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扯後腿的差生

府學中三十人都是廩膳生，就是公家提供伙食的學生，別看孫銘父親身份顯赫，因為外生子的身份是沒有享受廩膳生資格的。他是附學生員，就是在廩膳生之外增廣生員之後，額外增取附於諸生之末的學生，相當於前世的旁聽生，連借讀生都不如。

所以孫承宗要為孫銘捐監生，唯一值得驕傲的是，孫銘是州學內最小的學員，在這裏讀書最年長的都四十多了。孫銘坐在角落裏，前面蕭郎拿着一本書搖頭晃腦誦讀：“詩曰：戰酣樂極（此處刪除若干字）”

噗！孫銘差點吐一口老血，不是說府學管束極嚴的么，這傢伙在學校內居然看XXX！側身認真一看是《新鐫繡像批評XXX》，以評判的名義看這種書，也是醉了！旁邊的童生瞄一眼震驚的孫銘：“銘倧年幼，蕭郎切不可誘他入歧途，造孽匪淺！”

蕭郎奸笑連連，把那繡像本放在孫銘面前：“書中自有顏如玉，銘倧明年束髮，亟待啟蒙教育，本公子也算積德行善啊！”

《新鐫繡像批評XXX》封面非常露骨，感情大明王朝這麼開放啊，繡像本有200幅木刻插圖，故稱繡像本。蕭郎已經參加多次童生試，在今年縣試和府試高中榜首，信誓旦旦要畢其功於一役，想要在今年院試中晉陞為秀才，甚至在鄉試中晉陞為舉人。

純粹是德不配位，孫銘抓起《新鐫繡像批評XXX》扔出窗外：“先皇為天下學府頒佈禁例，鐫勒卧碑置於明經堂左永為遵守，禁例中對生員限制頗多。不遵守禁令以違制論處，你這般居家自然無人管，在州學卻觸犯規制，不怕被取締童生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對這個教室中的小娃娃，大家一向無視甚至各種調侃。沒有人知道孫銘是孫承宗的兒子，這種關係說出來只能是更丟人，蕭郎勃然大怒：“小崽子你敢扔我的書？知道此書多少錢？說出來嚇死你，一本書八錢銀子，足夠你吃三個月白米的了！給我撿回來！”

一本書售價八錢銀子？孫銘的確被嚇一跳，貧窮限制了他的想像力，資料顯示萬曆年間物價為：鯉魚每斤2分4厘銀子，豬每口1兩2錢，雞每隻5分，紅棗每斤1分，香油每斤3分，大米每石銀七錢。

也就是說這本《新鐫繡像批評XXX》，相當於33斤鯉魚、0.67頭豬、16隻雞、80斤紅棗、27斤香油、120多斤大米。換算成二十一世紀的鈔票，一本書價值幾何？孫銘真的被這個價格嚇到了，就算一斤大米按照三塊錢折算，手抄本XXX也要三百六十元之多！

難怪老百姓讀不起書，一本書是三個人一個月糧食消耗，這誰受得了啊！不過給他撿起來？孫銘微微一哂：“痴心妄想！或者你大聲說出那書名，我去給你撿回來又何妨？訓導來了！”

開什麼玩笑？訓導朱之瑜不在的時候，蕭郎也不敢把XXX公之於眾，別看他是縣案首加府案首，沒有進階秀才之前都是虛的。今兒看書實在是太過沉迷，被臭小子抓到把柄了：“好！算你狠！你等着！”

咋地？還想要上演校園霸凌？前世今生孫銘都不會害怕，前面訓導站定：“明日院試，成績一、二等的可升補增、廩生或參加鄉試，成績綴尾十人明日不來也罷。銘倧要有自知之明，沒有名落孫山純屬僥倖，或者明年再考，此次名額讓渡如何？”

讓渡給別人？這就是傳說中的報應么？前世當過十年鄉鎮教師的孫銘，也干過這種事，學習不好的考生被視為擠占名額，通常會被打發回家，避免降低升學率。

輪到自己成為扯後腿的差生，孫銘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回答：“啟稟訓導，家母一再要求銘倧，務必要參加今年的鄉試。父母命不可違，學生明知才學不如人，卻也不得不勉力為之，還請先生贖罪！銘倧三拜叩謝！”

三拜不過是謙辭，眼前的訓導是老師不假，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孫銘，還真沒有跪拜的習慣。府學有一名八品或者九品的學正，大概跟前世的縣級教育局長相彷彿，還有兩名沒有品級的訓導。

不過這個年代的訓導，縱然沒有品級，也遠比前世的老師有權。最起碼人家可以肆意體罰學生啊，朱之瑜臉色一黑冷聲道：“這幾日你可有文章？拿來給我看看，文章好也就罷了，如若沒有好文章哼哼！”

啥意思？孫銘眼珠一轉道：“銘倧寫了一篇蒙童教育的文，還請先生不吝賜教：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

聽到孫銘的旋律，所有人都嗤之以鼻，簡直是山村野調么。蕭郎冷笑道：“蒙童教育？這就是你的蒙童教育？滑天下之大稽！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嘲哳難為聽！簡直是誤人子弟！”

誤人子弟？被後世學者認定為宗師級成就的東西，他居然敢說什麼誤人子弟，孫銘冷笑道：“你可有一點鑒賞力么？難怪即將四十不惑還混跡於此，憑你再過二十年也不會進階秀才！依舊是童生！”

太毒舌了！州學中的生員，最少也要童生試過關，一旦成為秀才，也就等於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班級里最小的傢伙，居然給自己下了這樣的詛咒，蕭郎勃然大怒：“什麼東西！黃口小兒也敢侮辱本公子？若干年後你也不過泯然眾人矣，有娘養沒爹教的……哎呦！你敢打我？”

誰都知道孫銘跟母親相依為命，蕭郎的話算是戳中了逆鱗，前世今生母親都是孫銘的逆鱗：“父母受辱不打你枉為人子！再敢胡說八道一句，我讓你滿地找牙！”

“我跟你拼了！”

被一個沒長大的娃娃打了，蕭郎丟不起這個人，他的王八拳向孫銘撲來。幾個跟蕭郎交好的生員站起身，畢竟蕭郎丟人他們臉上也無光，老蕭是今年的縣案首、府案首，最有可能成為秀才的。

大明王朝的秀才身份不低，秀才老爺那是相當有身份地位的，此時不巴結等待何時？就在大家也躍躍欲試的時候，只見孫銘一閃身，避開蕭郎的王八拳，隨即一腳踹中他的肚子：“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