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回 隱傳書終尋破綻 言中的自顯生關
()在陰妃的勸諫之下，太宗從民間重金尋訪了一批方術之士，邀入宮中，特地在內廷開闢了一個煉丹房，修鍊一些延年益壽的丹藥。這一舉而讓朝中許多文武進諫，然而最後，這些丹藥竟也對太宗的龍體起到了效果。那些本來進諫的文武也不得不作罷。
而這樣一來，太宗開始對煉丹起了興緻，一天中竟然有兩三個小時泡在煉丹房裏，和那幫方術之士混跡在一起，將大部分的政務交給太子打理。直到正月十五，上元節后，太史局李淳風藉著兩次地震向太宗進諫，上天為警示天子之過，而降天災於黎民百姓，這才將使太宗在表面上對方術的興緻稍稍減輕。
而歷經此事之後，太子越加受寵。前不久那件孌童案，也沒有人再敢提了。
武寧初原以為可以平靜上好一陣子，然而她錯了。太子為了調查出那個暗中跟他以書信聯絡的人，是使上了渾身解數。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
“武才人，三天兩頭的召我入宮，煩不煩的？”當了無痕站在武寧初面前，一臉不屑地抱怨時，武寧初先是一陣訝異。
“我什麼時候又找過你了？”
話音方落，兩人一起面面相覷，同時露出驚愕的表情。
“糟糕。”這一聲驚呼，是了無痕發出來的。隨即他就縱身一躍，從窗戶里翻了出去。但緊接着，武寧初聽見一聲強悍的男聲斷喝：“放箭”一整片密密麻麻的黑色箭矢頓時朝了無痕覆蓋了過去。
了無痕已經儘力閃身去躲，卻仍是被那些漫天的箭雨射中了小腿。只聽一聲悶哼聲，了無痕猛地從箭矢密集的屋頂，跳到了武寧初的窗下，緊着是一片瓦片掉在地上碎裂開的“啪”一聲清脆的響聲。了無痕狼狽地躥回了武寧初的寢宮。
那個強悍的男聲又高聲呼道：“圍住他別讓他跑了”
眨眼間，一串凌亂的腳步聲從寢宮外傾瀉而入。一大群手持長矛，整齊官兵制服的金吾衛已經將了無痕和武寧初一起，團團圍在中央。
武寧初打量了了無痕的傷處，只見褲腿上掛着一支箭矢，箭頭卻是穿過了他腿邊緣的肌肉。武寧初光是看着，便覺得腿上一陣發痛。
了無痕卻仍是安然無事地站着。甚至連一絲痛苦的表情都無，只是臉色比方才白了稍許。
“你……”後面的那句“沒事”被武寧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小腿上被一箭穿過，怎麼可能還沒事？
隊伍後面，走出一個淡黃色袍衫的身影，在人群中是如此醒目。武寧初心下一寒，朝他瞥去一眼，稍稍皺眉。
帶領金吾衛的不是別人，正是太子。
隨即，一個小太監袍衫的少年被一個金吾衛抓着，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腳，連滾帶爬地出現在了武寧初的眼前。
王二貴也被抓了？武寧初心下涼了半截。
沒想到當初她全心全意地去幫助太子，甚至還用馬三娘的性命來做過冒險，如今竟換來這麼個結果。
武寧初不禁冷笑。這裏，果然是宮廷。
人心變化莫測。上一刻是同謀，下一刻就能變成你死我活的對手。
武寧初輕輕一嘆。如今，能保得住一個算一個。
電念一閃，武寧初用漠不相識的目光瞥了一眼王二貴，又沖太子微微一笑道：“太子？您將這個小太監擺在我面前，又派那麼多人闖入我寢宮，究竟是什麼意思？”
王二貴眼眸中露出一絲訝異，卻隨即恍然似的將自己張開的下巴合了起來。
“武才人？您不認識他么，你怎麼可能不認識他。”太子道，“他曾經替你我送過信，莫非武才人忘記了？”
武寧初知道，此時唯有閉口不認，才能救過小太監的一條性命。她，太子是不敢動的，畢竟是一個才人，若有什麼閃失朝中必定追查到底。而王二貴卻不同了。
“似乎有些面熟……或許曾有過一面之緣。”武寧初佯裝打量了小太監一陣，“替我送過信的人，宮裏少說也有十幾個，我怎麼可能認得過來。你若是隨便抓一個過來，叫我認，我自然也只能認了。”
果然，太子的臉上露出微微詫異之色。遲疑了一會，太子又從袍袖中掏出了一張黃砂紙，在武寧初面前晃了一晃。
武寧初一眼便認出，那是自己時常跟太子以書信來往用的信紙。只是太子寫來的她早已燒得乾乾淨淨。而她交給太子的，太子理應消滅證據而銷毀。但他若是留着，也並沒有什麼可詫異的。
“那這些字跡，可是武才人親自寫的？”
武寧初朝紙條凝視了一陣。心知這回太子是有真憑實據，才敢如此大膽闖入內廷。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武寧初道，卻沒直接承認。卻又轉念心想，太子調查到她身上的線索，無非就是了無痕了。可了無痕又如何會被太子發現了？
想到這裏，武寧初警惕地朝了無痕瞥了一眼。又一轉念，不可能有這種了無痕在她面前演苦肉計的情況。一定是太子調查到了些什麼東西。
“武才人，需不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太子道，“每一天，當長安城裏武家的屋檐上出現兩段白色蠟燭的時候，次日，這個人就一定會潛入宮廷，進入你的寢宮。”
武寧初一愣，不料這個暗號竟被太子看破。伸出手來，手掌掩面，重重地往額頭壓了幾下。
果然，她還是大意了。
可按照她以前所知的東宮班底，到了危機關頭連個出謀劃策的人都沒，這次又怎麼可能將這一處細微的地方觀察得如此仔細？
想到這裏，武寧初深深吸了口氣，淡淡一笑：“太子殿下，這事想必不是太子親自調查而來，而是別人告訴太子的。如果東宮中有誰有這個能力輔佐太子，還需要我小小一個才人來多心么？”
太子一怔，半晌再沒有說話。武寧初看在眼裏，卻是心下一動。以此看來，東宮雖然有這樣的人，卻並沒有完全歸屬於太子。
此時，又一陣輕緩的腳步聲響了起來，漸漸接近。當那腳步聲的主人撥開圍成一圈的金吾衛，一步一穩地走出來，完全站在武寧初眼前時，這驚鴻一瞥，竟使武寧初十足地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