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憑什麼
如果所有人都聯合起來,抵制這些行首收取不義之財,還會有誰敢伸手要錢?
說到底,還不是有人指望能通過錢,買到一些別人買不到的方便,開了這個先例以後,才漸漸把這些行首的胃口給養大了。
蘇小暖大部分時候都不是很較真的人,但是在這些事情上,她有自己的堅持。
齊謀聽了她的話,先是愣住了,隨後低頭自嘲地笑了笑,“抱歉,主子,齊謀做生意的時日久了,遇到事情,最先想的不是該不該,而是如何達到利益最大化。”
他從前最看不上滿身銅臭味,為了錢能卑躬屈膝,為了錢能做盡惡事的商人。
沒想到,如今他竟然也差點成了這樣的人。
“齊謀,一個人活在這世上,是要有自己的堅持的,這才是立身之本,有了這些堅持,將來遇到事情,才不會如同河中的孤舟一樣,飄零無依。”蘇小暖語重心長地說道。
她不願意放棄齊謀這員大將,能讓他想明白這件事情,自然是最好的。
“屬下知曉。”齊謀重重地閉上了眼睛。
今日發生的事情,在他腦海中敲響了警鐘。
他不能丟掉自己應該堅持的東西,可以為了銀子費盡心機,但不能不正直,不能助長那些貪心之風。
“下去吧。”蘇小暖略有些疲憊地揮了揮手,讓齊謀下去了。
齊謀下去以後,在自己房間想了一會兒,之後便出去了一趟。
他要去收集朱行首以權謀私,脅迫商戶上交銀子的證據。
若是沒遇到這些事便罷了,既然遇上了,自然要謹記自己內心最後一分少年意氣,為了大局做一些事情。
蘇小暖心知,這些行首在鄆城中肯定頗有根基。
而且這次如果動了朱行首,難免不會有其他行首插手干預。
到時候,她要面對的,可就不只是一個朱行首了,而有可能是鄆城三百六十行的行首。
若是贏了,她能獲得其他商戶的擁戴,以後在鄆城立足,就有了不少幫手。
若是敗了,她或許會被逐出鄆城,再也沒辦法在這裏發展自己的商業。
雖然有輸得一敗塗地的可能,可她還是想試試。
就為了那句“憑什麼”。
憑什麼這些人可以榨取別人辛辛苦苦掙來的錢,憑什麼他們可以無所顧忌地辜負所有人對他們的信任?
既然鄆城的商戶們,都選擇忍氣吞聲,那就由她來做這個,第一個手撕黑暗的人。
蘇小暖下定決心后,便開始着手整理自己的勢力。
既然要對抗,自然要先看看,手底下有沒有可以利用的東西。
過了幾日,朱行首遲遲沒有等到齊謀派人過去送銀子,心裏惦記着那一千兩,就派人過來催促。
他心想,當時那個人看上去很想在鄆城立足,自己提出的要求,應該正好在那人心中的底線附近,考慮了這麼多天,也該主動把銀子送上門了吧。
所以朱行首就派人聯繫上了齊謀,並且高高在上地威脅:“如果五日內不湊夠一千兩銀子,以後就算拿出來兩千兩,行首也不會讓你在京城開成衣鋪的,你就別想在這裏掙銀子。”
甩下這句狠話,朱行首的手下就昂首挺胸地離開了,像是一隻戰勝了的公雞。
齊謀表面上裝作一副恭謙,但是實在湊不齊這個銀子的可憐模樣,其實私底下已經在謀划如何當著所有人的面,揭穿朱行首的真面目了。
朱行首在鄆城中人脈極廣,如果想徹底扳倒他,必須在一個足夠重要的場合,一擊致命。
否則便會給朱行首脫離困境,對他和主子進行反擊的機會。
五日後,朱行首還是沒等到他心心念念的一千兩。
他還指望着拿這一千兩,再買一處宅子給自己的外室呢。
沒想到這齊謀這麼不懂事。
“去,再催一次,他要是再說拿不出來,就暗示他可以打欠條,以後給也行。”朱行首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要太多了。
其實先給八百兩,剩下的二百兩,等齊謀的鋪子開了以後再給也一樣。
不過那時候,他要的可就不只是二百兩了。
等齊謀真的開了店,前期肯定少不得要投入,到時候他再用布匹棉花來源來威脅他,不怕齊謀不就範。
朱行首的手下找到齊謀,“齊公子,知道你資金周轉不開,我們行首也不為難你,能拿多少就先拿多少吧,剩下的打個欠條就行,我們行首夠意思了吧?”
齊謀心中冷笑,面上卻不表現出分毫:“實不相瞞,我手底下用來開店的銀子都是借的,實在沒有更多銀子了。”
“一文都沒有?”
“一文都沒有。”
“姓齊的,你耍老子是吧?行,我會把你的話原封不動地轉告給行首,你想開鋪子的心思,趕緊歇了吧。”
送走這人,齊謀去找了一趟蘇小暖。
“主子,我私下裏找了被朱行首勒索過銀子的商戶,不過他們的態度都很曖昧,不像是會站出來作證的。”齊謀為難地說道。
要是沒人願意作證,那他們還怎麼扳倒朱行首?
蘇小暖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了,“嗯,過幾日,鄆城的所有行首,都會聚集在一起開會,有頭有臉的商戶也會去參加。”
這個會主要是為了讓諸位行首坐在一起,總結過去一年的得失,特意選在春天比較溫暖的時候進行。
“您的意思是?”齊謀感覺自己抓到了什麼,仔細一想,又好似什麼都沒抓到。
“褚蘇身為首富,自然也會到場。而且他這個人最重名聲。”剩下的,就不用蘇小暖繼續說了。
“屬下明白。”齊謀眼睛瞬間就亮了。
他身為蘇小暖的得力屬下,要是連這點事情都想不明白,那他乾脆回家休息算了。
離商行大會還有三日時間,齊謀要抓緊時間,聯繫上被朱行首壓榨的所有商戶,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同時,為了徹底粉碎這種不該存在的現象,齊謀也在試着聯繫被其他行首壓榨的商戶。
這麼一查才知道,不僅是衣行,糧行,礬行,等等,都有這種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