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坊黃家毒殺案 第七十章 忙碌的一天
六月十五那天,魏昶分別跑去了三個地方,晃蕩了一個白天,直到快天黑才回來。
為此祁琪氣得不行。
魏昶剛一回來,祁琪就跺着腳走開了,出了門,叫了一輛驢車,飛馳而走。
他們回到豐邑坊以後,祁琪每天坐車三刻鐘才能回家,這時候才走,回家一定是黑天了。少不得被父親埋怨。
回家之後,大姑娘一個勁兒地抱怨,這個搭檔真不是個東西,這麼晚了才回來知會一聲,害得她下班遲了。其實她不知,魏昶回來扎一頭,見祁琪走了,他也走了。隨後忙了一個晚上。
當天,長安縣不良人總部發來三大包卷宗。
豐邑坊不良人的位置已經空缺了一年,這一年就堆積了大量的懸案,除了這一年,還有多年以前積壓的卷宗,都被送到了豐邑坊辦公所。
長安城裏,出了事先找坊署,坊署能解決的,就地解決。
解決不了的,送去縣裏。
好辦的案子,縣裏的那些歪瓜裂棗都尉捕頭們也能辦,辦完之後提交刑部監察院,監察院現在歸大理寺丞直接管轄。
大理寺丞左宗道,三頭倔驢之一,辦案相當公正。面對有疑點的案子從不手軟,統統打回縣裏,要求重審。
縣裏重審的通過率不到10%,剩下90%,縣令轉交給不良人查辦。
雖然豐邑坊算不上大坊,但許多年來,也積壓了上百宗懸案,把祁琪看得頭昏腦漲,而這時,魏昶卻跑了。
氣不氣人?
簡直是氣死大姑娘了。
走之前,他還不屑地說:我辦案只有一條準則,我們接手豐邑坊之後的案子,一定要破,之前的案子,空閑時候挑出一些有線索的,破一破,能破舊破,破不了拉倒!
然後他就走了,也不說自己幹什麼去。
大姑娘氣得睡不着覺,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才搞明白,這個魏昶前一天到底幹什麼去了。
六月十六,清晨。
祁琪剛來到辦公所,就見到魚三帶着兄弟押着一個人來到了門口。那個人已經被魚三五花大綁,低着頭,看不清楚臉,不過從他衣着上判斷,也是一個下層人,粗布的衣衫,破舊的草鞋,頭髮蓬亂。
魏昶還沒睡醒,門是關着的,魚三不敢敲門,就那樣恭恭敬敬地站在外面。
祁琪大踏步走過來,看了看魚三,魚三沖她抱了抱拳。
祁琪拽了拽門,打不開,“咣!”一腳。
“我靠!”魏昶粗魯的聲音響起:“催命啊!不知道我在睡覺的嗎?”
“都什麼時辰了!”祁琪喊。
“哎呦,祁大人來了!”魏昶戲謔的聲音。
聞言,魚三等人忍着笑,不敢笑出聲來。
祁琪進了辦公所,第一件事便是把窗戶打開,她受不了屋裏的味,嚴重的男人味,感覺屋裏的空氣都是鹹的。
她剛一坐下,魏昶就揪着那個被五花大綁的人進來,說道:“五月十八《豐邑坊周家酒肆盜竊案》案犯,胡小乙,你給他錄口供,一會兒我帶他和卷宗去不良人總部交差。”
“你什麼時候辦的?”
“我沒辦,我只是把這件事說給魚三聽了,今天他就把人給我送來了。”魏昶打了一個哈欠,這一個哈欠打得,后槽牙都看到了。
“你怎的這樣困?”祁琪疑惑道。
“昨天晚上,我在六個寡婦家的房檐兒上盯了一個晚上,你說我能不困嗎?一會兒,等夜鶯把人送來,我就去找陳寡婦。”魏昶蔫頭耷腦地說。
“你把什麼案子交給夜鶯了?”祁琪好奇問道。
“六月初四豐邑坊南三街丟了一個姑娘,魚三毫無頭緒,我就交給夜鶯了。”魏昶低着頭說,他看起來困極了。
“她能辦成嗎?”
祁琪話音未落,一個趕驢車的人來敲門,推開門,那人遞給祁琪一個紙條,然後道:“豐邑坊快驢驛站送來的。”
“哦,謝謝。”祁琪打開紙條一看,上面是一行清秀小字:你的女人已經被我安排到豐邑坊快驢驛站了,才十八歲,你還想老牛吃嫩草?昨天你交代我的案子,我去辦了,很遺憾,那個人已經死了,想要他的屍體,去南三溝渠里找,還有一間更遺憾的事,丟失的那個女孩,也已經死了。作案手段,自己去查。
“你把沈姑娘安排到驛站去了?夜鶯也在?”祁琪疑惑道。
“怎麼呢?”魏昶費力地抬起頭,眼睛實在有些睜不開:“驛站我有20%的股份,安排兩個人很費力嗎?”
“魏昶,你能不能好好與我說話?”
“祁大人,請批評。”
“睡你的覺去!”
“謝祁大人!”
祁琪氣鼓鼓地坐下來,仔細想了想,突然覺得自己心裏這股悶氣少了許多,原來魏昶昨天並沒有閑着,他不看以前的卷宗,卻把最近發生的案子整理了一遍。
他們負責豐邑坊將近兩個月來,發生了二十一宗案件,大多是小事兒,丟個鞋子也要報案,坊署辦理十五件,縣裏辦了六件,被監察院打回三件,複審失敗,打入不良人總部。
之前他們兩個在平康坊辦案,這些案子由不良帥魯漢接管,他人手不足,沒時間辦理,等魏昶他們回來,於是又打給他們去辦。
正如魏昶說的,他們接手豐邑坊以後的案子一定要破,可接手之前的案子,根據實際情況去破,畢竟不是神,總有破不了的案子,尤其是那些積壓十年以上的案子,有的甚至連苦主都找不到了,去哪裏破案呢。只能靠機緣了。
魏昶昨天把那三宗新案子看了看,便走了。
其中兩個分別交給魚三和夜鶯,而自己去辦那件最麻煩的案子。
是一個因情而謀殺的案件,但是受害者並沒有死,因此算不得大案,可是這件案子的過程卻十分複雜,牽連到十幾個人,先前署吏就弄得昏頭漲腦,後來到了縣裏,也是辦得稀里糊塗,到了監察院,直接就打了回來。大理寺丞左宗道批語是:如此混亂的卷宗,是草案嗎?
這樣的批語,出現在公文當中,已經算是很鋒利了。
當時長安縣縣令對不良帥魯漢說,一定要快速查辦。
現在落到魏昶手裏,魯漢的批語是,限時三日。
魏昶看了看時間,就罵魯漢是個老混蛋,縣裏限期半個月讓他辦,可他卻給自己三日,這不是為難人嗎?
看了看卷宗,立刻覺得頭大。
受害人叫韓德忠,是一個木材商人,小有錢財,三十七歲。
家中有一個妻子,名喚姜巧兒,已經三十有六,昨日黃花,不再漂亮,於是這廝就跑出去花天酒地,分別於陳館子、李寡婦、陳寡婦、錢家小媳婦、孫家酒肆姑娘等一大堆女人有染。
據說,這還是僅是冰山一角。
後來韓德忠被刺殺,幸虧他體格健壯,躲過一劫,隨後報案。
署吏第一時間趕到現場,經過詢問,結果審問的內容錯綜複雜,一個咬一個,卻誰也不承認。
陳館子認為:一定是韓德忠媳婦姜巧兒乾的,如果不是她,也是李寡婦、陳寡婦、錢家小媳婦、孫家酒肆姑娘。
李寡婦認為:一定是韓德忠媳婦姜巧兒乾的,如果不是她,也是陳館子、陳寡婦、錢家小媳婦、孫家酒肆姑娘。
挨個問下去,哪個也不承認是自己,反而每個人的口中都有韓德忠媳婦。
這樣一來,坊吏開了一個會,經判斷,認定殺手是他的媳婦姜巧兒雇兇殺人,為此,署吏把姜巧兒逮捕,嚴刑逼供。姜巧兒受刑不過,交代說是她雇兇殺人,可坊丞問她,殺手是誰,她卻支支吾吾說不上來。
坊丞覺得這件事難辦,於是上交長安縣,長安縣令蒯良君,覺得這案子不難,於是再對姜巧兒用刑。刑具拿出來,姜巧兒就驚呼大喊,說殺手是一個陌生人,那人早已聯繫不上,你們快殺了我吧,我已經活夠了,快別折磨我。
縣令覺得證據確鑿,作案動機明顯,於是送去大理寺監察院,監察院主事一看,覺得疑點重重,於是轉交大理寺丞,大理寺丞只看了一眼,就做了如是批語,把長安縣罵了一頓。
魏昶看到卷宗,第一個想到的不是破案,而是跑去坊丞家裏,揍他一頓,然後再揍縣令蒯良君一頓,這兩個混蛋,哪有如此辦案的?這豈不是屈打成招?
祁琪一愣,道:“你還說別人,你不是也總這樣?”
魏昶當時就不困了,跳起來道:“我跟他們能一樣嗎?我用刑,一定是有把握的。你看我把哪個好人給打了?”
被祁琪氣得不困了,魏昶決定不睡了,而是直接跑去找陳寡婦,他說這案子的首要懷疑對象是陳寡婦,而不是別人。
祁琪問他,你怎麼知道的?
魏昶說,憑直覺。
當然,並不是憑直覺,昨天晚上他挨家趴窗戶,聽到了一些閑言碎語,那些閑言碎語裏判斷,雇傭殺手的不是旁人,正是陳寡婦和韓德忠。
《唐律》規定“七出三不出”,原配夫人無有犯錯,韓德忠不得無故休妻,因此心思謀害,可直接謀害妻子不如玩一個套路,反而誣陷妻子雇兇殺他,然後妻子就犯了七出之罪。他才不管結髮妻子背叛多少年,只要能離婚,便是妥當,然後好與陳寡婦結婚。
好一對*夫*婦!
當時魏昶就想把這對兒抓住,正所謂捉*捉雙,可沒想到,韓德忠竟然離開了。
魏昶奔向今天晚上再去蹲守,卻覺得那樣太過麻煩,乾脆逮住只有丟在一起,然後一頓敲打,憑我魏昶手段,你們怎的不招供了?
魏昶前腳剛離開,又有卷宗送了來,祁琪打開一看,竟然不是發生在豐邑坊的案子,而是發生在金城坊,卷宗名字《金城坊黃家毒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