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以小博大,以弱擊強
由遠及近,慢慢變得清晰的一張臉龐,孫洛的心中湧現了一個名字:劉廷玉。
一路狂奔的劉廷玉,身上華貴的錦袍早已殘破不堪,孫洛險些不敢相信,這是富可敵國的劉大老爺,但是當身後悠閑而又殘忍的咬着劉廷玉屁股,不緊不慢用長刀呵斥着的身影出現之後,孫洛的疑惑,便全部消失了。
木華。
木華深邃的眼中殘忍的光芒令人膽寒。
劉廷玉在大道上,如同喪家之犬般得奔走,汗水早已將他白皙的臉頰沾染上了泥土的污濁。
如同一陣風,掛過了街道。
木華百餘騎,不緊不慢的驅趕着疲於奔命的劉廷玉。
孫洛望着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的木華,面色一時變得極差。
看來劉廷玉不走運的成了自己的替罪羊。
街道上稀稀疏疏的人群,隨着木華等人的離去,而漸漸恢復了些許的生氣,不過終歸是夜裏了。
眾人漸漸散去,三三兩兩的行人慢慢加快着步伐。
孫洛回到了客棧之內。
嘎吱!
“怎麼了?”安源正在拿着一本書卷,見到孫洛推門進來,將油燈念了念,令光芒照滿整個屋子道。
“劉廷玉看樣子是被奧都刺合蠻抄了。”孫洛搖了搖頭低聲道。
“嘶。”安源倒吸了口冷氣,將書卷放下,輕拍這桌面想了想道“這是好事,至少我們的干係算是徹底洗脫了。”
“怕就怕沒這麼簡單。”孫洛坐下苦道。
“不至於。”安源搖了搖頭道“奧都刺合蠻就算是想在哈刺和林城裏鬧得大些,也要看其餘人的臉色,至少,張柔等人不會任由奧都刺合蠻將網口長得太大。“
”怕就怕,奧都刺合蠻根本就沒將張柔等人放在眼裏。“孫洛歪了歪嘴說了一聲。
孫洛對於蒙古內在的問題,隨着安源和李再興的講解,多少也明白了不少,不再像剛剛來到南宋一般無知,張柔等人四大漢帥的名字叫得到是好聽,可是實際上在蒙古估摸着也沒幾人真的拿他們當盤菜,至少奧都刺合蠻是不太把他們當什麼大人物來看。
要不然坦達碩托又怎麼會將劉廷玉的堂弟殺了,張柔親眼見了卻連個屁都沒說?
雖然現如今蒙古人還沒有搞什麼分級制度,可是孫洛在看來,漢人在蒙古的地位實在是低的可憐,也就是在奴隸制社會的最底層,奴隸階層而已。
張柔等人雖然手上有兵權,可是終究算不得什麼,否則,張柔也不會因為下屬夾谷顯祖的誣陷而被強執在哈慈和林城中。
安源聽了孫洛的話不以為意的道“只怕未必,張柔雖然在蒙古地位不高,但畢竟是領兵在外的將軍,就算是奧都刺合蠻在不將他當回事,總還是不敢妄動的,更何況還有范周吉在河南虎視眈眈,而一個劉廷玉,即便會引來張柔等人的不滿,也會因坦達碩托的死,而閉嘴忍受,所以,奧都刺合蠻雖然憤怒,但在行事上,還是把握着分寸的。”
張柔的一番話,另孫洛茅塞頓開,情況確實如他所說,即便是殺了劉廷玉,張柔等四大漢帥,也絕對不會再坦達碩托剛死的這個節兒骨眼上與奧都刺合蠻起爭執,不過,安源也只是說對了一半,並不是奧都刺合蠻不想將問題鬧得更大,只是法提瑪的勸阻令奧都刺合蠻放下了這一打算。
“李再興真是個天才啊。”安源突然昂首嘆道。
孫洛不由得因為這句話想的更深一層,一個坦達碩托的死,令整個蒙古朝堂的局勢更加混亂,徹底把四大漢帥為首的漢軍與代表乃馬真后的奧都刺合蠻拉的更遠,是兩方逐漸的站到了對抗之處,此事以後,即便張柔等人不會再明面上對抗奧都刺合蠻,卻也絕對在內心之中,對奧都刺合蠻與乃馬真后極度不滿,只怕蒙哥就是接着這個機會逐步的走上蒙古大汗的位置的吧。
孫洛想到這裏,猛然的警醒過來,自己穿越到現在似乎連絲毫的蝴蝶效應都沒起到,歷史的走向依舊是沿着既定的道路一步一步的向著那個自己無比熟悉的方向上行進着,看來,自己這隻小蝴蝶,真的是不稱職啊。
可是這又能如何呢?自己歸根結底,只是再世界潮汐中不斷徘徊前進,卻又無奈退後的一粒沙石,難道還能阻擋風信的方向?
天大的一個笑話。
在這個世界上,自己終究只是無足輕重的人物,歷史的長河中如自己一般的人,不知凡幾。
嘆了口氣,孫洛在心中暗自嘆息。
李再興的謀划實在深遠,可是孫洛還是想不明白,即便是蒙古再混亂,只要鎮守真定府的史天澤不叛,虎踞西南的闊端不死,如同定海神針般,將根基牢牢的扎在西邊的拔都不與蒙古決裂,他李再興的復國大計依舊是絲毫沒有譜的一個玩笑,難道李再興看不穿么?
孫洛不信,李再興天縱奇才,謀划甚遠,不可能看不出,這連安源甚至於自己都能料定的局面,李再興為什麼如此執着於此呢?
不在局中,自然看不出**者的想法,孫洛不是李再興,就永遠不可能明白李再興的心思。
“曲律的事,安先生怎麼看?”孫洛想來想去,還是先向安源問了問,暗殺曲律的事情,畢竟這是關係到自己小命的大事。
“曲律這個人,我從未聽過,但是,按照那位的說法,1曲律應該是拔都插在哈慈和林城的一顆釘子,若是將他拔了,只怕那位賽音汗再好的心氣兒,也不免要想乃馬真后問責。”安源念着自己的鬍鬚,現場的雙眼低視着前方向孫洛講解道“那位在對大局的掌控力,是在超凡,輕易的便能看出,如何以最小的代價撬開蒙古人瀕臨崩潰的河堤,曲律和坦達碩托這兩個點,可謂是極好,牽一髮而動全身,藉此二人之死,來挑動蒙古,照我看事成的幾率至少有六成,若是在加上蒙古內有心人的串聯,只怕會有八成的機會。”
安源話中的意思,孫洛聽得明白,也不由得點了點頭,雖然,孫洛仍然不確信,那兩位未來的蒙古大汗,蒙哥和忽必烈是否真的會助李再興一臂之力,但是僅就如今的態勢來看,如今的成就,怕是少不得他們的暗中助力。
兩人又說了片刻,孫洛便自行回到了屋中準備休息。
蓋上被褥,勞累了一天的孫洛盤坐與榻上,按照心齋的法門,仔細的調養體內剛剛恢復的真氣,漸漸孫洛沉入了夢中,而此時,卻不是所有人都有孫洛這般的心思休息,至少那位對孫洛有關救命之恩的張柔,絕對心焦的很。
張柔面色陰冷,獨坐在大堂上,下人被張柔盡數驅出,偌大的堂上,只有張柔一人無聲無息的坐着,將整間大堂照得通明的燈火,似乎絲毫融不化張柔深沉的面色。
“張公!”史天澤匆匆走入房中向著張柔一禮,按輩分講,張柔算是史天澤的叔父輩,故此張柔受史天澤一禮倒也算不得什麼。
“潤甫,坐吧。”張柔抬眼看了看史天澤,只是輕聲的說道。
史天澤稍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撩開外袍坐了下來,猶豫了再三,終於開口問道“劉廷玉....”
張柔聞言,眉頭一皺,擺了擺手,示意史天澤不要再說下去了。
“怕是沒救了。”
“怎麼會這樣?”史天澤大驚道。
在他看來,坦達碩托之死,與劉廷玉完全不可能有關係,先不說劉廷玉是否有這個必要,單單說劉廷玉若是真的動手又怎麼會不向他們四人通通風聲,故此,只要稍微有些眼力的人都可以看出,坦達碩托的死,與劉廷玉沒有絲毫的關係。
“**加之罪何患無辭啊。”張柔深深嘆了口氣,說道。
張柔輕輕捋着長須,面色陰沉的仿若可以滴出水來。
“奧都刺合蠻,不會想着接着這個機會吧矛頭只想我們吧?”史天澤想了片刻,皺着眉頭問道。
張柔搖了搖頭,一臉的鬍鬚隨着動作輕輕搖擺,口中道“應該不會,將網撒的太大,對於奧都刺合蠻來講沒有絲毫的好處。”
“我們下一步該如何?”史天澤聽了張柔的話面色稍稍安定,隨口問道。
張柔看了看史天澤,輕聲道“哈慈和林,不宜久留。”
史天澤聽到這話,全身一震,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着張柔,似乎並不相信這話是從他的口中說出的一樣。
“張公,難道認為,這其中另有蹊蹺?”史天澤敏銳的感覺到張柔暗含的意思,哈慈和林現如今,亂成一團,這背後怕是有人在搗鬼。自己等人在哈慈和林城耗費的時間越長,越容易出現問題,難免會被人當做靶子,敲死在這座世界之城。
“局勢太亂了。”張柔向著屋外陰沉的天空望了望,似乎層層厚重堆積的雲團中,暗含着摧枯拉朽的風雨雷電,一片大雨將至的氣息。
“怕是奧都刺合蠻也感覺到了事機不純,否則他不會以快刀斬亂麻之勢先拿廷玉做靶,想要將我們震懾下去,所以,”說到此處,張柔看了看史天澤道“我們還是該越早離開哈慈和林越為妥當。”
“我和德山倒是容易,述職之後,早些走便可,但是張公,你....”史天澤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依然表露的清晰。
史天澤與郭德山都是封詔令回京述職的,述職完畢,找個借口便可以提早回到駐地,可是張柔卻是戴罪之身,想要會杞縣,就不是那麼容易的。
張柔突然笑了笑道“老夫,怕是也快了。”
“這話怎麼說?”史天澤問道。
張柔道“今日尹仙長已經見過脫烈那哥了,並且被留於宮中應詔,想來不出三日,老夫的罪名,也便該清了。”
史天澤頓時舒心,面色稍稍舒緩了下來。
“不過,潤甫啊,有一件事,你還要提前做好準備。”張柔又道。
“張公請將。”
張柔看着史天澤一字一句的道“蒙哥據說已經快到和林城了,你若是有機會,最好在回真定的路上與他見上一面。”
“這...”史天澤頓感奇怪“私見蒙哥,只怕會引起有心人的非議吧。”
“未雨綢繆,還是應當的。”張柔飽含深意的看了看史天澤。
史天澤面色一凜,頓時明白了過來,艱難的點了點頭,隨後,輕輕的嘆了口氣。
天外突然打了一陣響雷,張柔站起身來,走到屋外,看着陰沉不定的天空嘆息道“這,只怕又是一場大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