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錦衣公子(1)
回到房內,雲淺卻是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心情越來越焦躁,伸手猛地將被子拉過頭頂,難受地發出一聲嘆息。
於是,第二日白陌漓見到雲淺時,她便是一副神情懨懨的模樣。
白陌漓眉梢微蹙,“怎麼了?昨夜沒睡好?”
攤上這麼一件事怎麼還能睡得好?雲淺心底嘀咕,面上乾巴巴地笑了笑,岔開話題,“師父早啊。”
白陌漓微微頷首,沒有再在有沒有睡好這件事上窮追不捨,率先進了無塵殿內。
雲淺打着哈欠鋪好畫紙開始畫畫。腦袋中渾渾噩噩,便也不知道自己畫的是什麼了,待到反應過來之時,心跳驀然一滯。
畫中男子長發垂腰,衣衫半敞盡顯風流,不就是……
雲淺快速地瞥了眼白陌漓,好巧不巧他也正好抬眼看向她,四目相對氣氛也彷彿瞬間沉凝了。
“怎麼了?”白陌漓放下書冊便要走過來。
雲淺手如疾風將畫紙扯了下來,用力團了幾團,乾笑着搖頭,“沒怎麼。”
見白陌漓還是一臉探究地瞧着她,雲淺道:“昨晚到底是沒怎麼睡好,不知能否向師父告個假,容弟子回去休整一二。”經歷了昨夜的事情,再和白陌漓相處還是尷尬得緊,反觀白陌漓倒是神情自若,彷彿無事人一般。她記得曾經他還以男女之防為由教導過她呢,怎麼到他這便不提了,難道他的標準從來都只是對別人的?
又或者在他眼裏根本沒什麼男女之分,只有天下蒼生罷了。
雲淺以為,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反正被看光的也不是她,正主既然都沒什麼反應,她若還一直糾結,豈不是太小家子氣了。
思及此,雲淺才算是真正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小徒弟不知在想些什麼,面上神色變化多端,白陌漓竟覺得幾分有趣,便也沒有打擾她沉思,從糾結惆悵,到疑惑不解,最後似是恍然大悟豁然開朗……他不曾想過,能有一日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在她的臉上看到這麼豐富的表情。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孩子,只是不知道在她的身上到底肩負着什麼,才叫她養成了這般要強執拗的性子。
“師父?”雲淺回過神來見白陌漓站在自己面前似是也有所思量,出聲提醒。
白陌漓收回思緒,淡淡道:“你去吧。”
雲淺行了一禮,“弟子告退。”
雲淺走後,白陌漓準備回去看書,掉在地上的紙團卻引起了他的注意,想到雲淺之前怪異的反應心中不免生出了些許好奇,於是便將紙團撿起展開,這一看瞬間失了淡定。
白陌漓拿着那畫,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真是……目無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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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了幾日都無果,想來這小東西要真是想躲她,她便也就尋不到了。
於是,雲淺也不再費什麼力氣,趁着閑暇拾了柴點燃篝火,架了幾隻雞烤制。
烤至金黃流油,配上自製的調料,撒上孜然,霎時香氣四溢,叫人食指大動。
雲淺也並不急着食用,將烤好的東西放至一旁事先搭好的木架上晾着,然後看着篝火出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傳來一陣草木窸窣聲,雲淺的眼底劃過一絲狡黠的笑。
只見一影子宛如一道白練纏着烤雞轉了幾周,所到之處便只餘下乾淨的雞架了。
之後,那影子落到了地上,尋了塊石頭四仰八叉地躺倒,愜意地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打了個飽嗝,赫然是消失了幾日,遍尋不獲的小狐狸。
雲淺揚唇,清麗的眸中略過一絲冷意,臉上的笑卻是燦之又燦。
她整了整被煙火氣染黑的袖口,施施然來到小狐狸面前,居高臨下,“吃得可開心?”
小狐狸剛享了一頓美食,心情正佳,眯着眼曬着和煦的陽光,聞言滿意地哼唧了兩聲,根本沒注意雲淺越來越陰森的臉色。
一聲慘叫,小狐狸被提着尾巴拎了起來,耳邊傳來雲淺陰惻惻的聲音,“真是讓我好找啊,小白——”
小白錯愕,難道請他吃雞不是為了和解?
她竟是在這裏守株待兔!呸……待狐!
果然人心之複雜,不是他一隻狐狸能懂的。
雲淺看着小白從愕然到恍然大悟,暗罵了句蠢狐狸。
她不過是讓他承了些白陌漓的威壓,他卻讓她在白陌漓面前如此尷尬,此事自然是不能這麼輕易就算了。
被提着行了一段路,小白實在忍受不了胃裏的翻騰劇烈掙紮起來。
不行不行!真的要吐了!
尖利的爪子劃破了雲淺的手指,鮮紅的血液一下子滲了出來,在白皙的肌膚上劃過。
紅的,白的,格外刺眼。
氣氛一瞬間沉窒了下來,雲淺眼底閃過一道銳利冷芒,淡紫色的靈力已在指間匯聚化而為劍,似是下一刻便要刺入小狐狸的身體。
小白聳拉着腦袋,暗道了一聲完蛋,卻再不敢動。
正在一人一狐僵持不下,蓄勢待發之時,旁邊卻傳來一個男人爽朗的笑音。
雲淺眼中的冷意還未及散去,眼風已然掃向聲源處,上上下下將來人打量了一番。
那人一襲天青色錦衣,一頭黑髮僅以一根同色的髮帶束於腦後,五官算得上俊逸,但是在縹緲,看多了白陌漓那張顛倒眾生的臉,眼前這人的俊逸並沒有讓雲淺生出多看兩眼的心思。
雲淺收回視線,冷聲質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出現在此處?你難道不知,這裏不是誰都能來的地方?”
雲淺語氣中的不善,男子卻仿若未聞,一把摺扇在修長的手指間翻轉了幾下,輕敲掌心,笑意盎然,“初次拜訪貴派,不慎迷了路,還望勿要見怪。”
“既是迷路,那便請速速離去。”雲淺抬手指了指下山的方向,做了個請的動作。
男人卻沒有動,靜靜地望着雲淺,眸中滿是探究之色。
“為何還不走?”感受到停駐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雲淺有些不悅,冷冷地瞥了過去。
腦袋中一道白光猛地炸裂,雲淺一陣暈眩,抓着小白尾巴的手不自覺便鬆了。
小白安然落地,仍是驚魂未定,剛想撒腿逃跑,卻看到雲淺似有不妥,瞬間又頓住了步子。
方才不還好好的要打要殺嗎,怎的突然如此?難道是……這個人乾的?
修長微挑的眼眸轉向站在那的錦衣男人,已滿是警惕戒備,身體前傾做出撲食之態,一旦對方有異動,他也定不會就此罷休。
彷彿曾有人對她施了咒術,如今驟解,靈魂的衝擊竟叫她一時之間無法適應。
眼前的漆黑終漸漸散去,記憶里模糊的那張臉,和眼前這個人的面容竟重合在了一起,雲淺冷冷喚出了他的名字,“洛錦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