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回 妙生言推心置腹 論煮酒不謀而合
()來的人一身腰金衣紫，雙眸有些半眯半醒地睜着，走到了武寧初面前，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武寧初恍然明白。除了他，還有誰有這樣的能力，出這樣的計策救了太宗，又將她跟了無痕之間聯絡的暗號調查地一清二楚呢？
可是，房玄齡來找她，是為了什麼？
“聖上中毒的次日，你立刻就去了陰妃寢宮。可這又是為了什麼呢。你難道不覺得，這一次楊妃的嫌疑比較大么？”房玄齡道。
武寧初一怔。連她的行蹤都知道，莫非房玄齡一直在找人跟蹤她？
“房相有興緻找我討論這個問題，為什麼卻不與聖上溝通？”武寧初反問道。
“武才人。”房玄齡漫不經心嘆了口氣，“因為我知道，這個宮中，除了太宗和少數一些學士之外，看得最透徹的，便是你。並且，你和我都猜測到了一個兇手，可惜我們一人只猜對了一半。”
武寧初一愣，房玄齡似乎連她在想什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原來如此。”看來房玄齡似乎並沒有惡意，武寧初鬆了口氣，微微一笑，“不過，房相問我為什麼去陰妃寢宮，我恐怕不能答你。”
“是嗎？”房玄齡凝視着武寧初，眯了眯眼。
武寧初不喜歡那種眼神，因為感覺那是他將人看穿的目光。
“武才人不能答我，無非就是兩個原因。第一，武才人明明是知道了真相，可是在武才人的眼裏，偏偏是生命更重要。第二，武才人不敢說，因為陰妃用某個對武才人重要的人作為威脅，武才人一定要保護那個人的安全。”
武寧初愣了，久久未能出聲。第一次被分析的如此透徹，使她只能用最坦誠的那面去對面他。
“既然房相如此了解我，那麼請容我提一個不情之請。”武寧初說著，指了指旁邊的了無痕和王二貴，卻又不說一個字。她相信房玄齡會明白。
房玄齡順着武寧初所指的地方看去，頓了一頓，突然“哈哈”一笑：“饒了他們的性命可以。只是這個人，我要借他一用。”說著，用手指着了無痕。
武寧初一愣，莫非房玄齡此行的目的是這個？
“武才人莫要見怪。其實借人只是順便。”房玄齡又一次看穿了她，“當然，更重要的，我有一些事情，想跟武才人當面談論。”
武寧初本來便沒想拒絕，聽房玄齡這麼一說，一絲好奇更從心中升起：“何事？請房相坐下再說罷。”
房玄齡眯眼一笑：“也好。”立刻在旁邊的一張坐塌上盤腿而坐。武寧初也坐了下來，在房玄齡對面。
這樣一來，站在一旁觀摩着兩人的太子就顯得格格不入。太子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妥，便道：“既然兩位有事，那我暫且迴避。”說罷，帶着一幫金吾衛，浩浩蕩蕩地撤離了寢宮，留守在院門外面。
武寧初略一思索，便叫馬三娘在院子裏把風，若有人來了，就提前進來知會一聲。畢竟一個大臣和一個武才人共處一室，難免惹人閑話。
又略加思索，便叫王二貴扶着了無痕，去最里那間她的卧榻上躺着。又吩咐十一娘，去請個御醫替了無痕看一下箭傷。十一娘道了一聲：“是。”立刻飛速地跑開了。
“為了一個刺客去請御醫，若是御醫上報到聖上那裏，武才人預備如何？”等十一娘的身影消失，房玄齡突然道。
“既然如此，那房相為何不立刻阻止我？”
房玄齡眼中露出欣慰之色，捋須笑盈盈道：“武才人果然是膽大心細。”
“房相過獎了。”武寧初微微一笑。若是一個御醫過來，看到一個三品大員，和一個太宗的女官在同室暢談，回去后自然會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說正事。”房玄齡望了一眼空蕩蕩的正廳，此時只有兩個人，十分隱秘，“武才人，既然你我都猜對了一半，不如再來猜一回。這次的刺殺行動，究竟誰是螳螂，誰是黃雀？”
武寧初立刻領會了那句。下毒的人一共有兩方，一方直接策劃刺殺太宗的是螳螂，而另一方在毒上又塗了一層毒的，是黃雀。
“房相倒是考倒我了。”武寧初一笑，“既然太宗身上的毒已經解得差不多，那我又何必關心這兩人孰先孰后？”
“哦？原來武才人對這件事還沒有見解？”房玄齡眼中露出一絲失望。
武寧初靈機一動，心下已經有了人選，面上卻笑道：“不過既然房相叫我猜了，不猜便是卻之不恭。我隨便一猜，房相可別放在心上。”
房玄齡猶豫一會，微笑點頭道：“但說無妨。”
“我猜中的那位，是真正刺殺的兇手。而房相猜中的那位，只是暗中添加了毒藥而已。”武寧初想，若安排刺殺的人真的是楊妃，在房玄齡所料之中，那房玄齡又何必大動干戈，又是太子又是金吾衛地來拜訪她？
房玄齡臉上露出的驚奇更是深了，漸漸地，神色斂去，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那麼，武才人認為聖上眾皇子之中，最有可能獲得皇位的人是誰？”
武寧初一愣，此種大不敬之話，房玄齡倒是也敢說。可見房玄齡了解她多深。
“說出恐怕大不敬。不如房相和我共同寫在紙上，再互相交換，如何？”武寧初道。這麼做，表面上看是罪加一等，其實是為了保護自己。
房玄齡的眼中露出一絲讚許：“好”
武寧初應了，連忙叫十一娘取來筆墨紙硯。磨好了墨，武寧初提着懸空的筆，一時卻猶豫了。
她心裏，有另外一個人選。可究竟是說真話，還是明澤保身地寫上太子？
偷偷瞥了房玄齡一眼，他竟已經動筆，在紙上粗略地畫了兩下，便擱下筆，將自己的紙用手遮起來，抬頭瞥向武寧初。
武寧初猜測他方才的筆形。這字十分簡略，令她一時糊塗。卻頓時，恍然大悟。
“武才人？你寫好了么？”房玄齡突然道。
武寧初笑了一笑：“剛想好。”便也用筆在紙上草草書了兩划。方擱下筆，感暗暗慨他們的想法竟不謀而合，忽聽房玄齡大嘆一口氣：“沒勁。你跟我寫的，是同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