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坊黃家毒殺案 第七十一章 一日三案
六月十六。
這是忙碌的一天。無論是魏昶還是祁琪,都忙得腳打後腦勺,連午飯都顧不得吃。
最後連夜趕往金城坊,來到黃家。
可在來到黃家之前,他們才辦完今天的第三件案子。
早晨,魏昶丟下一句就走了。祁琪先給那個小賊胡小乙做筆錄,那小賊見祁琪年輕,還想矇騙與她,說了不少瞎話。后被祁琪識破,質問他。他依然賴皮賴臉,終於激怒祁琪,輪起棒槌打了一頓。這時胡小乙可算知道了厲害,才如實說來。
事後,祁琪覺得自己跟魏昶學壞了。這等粗魯事,在半年以前,簡直不敢相信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輪起棒槌就打,那是毫不含糊。再後來想一想,自己可不能這樣淪落下去,否則自己就偏離了初衷。——她要成為一名以理服人的著名斷案人。
做完筆錄,仔細整理作案過程,發現胡小乙果然是一個混蛋,打他一頓也不冤。
他遊手好閒,時而找些零工,或者在豐邑坊里到處幫閑白事,事主總要賞些小錢兒。有了錢,就去喝酒,如果最近活少,沒錢也要去酒肆看別人喝酒,他在那裏聊閑天講故事,有時講得好了,有人請他喝一杯,便算心滿意足。
他早就發現,酒肆周老闆的女兒和一個叫金堂才的人有曖昧,可他看得出來,周老闆不滿意這門親事,於是那一艘愛情的小船就這樣擱淺了。
後來他雞賊地發現,那周家女兒竟然與金堂才私下有事,這時他心生歹意,把持二人名譽,要挾錢財。還道:如若給我錢,還則罷了,如若不給,我宣揚出去,你二人名譽掃地。
一開始金堂才堅決不承認。
這時胡小乙拿出一條羞褲來,道:此物乃是在小姐閨房裏找到的,女子閨房裏,豈能有男子這物?如若是平常之物,她還可以說是整理衣物時不小心把周老闆的衣物收到了自己屋裏,可不巧的是,這上面偏偏綉了一對兒鴛鴦,還寫下你們兩個的名字,真是鐵證如山。如若你二人不要個臉面,我這就去坊署告發,你二人未婚先事,敗壞德行。
金堂才道:這是你故意編排而來,憑空捏造之物,當不得證。
這時周家女兒哭道:金郎,要我說還是承認了吧,大不了我私奔與你,還能怎樣,難道你嫌棄我不成?
金堂才本是個窮秀才,長安城裏無有房產不說,連回家的路費都湊不齊,哪裏有錢給胡小乙,這時周家女兒跑去家中,偷了十塊金幣出來,本想帶着錢與金郎私奔,卻不曾想,剛一出門就被人搶了去。
那人蒙面,不知是誰。(其實就是胡小乙)
沒了錢,私奔不成,還被胡小乙繼續威脅,二人抱頭痛哭。
恰在這時,被周老闆撞見,把女兒關進屋裏,隨後揪住金秀才就說他偷了家中錢財,於是告到官府。
官府一頓棍棒,把金秀才打得半死,他左右為難:如果認罪,功名前途徹底報廢;如果不認罪,說出與周家女兒的事,也是自毀前程。
就在這時,周家女兒竟然砸碎了窗戶,逃了出來,不要名節,把自己的事說與縣太爺聽了,還請縣太爺做主,成全民女婚事。
縣令蒯良君才沒那麼好心管她的閑事,可是一想,如果這樣的話,這案子豈不是可以結了?
於是喚來周老闆徵求意見。
周老闆看清形勢,又不能不給大縣太爺面子,於是只能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婚事。
俗話說,兒子偷爹不算偷,這案子就這樣結束了。可官司卷宗送到監察院,連大理寺卿都沒呈送,就直接打了回來,原因是——真正的賊根本就沒逮住,何來結案?
胡小乙一看形勢,心虛得緊,撒腿就跑了。
旁人找不到他,可對於當地蛇頭來說,藏不住人。魚三派人到處打聽,知道這小子並沒跑遠,只是來到西市打零工。後來被魚三騙了回來,當場緝拿。為了打聽這事,魚三可沒少花銀子,為此魏昶決定最近兩個月的供奉可以免了。
當祁琪聽說這件事,給魏昶記下一筆,原來這魏昶還收地痞供奉,他這種行為簡直與找死沒什麼區別。
隨後祁琪把五月十八《豐邑坊周家酒肆盜竊案》卷宗交給豐邑坊署吏,要求他們把人犯和卷宗送去長安縣。而自己又跑去辦下一個案子。
祁琪整理卷宗,又按照夜鶯的提示,去了豐邑坊南三溝渠,要找六月初四《豐邑坊南三街失蹤案》的姑娘和人犯屍體,結果來到地方她才發現,那裏她根本就鑽不進去。
不是縫隙太小,而是太臟,大姑娘捨不得自己一套衣服。
又回去喊來署吏,署吏聽說是這種骯髒活計,又花點兒小錢請來幾個打零工的,下去尋找,果然找到兩具高度腐爛的屍體。
《豐邑坊南三街失蹤案》其實早已事實清楚,只是一直沒能找到主要案犯和被害人屍體,所以才被大理寺打回。
讓署吏喚來苦主辨認屍體,苦主父母經過仔細辨認,嚎啕大哭,說那便是他們的女兒無疑。
隨後祁琪又把這案子交代給署吏,送去長安縣。
聽聞祁琪一日連破兩案,街上傳言不少,都說祁琪是女中豪傑,後來消息傳到坊丞耳朵里,還特意來拜訪祁琪,送來些許禮物。
祁琪蠻開心的。
可突然,又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因為破案的主要功勞並非自己。
……
魏昶按照原計劃跑去逮住了韓德忠,把他拖入陳寡婦家裏,把兩個人一頓毒打,眼珠轉了轉,決定分別綁在兩個屋子裏,而自己卻先去睡了一覺。
醒來,直接去找陳寡婦。
對陳寡婦道:“我先向你交代一下政策,同案犯,認罪者判一年,不認罪者判十年。如果兩個都認罪,都判三年。我給你一刻鐘考慮時間,考慮好了再與我說話。”
“那韓德忠可說什麼了?”陳寡婦膽怯地道。
“你休要問我這些!”隨後魏昶又跑去韓德忠那屋裏,把這些話又說了一遍,然後他跑到外面喝茶去了。
大約一刻鐘過去,來找二人,紛紛交代了案情。
果然與魏昶所想差不太多,這二人真是一對兒*夫*婦!
那還廢什麼話,簽字畫押拿送官府,不過去之前,他還是把他們丟給了祁琪,讓祁琪做筆錄。
祁琪道:“咱們必須快些,不良帥已經來催我們快去金城坊了。”
“奶奶的。”魏昶粗魯罵道:“老子忙了一天,午飯都沒吃,他魯漢還讓不讓老子活了?”
說這話時,見祁琪一個勁兒對他翻眼皮,還以為小丫頭在給自己翻白眼看,可後來,感覺身後傳來一陣冷風……
“臭小子,你罵我的時候,罵得挺痛快呀!”
原來,老帥就藏在他的屋裏。
魯漢明知道魏昶這小子不好指揮,於是特意跑來一趟,結果讓他逮個正着。而祁琪的好心使眼色,卻被他當成了翻白眼。
老帥照着魏昶的腿就踢了兩腳,魏昶迅速躲過,可腦袋上還是挨了一個大大的爆栗。
“你小子混蛋歸混蛋,辦事能力還是有目共睹。”老帥道:“我可跟你講,這個案子不可小覷。長安不良人一百多人,我單點你去辦,你心裏要有點數。”
“我不去!”
“唉?臭小子,跟我尥蹶子呢是不?”老帥急了:“你魏昶當過都尉長,你就瞧不起我這八品小官兒了?你可知老子年輕時候是幹什麼的?”
沒聽說過魯漢年輕時在部隊裏當過大官,魏昶一陣疑惑,問道:“幹什麼的?”
“打驢掌的!”
老帥命令下來,豈能不去,只是發發牢騷罷了。
魏昶仔細聽了聽案情,突然覺得頭大,原來這是一個家族群體案件,而且還是皇戚。發生在昭容妃家裏的事,黃昭容雖然算不上什麼得寵的娘娘,可到底也是皇帝的媳婦不是,豈能等閑視之。
這一大家子人,聽着就頭大,因為涉嫌遺產繼承問題,所以每個人都有嫌疑,仔細一算,竟然有十一個嫌疑人。
魯漢說:“這個案子剛到我手的時候,我的感覺是,報案人本身就是最大嫌疑人。不過你不要被我的這個想法干擾了判斷,你要用你的思維去辦案。如若按照我的想法,那麼就相當於中了別人的圈套。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魏昶立正道:“報告魯大人,您這句話說得好啊,就跟沒說一樣。這才是當官的最高境界,我想,您的官途一定是……”
魯漢一拳把他懟進椅子裏,告訴他少廢話,給他留下兩塊銀幣,權當請他和祁琪吃飯了,吃完了飯,趕緊去辦案。
祁琪偷笑不止。
“小丫頭片子,你就知道看我笑話,一句話也不幫我。”魏昶嘴一歪。
祁琪拉沉臉道:“《姜巧兒謀害親夫案》翻案材料我已經寫完了,你拿去坊署吧。他已經交代了殺手的情況,我們恐怕沒時間去逮人了。”
“為什麼是我去?”魏昶接過來看了看,祁琪的字寫得真漂亮,頗有王羲之之風,不禁感嘆:“好字。”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看辦案人落款只有他自己的名字,於是抬頭問道:“你的名字呢?”
“這案子不是我辦的。”祁琪說:“那兩個案子我也沒署名。”
魏昶把卷宗交給祁琪,站起來道:“以後,如果你覺得我辦得不對,有可能連累你,你就別寫上自己的名字;如果覺得我辦得對,你就簽上。我們是搭檔,只是分工不同。我辦的事你辦不了,同樣你辦的事我也辦不了。你讓我成天坐在這裏,還不如直接挊死我算了。所以呢,你也是有功勞的。這事兒如果你沒有異議,以後就這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