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

在激烈的心理鬥爭中，齊恩思一度想要找靈魂聖殿的人幫忙。

可是當紛亂的思緒被條理清晰地拂順，利害關係對比清楚之後，他還是決定上樓，獨自面對這份危險。

這是一個冒險的決定。

但這也是最合適的決定。

畢竟這幅畫裏的秘密太過重要，很有可能與之前那位齊恩思的莫名死亡有關。而了解這些隱秘，甚至可能解開他穿越的真相。

齊恩思可不想與人分享這些真相。

萬一有人發現他是穿越過來的，然後把他當作域外邪魔之類的東西，給“凈化”了可怎麼辦？

另一方面，既然這幅畫已經害死了一次舊“齊恩思”。如果它還有其它的殺人機會，在齊恩思穿越過來之時也該發動了。

那麼它保持這一古怪的陰影，要麼是殺人留下的痕迹，要麼就另有深意。

雖然這一系列想法還是有一些邏輯上的漏洞，但此時此刻已經足夠說服齊恩思了。

所以他一步步爬上樓梯，掀開門，走上了閣樓，點亮了魔法燈。老舊的魔法燈灑下昏暗的黃色燈光，把閣樓內的照得空曠而孤寂。

之前為了學習魔法儀式，所有繪畫作品都被對方到了角落裏。而那副怪畫依舊被單獨放在畫架上，所以齊恩思很快就找到了它，連着木頭架子一起抬到了閣樓的中央。

藉著光線端詳這幅畫，觀察畫中商鋪位置拉出的長長陰影，齊恩思不禁有點責怪自己的大意。

太顯眼了！

這條陰影的奇怪之處，真的太顯眼了！

它與另一些影子的透視關係矛盾，按比例來說也長得過分了。再仔細觀察，它的顏色還比周圍的陰影稍微濃了一些。

看來當時自己真是頭昏的過分了。

然而此時，齊恩思除了陰影的問題，還真找不出什麼其它線索。即便作為一個魔法師，也不覺得其中有什麼神秘之處。

難道自己想錯了？占卜不準？之前的齊恩思就這麼爛泥扶不上牆？

猶豫片刻，齊恩思聲息了一口氣，調動起精神力來，匯於手掌心，貼在了畫面中那條異常陰影上。

沒有什麼反應。

齊恩思不甘心地摩挲了兩下。

依舊一片平靜。

也許……應該用火球燒一下？

這個念頭才升起來，便被齊恩思壓下去了。

作死也要適可而止啊。

一時半會沒有什麼頭緒。遺憾之餘，齊恩思的心頭還是蕩漾出一縷縷輕鬆快意。那就這樣吧，沒什麼好消息，但至少也沒有壞消息，今天的魔法練習就到此為止了。

先睡覺吧。

做出了鳴金收兵的決定，他便收拾心情輕輕哼着小調，屈身拉開閣樓的小門。

然而門剛剛打開，一股巨大的吸力就從門內傳來。齊恩思猝不及防，難以抵禦，驟然被吸了進去。

眼前的畫面顛倒、收縮，隨後被揉碎成顏色的線條，旋轉不停，讓齊恩思感覺到一陣暈眩。而等他反應過來，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經變了。

他現在身處的，是一座大殿。

這是他對這個地方唯一的認知。

而且這種認知不是齊恩思用視覺或者其它感官直接判斷出來的，而是心底的聲音“告訴”他的。

周圍的裝設似乎是具體實在的，但是當齊恩思環顧四周時，一切的景象都變得模糊。這並不是說他看不到，而是他的心靈被蒙上了一層影子一般的紗布，讓他失去了對這些物品的認知能力。

“凡人，你都忘記了嗎？”

一個沙啞而充滿磁性的女聲響了起來。

齊恩思這才意識到大殿裏有人。這不是因為他的疏忽，而是如果對方不說話，齊恩思就根本無法看見她。

而即便如此，當齊恩思看向大殿正前方的時候，也只能看到一個高挑的陰影。

但一種古怪的直覺卻告訴他，這個陰影下面的魅力，是沒有人可以抗拒的。

“我還以為你死了，沒想到你活着，還成了魔法師。”

齊恩思默然無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不過對方也沒有在意齊恩思的沉默，繼續說道：“但這至少說明了，靈魂剝離對記憶是有效的，對於烙印卻沒什麼效果。”

烙印？

“既然你似乎全都忘記了，我就把你之前來這的事情說一次吧。”

“你用了一個非常危險——至少對當時身為凡人的你來說很危險——的儀式，念出了我的名，並祈求我幫助你去除烙印。我本來沒必要出手，但因為最近對‘他’的行為有些不滿，再加上也討厭附身凡人這種壞事，所以才答應了幫你，只不過並沒有保證成功。果然，‘他’的力量太過強大，輕易無法剝離，還讓你的靈魂破損了。”

“但你居然活着，這很不容易。”

齊恩思嘴角抽搐了一下。

其實我已經死了一次了，但這話是能說的嗎？

於是他卑微地躬身說道：“我由衷地感謝您的仁慈與恩賜。”

對於齊恩思的態度，陰影似乎並沒有什麼表示：“這次我會給你一縷我的神性，在‘他’附身的時候，它會擋一下，也許能幫助你。”

聽到“神性”這個字眼，齊恩思都快跪了。

原來自己面前的，是一位神明！

“你走吧。”陰影揮了揮手，一抹陰影沒入齊恩思的頭頂，而後一扇由影子組成的圓形拱門出現在了齊恩思的面前，門后透着些許光亮。

齊恩思伸手想要穿過門，卻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他又用謙卑地語調說道：“偉大的神，無上的存在啊，我能有幸聆聽您的神名嗎？”

那冷淡的聲音再次響起，緩慢地說道：

“看來你不僅忘得徹底，而且連基本的常識都失去了。

好好想想吧，當一個無知的凡人面對光之主的威嚴時，最有可能做的，不正是去尋找他的對立面嗎？”

齊恩思聞言，當即如遭雷亟，面露驚駭，稍微一想，便毫不猶豫地跪下身來。

但還沒等他說什麼，一股巨大的吸引力量又從門中傳來。他被吸入拱門，又是一陣眩暈后，他回到了原先的閣樓，彎曲着腰，手扶在小門上。

齊恩思如夢初醒地站直身子，失態地自言自語道：

“我要對付的，是光之主。”

“而剛才遇到的，是……”

“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