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脅持
()高台四周，篝火熊熊燃起，宣告着祭天儀式開始。
高台之下，離得最近的便是黑水部的貴族，以及北燕、靺鞨兩方的使者。自然，黑水部的人位於中間，將北燕和靺鞨的使者一左一右，巧妙地隔開了。
儀式過程很是肅穆，如此廣闊的場地里聚集着這麼多人，卻幾乎很少聽到人聲雜音。黑水部的人看似四下站得頗為散亂，實則內有法度。
阿和在台下屏息斂聲地正襟危坐，其實有點走神。那高台上的女祭司吟唱的歌謠對她而言，其實聽也聽不懂；而那些法事過程，似乎也十分晦澀奧妙。聽元睿說，這個祭天的結果，大概是要看那檯子四周的篝火何時熄滅，熄滅時火花灰燼的形狀如何，以此來判斷吉凶徵兆。這麼一來，這火要是燒一天，他們也就要等一天。也有天公不作美，正巧下一場大雨都給澆滅了的情況……當然，在肅慎人眼裏，那便是神啟了。阿和想着，天神得多討厭這件事，才特地下場雨來澆滅這幾叢篝火啊……
中午時分，南邊那叢篝火最先熄滅，女祭司暫停了歌聲，查看了火星和木灰的形態。又過了兩個時辰，西邊和東邊的火焰也相繼熄滅，最後還剩下北角上那堆木柴燒得十分旺盛，還沒有熄滅的徵兆。
此時已接近傍晚，綏可狄娜讓人分別帶兩邊的使者前去用餐，她和其他黑水人則繼續守在這裏，看到最後。阿和與元睿也都急於知道祭天的結果，因此沒什麼心思用飯，只簡單地吃了兩口墊墊肚子，便匆匆趕回台下。他們到了的時候，正看到莫吉貝安也帶着人回來了。看來大家都一樣，對祭天的結果緊張兮兮的，既期盼又擔憂。
台上的北角那叢篝火還孜孜不倦地燃燒着。阿和無意中抬起頭，見那抹夕陽里飛出幾個黑點來。那黑點越飛越近，待看清時明白，原來是送信的黑色鷂鷹。
一隻信鷂徑直停在靺鞨人的面前，莫吉貝安伸手取下一個信管，面色沉重地打開來看。阿和注意着他的神情，想從中猜測信件的內容，對靺鞨是有利還是不利。如果莫吉貝安臉色不好，就說明是對靺鞨不好的事情——而現在北燕與靺鞨敵對，多半他們不好的事對自己這邊而言就是好事。想及此處，不禁更加細緻地查看莫吉貝安的神情。看着看着，莫吉貝安似乎握緊了拳頭，頭上青筋暴起。阿和正在奇怪，忽然見莫吉貝安攥了信函在手，忽然大步走向他們。
“不好。”阿和低呼一聲，推了下身邊的元睿，她能察覺到，那莫吉貝安的眼神里，有殺氣。
元睿也看到了，他揮揮手正想讓侍衛過去攔住，卻見莫吉貝安已經被綏可狄娜攔在面前。綏可狄娜低聲道：“三王子請留步，現在還在祭天儀式中，有什麼請等儀式結束后再說。”
可莫吉貝安似乎已經暴怒，他指着元睿等人大喝道：“你們黑水已經打算跟北燕人同流合污了嗎？還弄虛作假地作出什麼祭天的樣子來幹什麼？你們這群叛徒、纖細我剛剛才知道，原來我二哥已經在北燕人的手裏還是你們把他騙過去，讓北燕人活捉的如今北燕調集重兵在渭陽關，就是要對付我們靺鞨。他們還可以拿呼倫二哥當人質你們……都是你們狼狽為奸還惺惺作態地騙了我這麼多天……”
阿和聽了這話與元睿對視一眼，心中都明白，陛下已經有所動作了。在開戰之前就拿下了對方一個重要人質，確實是十分有利。難怪剛剛得到消息的莫吉貝安如此震怒，他以為這種情況下黑水定然會跟北燕結盟，大概是擔心自己也成為人質。
綏可狄娜皺眉解釋道：“你誤會了。小女綏可史娜確實和莫吉呼倫一起被北燕俘虜過，不過綏可史娜因為黑水並不曾得罪過北燕，所以被放了回來。結盟的事，我還沒有定奪，現下全看天意。與哪一邊結盟是黑水首領判斷的事，我沒有下令，什麼說法都不作數。不知哪裏王子覺得被騙了？黑水確實還沒有和北燕人聯合在一起，否則，王子也不會好好地站在這裏了。”言下之意就是我們現在兩不相幫，你也別用這件事挑釁了，否則真正倒霉的是三王子你了。
莫吉貝安冷笑道：“說得挺好聽。那好，如果黑水還效忠靺鞨部，還效忠肅慎人和天神至高神的話，那麼現在就拿下這些北燕人。我要用他們當人質，換回我哥哥”
綏可狄娜道：“絕不行。我答應過兩邊，無論結果如何，定然不能在我治下出亂，否則那就是不給我黑水首領的面子。”她也對倨傲無禮的莫吉貝安有些惱火起來。
“哼，還不是不敢得罪北燕真沒用……”靺鞨那邊更有人說了這話，綏可史娜立刻跳出來，罵道：“純屬放屁跟莫吉呼倫一起被北燕皇帝抓住的是我，要跟北燕人交朋友的也是我你們這群害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的靺鞨混蛋們，鬼才願意跟你們打交道”
綏可狄娜勸道：“史娜，神壇前面，慎言。”
莫吉貝安向前一步，站在綏可史娜的面前，帶點威脅的口氣問道：“你再敢說一句？”
綏可史娜不屑地看他一眼，繼續放狠話道：“趁早滾回你靺鞨部的腹地，別再往南轉悠了。北燕你們惹不起，我們黑水也不吃你這套了再敢欺侮我部，咱們可就得拼個你死我活，到時別怪咱們不講同族情誼……”
她話音未落，之間面前的莫吉貝安突然發難，腰刀一抽劈了過去，綏可史娜離得太近躲不開，被切到了腹部。霎時間，血色滿眼，綏可史娜艷麗的服飾上好像開了鮮紅的花朵……她低下頭，詫異地按住傷口，身體搖晃了兩下，倒地不起。
阿和本來就覺得莫吉貝安情形不對，便走近了兩步，想要提醒綏可史娜。結果綏可史娜淬不及防地倒地，其他人還未等反應過來，阿和就見莫吉貝安衝到眼前，一把揪住自己的領子，將帶血的刀刃橫在她的頸間，道：“都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