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回 驚見詭譎相仿策 暗潮洶湧死生關
()“太子可以在太極宮，故意製造一次刺殺。而刺殺的關鍵是武器。必須留下證據，讓聖上知道刺殺的武器里沾有慢性但致死的毒藥。有這樣動機的人，太宗一定會想到魏王。”
“魏王一定是知道上一次的刺殺，聖上對太子有了懷疑。如今趁此機會，嫁禍給太子，卻留給聖上時間來，讓他廢黜太子，改封魏王。若是聖上想明白這點，便一定不會動搖太子之位。”
而武寧初雖這麼寫，心裏卻不這麼認為。
她卻要讓太宗兩邊都有懷疑，兩邊都不立。
寫罷，武寧初端起紙條看了看，卻又一轉念，湊近燭火上燒了。
重新拿了一張白紙，將前面兩條原封不動地默寫下來，又繼續道：
“第三條，轉移聖上的視線。將水災地震等的災情多加上報，往更嚴重的方面上報。聖上如果忙於政事，自然會將替換太子的事耽擱，漸漸淡忘。”
這一回，武寧初總算放心地擱下筆。將字條遞給了無痕。
當晚，三更時分，武寧初睡的朦朧時，隱約忽聽到外面傳來人走動的聲音。
起初這些聲音沒使她注意。又過了一陣，忽地耳中清楚地傳入了一個男子的聲音：“不知道這麼晚急着召我們去見聖上，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一聽到“聖上”這兩個字，武寧初心下一緊，頓時完全清醒了。
一邊吩咐外面守夜的馬三娘點了燈，一邊摸索着將腳尖套上了鞋，隨意披上了一件長裘，趿拉着鞋走到了外面的院子裏。
這一瞧，沒讓武寧初驚得呆住。只見不遠處黑暗裏幾個提着燈籠的身影，正急匆匆朝甘露殿的方向趕去。除了提燈的兩個太監外，就是一群御醫。並且是整整的一群。
一般在宮裏值夜的，兩三人已經足夠。這一群，估計是連宮外的都已經連夜召來了。
等那一群御醫在面前走過，武寧初轉身欲回，這才發現自己的身子正不自禁地顫抖着。
抓着身邊提着燈籠的馬三娘，藉著她扶了一扶，武寧初似乎是被渾身抽去了力氣。有氣無力地對馬三娘道：“你即刻就去，想辦法打聽一下，聖上到底出了什麼事。”
“知道了。那要不……我先送武才人回宮，再去打探？”
武寧初搖手：“不用了，燈籠你帶走罷。這裏又不是沒燈火，我一個人能回去。”
馬三娘擔憂地看了一眼武寧初，開了開口，卻又將話卡在了喉嚨。伸手出來，替武寧初緊了緊衣裘道：“那……武才人，我先去了。”
武寧初點了點頭。送走馬三娘的背影，藉著宮裏微弱的光線，挪着步子回到自己寢宮，摸到了床邊，獨自躺着。
這一來，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大約是四更，院子外面的腳步聲明顯已經比方才少了許多。想來該進宮的都已經召進來了，正集中在甘露殿。
等馬三娘回來，已是差不多天亮了。
“我從一個守在甘露殿外面的太監那裏打聽到，聖上今晚居然又遇上了刺客。”馬三娘向武寧初附耳低言，彙報道，“雖然聖上只傷了手臂，可卻中了毒。現在所有的御醫都集中在甘露殿，商量着怎麼解毒。”
武寧初聽了，徹底的愣住了。
居然跟她在第一張紙上寫下來的方法，一摸一樣
而當初，她知道這計一出，一定有兩人必死無疑，所以才將那信紙燒毀了。
武寧初心下涼了半截。究竟是什麼人？如此陰毒，不惜冒如此的代價？
想來，太子剛向她求信，絕對不可能是他做的。而魏王也不可能。有房遺愛在他身邊，李泰不可能冒着如此之大的嫌疑，兵行險招。
如此看來，是除了太子和魏王，背後對皇位有企圖的第三個人。
若按嫡子來排，太子和魏王後面的，第三個就是李治。可她了解李治得很，絕對不是他做的。也絕對不可能有人為了他而如此做。
若有庶子圖謀皇位，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莫非，這背後的黑手是吳王李恪？
武寧初腦中頓時浮起了他的生母楊妃。
這實在太不可置信了。楊妃會為了她的兒子，而對太宗暗下殺手么？
想到這裏，武寧初使勁地閉上了眼睛。勒令自己停止了思考。
在沒有找到證據之前，一切懷疑都是不可信的。
“馬三娘，你也忙了一整晚，歇歇罷。”武寧初道。馬三娘一笑，退下了。
一邊叫十一娘來替自己梳妝，武寧初心裏盤算着，要去楊妃那裏探探口風。
正想着，忽又聽背後一陣“叮叮噹噹”的門帘響動，一個小宮娥的聲音飄了過來：“武才人，陰妃方才帶了口信來說，想請你去她宮裏坐坐。”
武寧初一愣，口上道：“知道了。”心想無事不登三寶殿，陰妃這回喚她去，一定不止是“坐坐”這麼簡單。
梳妝完畢，武寧初什麼隨身的宮娥都沒有帶，就獨自去了陰妃那裏。一進去，熟悉的煙霧瘴氣的熏香味，又使她感覺一陣壓抑。
“武才人，坐罷。”陰妃笑了一笑，指着一方坐塌。
武寧初見不得陰妃笑，因為總覺得她的笑帶着一股猙獰。方坐了下來，又聽陰妃道：“不知武才人的荷包，是怎麼到晉王那裏去的？”
武寧初一陣詫異，找她來就為了一個荷包這樣的無聊事？又略一轉念，不對。陰妃這是要誣陷晉王。
“我看過了那天中秋上畫師的畫像，當初武才人還帶在頸里的。是不是晉王不經過武才人同意，便擅自取走了的？”
不等武寧初回答，陰妃已搶先一步說了出來。眼神灼灼，一瞬不瞬地盯視着她。
武寧初心裏頓時抽緊。陰妃這時候要嫁禍晉王，其心昭然。
太子危急，各宮人都虎視眈眈。幾個皇子中有競爭力的，也無非就是長孫皇后的三個嫡子，還有幾個已經成人封地的庶子。
這是逼着太宗放棄李治，在庶子裏面選繼承人。
一時間，武寧初將刺殺太宗的懷疑，全部集中在了陰妃身上。
而現在，她應該怎麼做？
是拼着全家人的生命危險，矢口否認陰妃對晉王的誣陷，還是犧牲晉王，保她家人的平安？
若選前者，雖然有了無痕在暗中保護，卻也只有六七分的安全。若這帖毒藥下得夠猛，盡可以用帝位一搏。到時保住李治，登得至貴，又何愁一個陰妃？
而後者，卻不用冒這樣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