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杏兒溝的怪事
用“春風得意”四個字來形容畢煒此時的心情最是恰當不過了,他穩穩地蹬着自行車,嘴裏哼着歌,甚是得意忘形。
安琪兒坐在了後座上,覺得從他嘴裏跑出來的曲調難聽至極,咿咿呀呀的,比鋸木頭的聲音強不了多少,便不悅道:“別唱了。”
畢煒卻不以為然,笑道:“我這是勞逸結合啊,一會兒忙起來指不定有多累呢!”說吧,又自顧自地唱了起來。
這時,安琪兒突然出人意料地跳下了車,因為腳扭傷了,這一下牽扯到了傷口,她略帶痛苦地“哼”了一聲。
畢煒趕緊剎住了車子,詫異道:“你幹嘛,不知道自己傷了嗎?”
安琪兒怒沖沖地說道:“我不讓你唱了!”
“好好好好,大小姐,我不唱了行了吧?趕緊上車。”
安琪兒沒有動,而是說了句:“畢煒,你聽好了。公是公,私是私。你別動什麼歪念頭,說了聽我的,你就得聽我的。”
畢煒苦笑。嚴格來講,兩個人都屬於公安系統,但是畢煒也算不上是安琪兒的手下,這種“霸王條款”未免苛刻了一些。但畢煒為了贏得她的芳心,沒得選擇,唯有配合地說道:“當然,當然。”
安琪兒還是不上車,問:“還有多遠?”
“下了這道坡,在前面一拐,然後沿着河溝走,差不多一刻鐘就到了。”
安琪兒這才坐上了車。
畢煒搖頭苦嘆,重新蹬起了自行車。“我說……”他想找個話題,哪知道剛開口說了兩個字。便被安琪兒一聲呵斥:“你閉嘴。”
“啊?”
安琪兒作勢又要跳下去。嚇得畢煒連忙說道:“好好好好,我閉嘴,我閉嘴行了吧?”心裏卻一百個不服氣,心中暗暗揣摩:這小丫頭……真是不好對付啊……
一路無話,十多分鐘后,到達了村子裏。杏兒溝的村落並不大,主要是陶家和石家兩個家族構成,剩下的都是小姓,加起來差不多有五十戶人家。
村口有一棵大槐樹,一些白髮蒼蒼的老人正坐在樹下的磨盤上曬太陽。
畢煒推着車主動走過去,沖其中一個老太太打招呼:“陶大娘,您老曬太陽呢?”
老太太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笑呵呵地問道:“喲,小畢呀,上次大娘給你介紹的那個對象怎麼樣?”
一聽這話,一向厚臉皮的畢煒突然面露羞愧之色,一張臉皮直接紅到了脖子根兒,語氣急促地說:“大娘啊,您老記性不好了,上次那不是給我們所長說的嗎,我是陪着所長去的。”這模樣,與其說是在為自己辯解,還不如說是為了向一旁的安琪兒表清白。
老太太聽了這話,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接着,畢煒向她打聽有沒有看到村長。老太太又開始了閉目養神,就像是沒有聽見畢煒的話似的。畢煒呢,也見怪不怪了,繼續沿着進村的道路往前走。
安琪兒好奇地問為什麼老太太不理他,是不是耳朵不好使了。
畢煒笑道:“你剛來,不清楚情況。這個村子裏,陶家和石家天天鬧矛盾,還動過刀子。村長每天的任務就是調解這兩家,可是每次處理完了,不是陶家不高興就是石家不高興。看剛才陶老太太的神情,恐怕是陶家覺得自己吃虧了。不過你別多想,這老太太人挺好的。”
安琪兒冷笑道:“老太太當然好了,還忙着給你介紹對象呢。”
畢煒扭過頭來,磕磕巴巴地說:“別……別……別誤會,那不是我,是我們的張所長,你不也認識嗎?”
“不用解釋,我沒興趣。”安琪兒本想藉機奚落一下他,見畢煒順桿爬,趕緊找了個由頭岔開了話題。
畢煒兩人來到了村委會,剛進院子,就聽見屋子裏傳來了一聲粗嗓:“告訴你,我他媽燒了你的果園信不信?!”
安琪兒下了車,畢煒本想扶着她,被她一把推開了。畢煒討了沒趣,只好說了句:“進去別多說話,這村子裏的人渾着呢。”
倆人進屋后,見屋子裏坐着七八個人。村長趙喜山坐在了炕頭上抽着捲煙,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覷着眼睛瞅着面前一個大黑塔似的漢子。
這個漢子身材魁梧,皮膚黝黑,兩片厚厚的嘴唇說起話來猶如噴壺一樣,唾沫星子亂飛:“村長,這事你不管,那我就自己幹了!”聽聲音,剛才在院子裏聽到的,就是從此人嘴裏喊出來的。
在村長的身旁,坐着一個乾瘦的小老頭兒,臉無三兩肉,笑起來都能牽動高聳的顴骨跟着動:“嘿嘿,陶大慶,這事……可輪不到你說了算。有村長在,我不相信你敢亂來!”語氣平和,但是處處藏着機鋒。
“姓石的,你他媽的……”陶大慶正要動怒,後面的話卻生生咽回了肚子裏。不知何時,一位風姿綽約的女警官出現在了門口。見這位女警官面容姣好,警帽端在手裏,秀髮盤起挽在腦後。漆黑的秀髮與白皙的面龐脖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整個人如粉雕玉琢一般,明眸皓齒,唇染淡硃,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馨香。
陶大慶自打出了娘胎,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美的姑娘。只可惜,這位美女的眼神冷艷,加上那一身神聖的警服,讓陶大慶只能深陷於深醉,不敢妄動。其實何止是他,但凡這屋子裏的年輕男人,都傻傻怔在了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陶大慶!”冷不防畢煒在他身邊吼了一嗓子。
陶大慶這才醒過神來:“畢……畢警官……”
大家都是男人,陶大慶的表現,畢煒當然看在了眼裏。“你小子,三天兩頭找茬兒,信不信我抓你進監獄!”
以往,要是聽到這樣的威脅話語,陶大慶就算不還嘴,也要小聲嘀咕兩句。沒想到,他今天一聽到畢煒說這個,竟然木然點頭:“好,好。”
畢煒也愣住了,隨後馬上想明白了,估計這小子以為進去了,就能天天見到安琪兒了。獄警刑警完全就是兩個部門,但是村民無知。畢煒心道不好,真不該帶着安琪兒來這兒。這位美人自己八字還沒一撇呢,就被這麼多人盯上了。
他趕緊說道:“去去去,都散了都散了。我們找村長有事。”
趙喜山估計也正被這群人纏得焦頭爛額,畢煒帶着美女警官突然出現,對他而言無異於救星一樣,他也下了炕,連推帶搡:“政府的事是大事,自家的事先忍一忍,等我接待了警察同志再說。”
以陶大慶為首的年輕人還不甘心離開,都回頭張望着安琪兒。要不是村長在後面推着,說什麼都不肯走。
好不容易趕走了這些人,村長給畢煒兩人各倒了一杯水,說:“是為了那件案子來的吧?可是該說的我都說了,張所長也找我談過了,咱可不敢欺騙政府。”
畢煒看了一眼安琪兒,安琪兒沖他點點頭,意思是你來問。於是畢煒也不客氣了,開口問道:“趙村長,你別有顧慮。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想詢問一下,自從這件案子發生后,村子裏有沒有什麼異常情況?”
趙喜山當了這麼多年的村長,平日裏處理東家長西家短的就夠操心的了,偏偏這節骨眼兒上又在陶石兩家的果園裏發生了這樣的凶殺案。他緊張得兩隻手在膝蓋上擦着,想了片刻:“村子裏也沒啥不對的地方,反正以前咋過現在還是咋過。”
安琪兒將打開錄音的手機放在了桌上。畢煒接着問:“陶家和石家呢,女屍出現在他們兩家果園交界的地方,他們就沒什麼反應嗎?”
村長趙喜山聽到這話,忽然想起來了:“嘿,我想起來了,你別說。自打發現了屍體,陶石兩家特別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