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郎君大才

第七十章 郎君大才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餓肚皮的滋味,也算是世上最難受的感覺之一了,為了吃飯和生存下去,許多人連殺人,出賣尊嚴,泯滅人xìng,甚或是造反都能毫不猶豫的做出來。

而且,恐怕誰也有沒資格去指責他們,不是嘛?

蕭逸不同,生平幾乎沒有餓過超過一天的時候,很幸福的一個人,更多的辛酸體驗,是撐的幾乎走不動路的美好回憶。

但往往就是這樣幸福的人,也意味着意志最不堅定,稍微餓了一頓,就覺得天空都好像要塌下來似地,為了一塊點心,馬上決定背叛自己的諾言,還美其名曰,為了救人!

當然了,以上不過是些玩笑話,此時此刻,面對一位極有見地的少年郎,亭中主人立時受他吸引。

先前那動聽的nv聲,興緻勃勃的響起:“郎君的話,令奴家耳目一新,還請受奴一拜。”

無事獻殷勤,非jiān即盜!

餓着肚子,身邊還有個拖油瓶蹲在地上呢,蕭逸興緻怏怏的道:“還請免開尊口,剛才言論已經是膽大妄為,判我刑律都夠資格了。”

“赫赫,郎君倒是風趣,放心吧,奴家敢用項上人頭擔保,包管郎君無事的。”

眉頭漸漸皺起,蕭逸不解風情的道:“都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剛才之事到此為止,在想聽到什麼,不好意思,請奉上黃金百兩。”

滿以為能藉此jī怒亭中nv子,沒想到,人家依然風淡雲輕,笑道:“這價格還算公道,來人,給郎君送上黃金千兩。”

瞬間反客為主,反而使得蕭逸嚇了一跳,就見某人惱羞成怒,悠哉說道:“豈有此理?你願意huā錢,我還不願意說呢。”

“你,你這郎君好生無禮,怎麼,欺奴家好脾氣嗎?”

蕭逸極有把握的笑道:“那是自然,娘子非凡俗之人,見解獨到,芳華內斂,更難能可貴的,有一片憂國憂民之心,蕭某佩服,以娘子的為人,豈能與我區區一個凡夫俗子斤斤計較?再說了,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啞然失笑,望着少年那自信滿滿的瀟洒神態,亭中nv子不禁又氣又笑,而這一語雙關的話,確實也使得她有些無言以對,先隱藏身份的人是自己,那也怨不得人家拒絕jiāo談了。

一絲淡淡的感動從心中緩緩升起,就好似得遇一位知己,自己的想法和xìng格都被對方心有靈犀的猜個正着,令人驚喜。

又像是英雄豪傑生死相拼時,彼此間惺惺相惜的默契,還有一點點,百萬人中你我偶遇,一語jiāo談,赫然發現,我心知你心的làng漫滋味。

不過最後一個賊字,委實用的太過可惡,亭中少nv心中回味,卻不滿的冷哼道:“哼!當誰稀罕聽你講話似地,你這郎君恁的粗心大意,那樹下的老人,恐怕將要餓死了。”

蕭逸聞言低頭看看xiǎo乞兒眼眸中,又冒出珍珠般的委屈淚huā,無語的搖搖頭,撇嘴道:“那就請好心的xiǎo娘子,把桌上的點心,賜於我們這些可憐人吧!”

充滿挪揄的語氣,鬧得亭中少nv撲哧一笑,笑道:“算你聰明,不解出奴家的問題,休想我可憐你們。”

“那好,為了我等的肚皮,有種就放馬過來。”

“呸!真是粗俗,青蕊,把三幅字都展開,只要猜得一個,點心美酒任憑他吃喝。”

幾位丫鬟嘻嘻一笑,心知肚明,自家xiǎo姐已然是要有意放水了,看來不管這位俊俏郎君能否答對謎題,這點心和葡萄酒,恐怕已經是人家的囊中之物了。

“慢着,此種好事豈能任由這位兄弟獨享?區區不才,也想為這位老人家,哦,還有這位xiǎo娘子,一盡微薄之力。”

蕭逸就覺得自己天暈目眩,心說這算是好事多磨?還是只要是遇到美nv,這中途就總會有攪局的惡少出現?

頭也不回,看都沒看過來的一干貴族子弟,不等人家繼續驚yàn亮相,蕭逸指着其中一幅字,笑道:“xiǎo丫頭,念來聽聽。”

“咦?”可憐兮兮的xiǎo乞兒吃驚的指着蕭逸,結結巴巴的嬌聲道:“你,你怎麼知道?我,我認得字。”

好似銀珠落地似地聲音,一下暴lù出xiǎo乞兒乃是一個xiǎo美人胚子的事實。

目無表情,蕭逸皺眉道:“念!”

“哦。”

不知為何,xiǎo乞兒聽話的抬起huāhuā綠綠的xiǎo臉,聲如珠翠,念道:“仰飛鳥兮烏鳶,凌玄虛兮翩翩;集洲渚兮優恣,奮健翩兮雲間;啄素蝦兮飲水,任厥xìng兮往還。

妾無罪兮負地,有何辜兮譴天?風飄飄兮西往,知再返兮何年?心輟輟兮若割,淚泫泫兮雙懸!”

清朗好聽的童音,使得滿場震驚,也虧得xiǎo乞兒了得,竟然一個字都沒念錯,惹得圍觀人們暗暗稱奇。

望着身邊的xiǎo不點,外表看上去七八歲大,但聲音卻更加稚嫩清脆,蕭逸仔細辨別,竟吃驚的得出結論,這孩子不過只有五六歲而已,也是nv孩子發育的快,因此誤以為是男孩了。

四周逗留未去的讀書人,全都低頭冥思苦想,這冷僻之極的歌謠,一時間哪裏能想出,是出自誰人的口中?

倒是先前開口的少年,此刻得意的說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這話自然是出自荊軻之口。”

大傢伙的冷汗瞬間冒下,紛紛鄙夷的朝自鳴得意的少年看去,其中一人譏諷道:“我等雖然才疏學淺,不過也能辨別出,此首歌謠分明是出自fù人之口。”

少年頓時愣住了,身後的下人,急忙上前xiǎo聲提醒,鬧得少年臉sè一紅,嬉笑道:“哈哈,我房遺愛三歲就已學會千字文,五歲熟讀詩經,這點常識豈會不知?剛才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

“房遺愛?”

蕭逸jīng神一振,此種名傳千古的奇葩,倒要好生看看,轉頭一瞧,就見一位一身華服的白嫩少年,笑嘻嘻的走了過來,長相倒也眉清目秀,不過神態上稍微有些木訥,總體上給人以非常舒服的觀感,從面相上看,應該是位xìng格善良之人。

“見過這位郎君,呵呵,見過這位xiǎo乞丐,房某這廂有禮了。”嬉皮笑臉的打招呼,房遺愛的滑稽做派,惹得幾位丫鬟捂嘴嬉笑。

不約而同的,蕭逸和xiǎo乞兒,同時皺眉,下一刻更有默契的,又同時皮笑ròu不笑的點點頭。

房遺愛果然不愧為千古‘仁義君子’,面對人家的冷遇,非但不以為意,還陪着笑臉。

蕭逸眼含深意的低頭瞅了眼心虛的xiǎo丫頭,心中暗嘆,抬頭朗聲道:“此歌謠出自越王勾踐之妻,越夫人之口,當日越國被吳國攻佔,越王夫fù乘船去吳國為質,途中見烏鵲啄食江渚之蝦,飛來複去,意態悠閑,因此有感而發。”

眾人jīng神一振,急忙朝涼亭中望去,下一刻,那nv子笑道:“果然沒有令奴家失望。”

“好,郎君大才。”頃刻間,周圍人們無不大聲叫好。

房遺愛身為一代大儒房玄齡的次子,自然心有不甘,撇嘴道:“不過一時想不起來罷了,這chūn秋距今一千多年,往事如煙,誰閑來無事會去查看這方面的孤本。”

“哼!”xiǎo乞兒突然抬起瞪着他,目光冷冷。

渾身打了一個jī靈,房遺愛燦笑着閉上嘴,不敢再發牢sāo。

蕭逸好似沒有察覺一樣,指着第二幅字,吩咐道:“念。”

“你?”原本xiǎo乞兒一臉欽佩的轉過頭來,臉sè變化之快,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卻被蕭逸一聲毫無客氣的吩咐,刺jī的咬牙切齒,張牙舞爪了一番,乖乖的念道:

“上山難兮下山易,輪如環兮蹄如墜。聲轔轔兮人吐氣,歷幾盤兮頃刻而平地。搗彼戎廬兮消烽燧,勒勛孤竹兮億萬世。”

這歌謠顯而易懂,恐怕知者甚多,蕭逸不待其他人回答,立刻說道:“此乃chūn秋五霸之首的齊桓公,當年討伐犬戎時,孤竹國一戰,為了jī勵將士們奮勇前進,渡過難關,因此名相管仲教導兵士們的一首民謠,分為上山歌和下山歌,此為下山歌。”

“唉,郎君大才。”

這一次,包括亭中nv子,所有人都不由得佩服,這少年人恐怕當得起學富五車之稱了。

蕭逸則心中暗笑,不過是些chūn秋戰國時的歌謠,哪裏能難得倒自己?這麼簡單的問題都不會,也枉為自己當年被人送外號,chūn秋xiǎo郎君的美名了。

“厲害,佩服。”

不管人家的學識如何,起碼這份驚人的記憶力,就值得房遺愛誇讚一句。

“好。”

叫好聲不絕於耳,正當眾人聚jīng會神,期待接下來,這位俊逸郎君回答最後一首謎題時,就連xiǎo乞兒都逆來順受的習慣了,全神貫注的盯着字畫,就等那人再一次不客氣的吩咐自己。

誰知蕭逸卻笑道:“既然足夠填飽五臟府,就到此為止吧,月滿則虧,還是見好就收,溜之大吉為妙,哈哈。”

我倒!這句不要臉之極的話,頓時轟倒無數圍觀群眾。

“去吧,把點心和美酒都拿去,對了,別忘了,那邊還有一位可憐老頭,苦等了半天呢。”

獃獃的仰着頭,xiǎo乞兒吶吶的問道:“那你呢,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不願與我一同用膳?”

“哈哈。”

蕭逸大笑着搖搖頭,取笑道:“第一呢,是我已經餓過勁了,現在反而不想吃任何東西。第二呢,恐怕是我沒資格陪你一起用膳吧?”

“你,你怎麼知道的?”xiǎo傢伙大驚失sè,期期艾艾的問道。

緩緩轉身,蕭逸輕笑道:“記住了,下次化妝的時候,記得把脖子也抹上泥巴。還有,不是彎腰扮可憐就是乞丐的,要裝扮的惟妙惟肖才好,回去還要多加練習,用心觀察。”

抬腳漫步,蕭逸突然賊兮兮的笑道:“對了,你脖領裏面的緋sè孺衣,實在是太過刺眼了。”

震驚的看着蕭逸,xiǎo乞兒年紀xiǎoxiǎo,自然不會覺得難為情,只是疑huò的問道:“那你為何還要幫我?莫非是為了那老人?”

“非也,那老頭一身的羊sāo味,哪裏會是什麼乞丐。”

“那你明知我們都是假扮的,為何還要如此?”一雙美眸死死盯着蕭逸的背影,xiǎo乞兒不可思議的問道。

離去的身影一頓,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蕭逸頭也不回,溫和的笑道:“那是想讓你知道,這天底下,總歸是有好心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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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初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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