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故人再逢

第四章 故人再逢

雪漸漸停了,風卻並未止息。盛京之內,各處府邸之前皆積了一層厚厚的白雪。

“殿下,一切如計劃一樣的順利。”李疏影道。“可屬下不明白,您為何不直接以那顧氏兄妹的身世威脅他們呢?”

“那樣就與五哥的行事作風差不多了。”宮鈺道:“威脅之下,他們的退讓只是一種妥協而已,而我要的,是他們臣服。”

而且,以威脅這樣的強硬手腕貫徹下去,是會把一些人嚇跑的。她不能讓一些人因此而脫離了盛京的這盤棋局。

“殿下英明。”

宮鈺搖搖頭,“只是我還是算漏了一事。清塵公子會以懷殊哥哥的畫作為第九個棋子,是我沒有想到的。”

李疏影正欲說什麼,卻發現宮鈺停下了腳步。

一輛馬車停在了雪地里。那輛馬車極其華貴,四面都用上好的絲綢裝飾,車廂上勾勒出精緻的鴟尾紋路。

宮鈺站在雪地里,斗笠下的神色難以辨明。

鮮衣映雪,那位武安侯府的世子正掀開車簾,居高臨下的睨着她。

“不知閣下可否為本世子解一惑?”封庭澤緩緩道,“渝蜀人士,雪夜入京。剛入京便到了人間尋歡樓,花費五萬兩黃金換來與酔歡姑娘一次閑聊的機會,卻是不到半個時辰就匆匆離開了,這些舉動實在是令本世子費解。”

“在下聽聞,武安侯世子紈絝不羈,不思世事,只顧風花雪月。看來,這盛京的傳聞實在是不可信啊,世子才是真正的深藏不漏的那位。”宮鈺溫聲道。

“閣下是不願意真心為本世子解惑了。”封庭澤聞言冷笑道,“看來閣下是不知道這盛京的規矩啊。觸怒了武安侯府的人,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如果世子說的是七年前的武安侯府,那還未嘗不可。”宮鈺微笑道:“只是可惜了,這些年,武安侯府已經漸漸衰落了,世子說的話也只能恐嚇在下一番罷了,現下武安侯只怕連手裏的兵權都難以保住了。”

封庭澤沉默了。他抬眸,若說前一刻他眼裏還有幾許諷刺的意味,那麼此刻便只餘下了森冷的殺意。

“你究竟是誰?”

宮鈺沒有回答。她依舊是靜靜地站在雪地里。

封庭澤冷笑,他提起幾成內力,揮開衣袖,車簾像是受了驚嚇般“呼呼”作響,內勁直奔她而去。

李疏影欲上前,宮鈺卻是微微搖了搖頭。

在這一剎那,斗笠驟然脫落。

竟是一張熟悉不已的傾世容顏!

“怎麼可能?”那武安候世子竟是失了魂魄一般怔然。

“七年不見了,封庭澤。”她只輕聲道。他的驚訝顯然已經在她意料之內了。

封庭澤望着這張臉,只覺得心中彷彿有什麼極其痛苦的東西要掙脫出來。他平復了一下心裏的這種情緒,許久,才道:“你竟是暗中提前歸京了,那麼明日的歸京,也只是你借來行事的一個幌子了。”

“你說得對。”宮鈺的臉上有些重樓燈火留下的剪影,這讓她的微笑看上去如同鏡花水月。她走近了幾步,輕聲道:“如果不提前歸京,那我也將錯過將這天下第一樓收為己用的機會了。”

若是以公主的身份入京,她的行動必然會處處受到監視。那可不是她願意的。

“七年了,你都沒有回過盛京,而這一年你卻回來了,你返回盛京究竟是要做什麼?”封庭澤問道。

“自然是為了皇權之爭。五哥在朝廷上的勢力太大了,三哥已經無法牽制他了,我打算從中助三哥一把,讓他足以牽制五哥。”宮鈺笑了笑,“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麼要將這些告訴你?”

“你願意親自將這些消息告訴我,無非為了武安侯府。你想從武安侯府得到什麼?”封庭澤移開了視線,他沒有再看宮鈺,只是遙遙地望着那依舊燈火不絕的人間尋歡樓。

宮鈺望着他的側臉,停頓了一瞬,才嘆道:“就不能為了昔日的情分么?你我畢竟是在皇宮一起長大的。”

封庭澤聞言,攥緊了手裏的衣袖,他閉了閉眼,似乎在壓抑着什麼啞聲道,“若是換成七年前的你,我未嘗不會相信,可現在,這樣的理由無非是自欺欺人罷了。宮鈺,你已經變得太多了。””

“是啊,我是變了。”宮鈺微笑,只是這微笑卻莫名的令人發寒,“你也知道的,你所認識的那位元晞公主,已經死在了七年前的宣御門之變了。”

聽到“宣御門之變”這幾個字,封庭澤猛地放下了車簾,他的臉色頓時慘白如紙。“你現在的這種樣子,你確定是太子和恭王願意看到的嗎?”

宮鈺沒有答話。她只是自顧自地說道:“如果世子願意合作的話,就告訴人間尋歡的酔歡姑娘吧。”

“宮鈺,你會後悔的。”封庭澤冷聲道。

那輛武安侯府的馬車漸漸走遠了。

“我不會後悔的,這是我要自己走的路。”宮鈺在心裏對自己說道。

宮鈺看着那輛馬車消失在了雪夜裏,才轉身道:“疏影,我們走吧。”

生於皇宮,她哪有什麼資格拒絕這場皇權的爭鬥呢?她是沒有選擇的。

“殿下,我們是回驛站嗎?”

“不了,回公主府吧。”

李疏影有些驚訝地望向宮鈺。

“我已經有七年沒看到謝韞了。他畢竟是我的夫君。”宮鈺重新戴上了斗笠。

李疏影沒有看到,她斗笠下蒼白如霜的臉色。

“疏影,七年之前,是我錯了。謝韞他是無辜的,他不應該被牽扯進來的。”

“殿下您沒有錯,如果不是他的祖父謝太師直指恭王謀反,恭王他興許不會死。當時聖上心裏是清楚恭王是不會這樣做的,況且,當時有您那般為恭王求情。”李疏影低聲道。

宮鈺的神色漸漸沉暗了下來。是了,她當時也是這麼想的。

她為了報復太師謝詢,以自己的婚姻為代價讓父皇為她下旨,讓謝詢最疼愛的孫子謝韞做了自己的駙馬。

然後,她百般折辱謝韞,以此來折磨謝詢以及他背後的扶風謝氏。

現在想來,卻是她做錯了。那隻不過是她過於天真的想法罷了。

宮鈺閉上了眼睛,她想起了見到謝韞的第一面。

那時他站在一棵桃樹下。桃花開得很盛。

他着了一身錦衣,靜靜地站在那裏。這過於艷麗的桃花卻偏偏襯得他卓然出塵,清冷至極。綉了竹紋的廣袖間落下一片花的重影,那一身的傲骨令見者難以忘懷。桃之夭夭,少年清冷。他烏髮垂落,一眼望來,仿若霧靄盡散,月明皎皎。

可惜了,這樣的一個人,卻讓她毀了。

她將他的傲骨一根一根折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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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着龍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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