顯得有些破粹不堪，但始終把學校的道路掩蓋地很好。到處可見學生拖着長長的影子，帶着滿足亦或是不舍向食堂走去，棚屋也被紛紛被簡易收束起來，等待明日的重新建起。冰雪藝術節的第一天就這樣慢慢地走向了尾聲，而一切尾聲，都是為再次迎來做鋪墊。

今晚的篝火大會，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已經吃過晚飯的星回到與森彩音和吉太郎分開的十字路口，他看見獅國光正拿着對講機，指揮着一輛輛巨大的卡車向操場運去數不盡數的柴火。

“會長。”

“喲，星你來了，今天怎麼樣？”

“還好，話說會長你是在——”

獅國光沒有仔細聽清星的話，因為對講機里又傳出了聲音，他和對講機那邊的人吩咐了幾句后，轉過來一臉歉意地對星說：“不好意思，我現在有些忙。原先負責今晚篝火大會的領導由於特殊情況先行離開了，所以學生會也只好臨時代勞。”

“會長辛苦了。”

“應該的。”

星沒有過多停留，在獅國光又開始拿起對講機說話時，他便悄悄走了，身旁的載貨卡車正緩緩駛過，他在一捆捆的柴火上，發現了小孩子的塗鴉，顯然：這是從學院以外的地方運來的。

紅熱的火焰在雪地上的一堆堆被擺放成小山狀的柴火里狂舞，不時向外界拋出熱量與光芒，俯瞰篝火大會，就像是在人間升起的幾顆星星，與夜空的璀璨銀河相照應。

星看見森綵衣正和她的社團成員圍在一團火前說笑，京子和森彩音在更遠的地方欣賞夜景，吉太郎也和同班的學生站在一起，獅國光也完成了指揮工作，如釋重負地坐在長椅上休息，但不時還有人上前搭話。

他慢慢走出了正舉辦篝火大會的操場，儘管他才到不久。星沒有覺得自己被孤立，相反，他覺得這樣挺好，正如京子所說：他是個最底層的獨行者。

孤獨者是感受不到孤獨的，覺得自身孤獨的人——不過是太過悠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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