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鈴蘭訴委屈
順治的眉間又皺了起來，目光從董鄂氏的臉上移開了，向著皇太后的方向走去——“哎呦！”他尖叫一聲，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皇上——”佟佳叫道，眼看着順治就倒了下去。皇后在她身邊也站了起來，庶妃一臉慌張，此時離得最近的卻是董鄂氏——她睜着圓圓的眼睛，水靈靈的轉了一轉，“皇上，這是怎麼了？”一片慌張之中，她的聲音幾乎聽不到。
皇太后早已從塌上走了下來，挽住順治的手，道：“這是怎麼了？快傳太醫……”
豆大的汗珠從順治的額頭滲了出啦，他的臉色一下子蒼白的紙一樣，顫聲道：“皇額娘不必驚慌，兒子沒事……”
“還說沒事兒，”皇太後用絲絹擦去他額上的汗珠，“都疼成這個樣子了……”
吳良輔這時已經迎了上來，先行施禮，道：“皇太后，奴才已傳了太醫到乾清宮，還請皇上先回去歇着……”
皇太后神情嚴肅，厲聲道：“好生看着！”
“皇太后，”貴太妃道，“您看皇上身子不大舒服，我們先回去了……”
“姐姐，您看這事兒……”皇太后道，“那改日再請十一福晉進宮來了！”
貴太妃起身，董鄂氏跟上去攙扶，一併行禮之後退下了。
“走……”貴太妃剛剛出門，皇太后便道：“我們去看看皇上！”
佟佳跟在諸后妃的隊伍里，心裏七上八下的。一方面，她既擔心順治的情況，看上去病的很厲害。可是她分明的發現，順治是見到董鄂氏才出現的情況。佟佳記得自己緊張的時候，就會突然胃抽筋，反應就跟順治的一樣！那是她考電影學院的前夕，倘若沒有緊張的抽搐，她會不會考上了呢？而命運也就不至如此了……
在她的左右，庶妃和皇后均神色凝重，屏氣斂聲。她也不敢說一句話，緩解一下內心的焦慮。
趕到乾清宮的時候，吳良輔先行稟告道：“太醫給皇上診了脈，沒什麼大礙了——想必是由於最近太過操勞，不能放鬆下來，導致的痙攣。”
皇太后急急的就走向了順治的卧榻，順治起身坐了起來，“皇額娘，兒子已然沒事兒了！”
皇太后坐在他的身邊，慈愛的撫着他的額頭，“剛才可是把我們唬了一跳——用功讀書是好事，可也要有個度，不能累壞了身子！”
“是，兒子知道了！”順治道，瞄了一眼皇太后後面的皇后和佟佳等一干后妃，“讓她們都回去吧……”
皇太后扭頭，“那你們都先回去吧！”
佟佳只能退下，又回頭觀望了一眼，見順治眉開眼笑，和皇太後有問有答，完全不似剛才那個樣子。而這也正是緊張所致的胃痙攣，來的快，去的也快——連太醫也是這樣說了！
一出了宮門，皇后就抬起了高貴的頭，恢復到平日趾高氣揚的樣子，徑直的向自己的坤寧宮走去了。
“看皇后那副樣子——”庶妃道，“我真真是瞧不慣！不過是蒙古吳克善王爺的女兒，皇太后的侄女，當朝皇后，犯得着傲慢如此嘛！”
佟佳沒心思和她批評皇后的態度，敷衍的笑了下，“姐姐，何必呢！”
“哎……”庶妃嘆道，“我沒你那樣的好脾氣！”一邊說著，一邊就跟上了佟佳，一同向景仁宮方向走去。
佟佳此時只想一個人靜一靜，不想聽庶妃在她耳邊嘀咕，卻又無法拒絕庶妃：“姐姐的脾氣好的很呢！”
“哪裏？”庶妃道，“可真真是比不上你的……”
佟佳不想回宮，便走向湖邊，在石凳上坐了，彌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寒冬已過，柳枝發了新芽，柔柔的在風中招搖。
庶妃也坐了下來，開始在佟佳耳邊嘰嘰喳喳起來。
佟佳沒有心思聽，她在說些什麼，完全不知。庶妃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自覺無趣，便道：“哎呦，看我這記性——都這會子了，我該去看福全了！”
“哦……”佟佳含糊的答應了一聲。庶妃起身離去。
湖邊就剩下佟佳和鈴蘭兩個人，默默無語。畢竟是在水邊，風還透着絲絲寒意，鈴蘭打了一個噴嚏，忙道歉：“格格，真是不好意思呀！”
“沒什麼……”佟佳笑道，“冷了嗎？”
鈴蘭的身子抖了抖，道：“這兒風大，格格還是先回去吧！”
佟佳輕輕吐出一口氣，站起身來，道：“你說皇上今兒是怎麼了？平常都是好端端的，宮裏的飲食起居又甚為有規矩，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的！”
“哎，”鈴蘭嘆道，“想來皇上從小就和常人不一樣，身子也就柔弱吧！況且您也看見了，皇上近日來，讀書竟比先前還要用功十倍——鐵打的身子也抗不住的！”
佟佳並未留意，愕然道：“是嗎？我怎麼不知道……”
“格格，您每日都在景仁宮裏，皇上來看您的時候，每天也就那麼幾個時辰——可是吳公公是每時每刻的跟着他的，這些都是吳公公說的！”
佟佳想到鈴蘭素來不喜吳良輔，不禁笑道：“你一向厭惡吳良輔為人，怎麼還從他那裏打聽消息？”
“哎，”鈴蘭翻了翻眼睛，“我現在也是討厭他的！宮裏各位主子卻都知道吳公公是皇上身邊的人，手下的奴才也就都奉着吳公公了！向他打聽皇上的情況，回去好稟告了自己的主子，好迎着皇上——”
“原來如此！”佟佳不禁驚嘆一聲。
“這一來二去的，我想不聽都不行了！”
佟佳又笑：“那麼說，你沒有去巴結他？”
鈴蘭莞爾，“格格，您現在是最受寵的那位——我犯得着去巴結他么，吳公公得來巴結我，才是！”
佟佳被鈴蘭的樣子又一次逗笑了，“看你這樣子，豈不是和吳公公一樣了！”隨即又想到花無百日紅，皇上的恩寵也是不能長久的！
鈴蘭努了小嘴，委屈道：“格格，那您真是誤會奴才了，我哪會和吳公公一樣呢！我知道現在格格受寵，多少雙眼睛都嫉妒的發紅的，”鈴蘭聲音低了下來，“尤其是皇後娘娘……我可不敢像吳公公那樣狗仗人勢，我可是為格格您籠絡人心呢！”
佟佳暗自驚嘆，這點她竟從來都不知道！她入宮以來，雖事事小心，不敢多說一句話，多走一步路，唯恐惹禍上身——可她從來都沒想過，要防着什麼人，更別提籠絡人心了！聽了鈴蘭這番話，只覺得一個小丫頭都比她要想的深遠，只能自嘆不如。
“你這丫頭，還真是鬼精靈呢！”
鈴蘭痴痴笑着，“格格生的好性兒，我只是替格格看着罷了！”
佟佳點頭微笑，“原來還不曾發覺你這麼聰明！”
“哎——”鈴蘭嘆道，“格格有所不知，這宮裏頭，主子之間明爭暗鬥那是輕的，可奴才們之間的爭鬥，卻更加厲害呢！”
佟佳疑惑起來，“這怎麼說呢？”
“想我以前在佟家的時候，姐妹們一塊處着，偶爾也會吵嘴，卻也不會傷了和氣！”鈴蘭道，“可自打進宮之後，這裏面的宮女不知道藏了多少心思——略微齊整的，還想着皇上，飛上枝頭多鳳凰！各位娘娘的丫頭，平日裏少不得又要欺負那些粗使丫頭，她們有了委屈又不能說，只能自己挨着……”鈴蘭嘆了一口氣，說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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