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精心設計的陷阱

“奸險小人！我蒙恬真是瞎了狗眼，交上你這樣的朋友！”

蒙恬怒急，不知從何處抓來一把劍，一聲怒喝，便將那劍直挺挺地朝甘羅扔去。

嗖...劍嘯吟吟。

甘羅聽得怒喝，剛一轉眼過來，那柄飛來的劍已不足身前一尺，冰冷的劍芒映着蒙恬暴怒的表情，甘羅的內心一陣驚悸。

叮的一聲脆響，眼前的劍化作無數殘片，紛紛落向地面，而甘羅的視線里，突然出現了一個銀色鎧甲的雄壯背影。

此人是呂不韋隨行侍衛的衛隊長，名曰冉闊。此時冉闊橫劍在手，直指蒙恬，一雙虎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前方，煞氣逼人。

“相國大人在此，何方庶子竟敢如此無禮？！”

甘羅被蒙恬突然一罵，眼見四周將軍府的眾兵卒皆怒目而視，就連初回咸陽不久的蒙毅，都正以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情盯着自己，不禁臉頰滾燙，暗暗琢磨究竟做錯了何事。

就在蒙恬和冉闊劍拔弩張之時，甘羅忽地回過神來，他理了理呂不韋、公羊恆、將軍府這條邏輯線，便將燕丹被劫的整件事情弄清大半。

呂不韋欲借燕丹被劫一事構陷將軍府，而下一步，便是與朝臣一起逼迫大王褫奪蒙驁大將軍的兵權！

蒙恬年少氣盛，在自己族人即將遭到陷害之時，怎會甘心受辱，加上他認為甘羅出賣了他，怒火更是一發不可遏制，嘴上不住地斥罵甘羅奸險小人、背信棄義、出賣朋友。甘羅滿懷歉意地看着蒙恬，見蒙恬罵的得兩眼通紅，他的心中又是何其羞愧。

幾個府兵強拉住蒙恬，蒙毅也在一旁勸告切不可再生事端，怎知蒙恬佯裝點頭，待那幾個府兵一鬆手，他便如一離弦之箭躍了出去。

呂不韋見蒙恬已被怒氣沖昏了頭，眉目中隱隱顯出一絲笑意。

這笑意未散，將軍府的門外已有車馬到來，君王攆駕之聲有別於他人，兵車戎輅、玄牡二駟的聲音一入眾人的耳里，將軍府內的爭吵喧嘩便即刻安靜下來。

這是甘羅第一次見到嬴政。

嬴政玄服高冠，幾卷珠簾將他年輕的臉龐遮去大半，那一雙眼睛明亮有神，卻散發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滄桑和堅韌，甘羅不禁想到，這個年輕的王不知歷經了多少腥風血雨，見到了多少陰詭狡詐，才會使得他有這樣的一雙眼睛。

方才還想着要大打出手的蒙恬急忙收手，憤憤地哼了一聲后，退回到了蒙毅的身邊，眼角的餘光還不忘朝甘羅投來一個鄙視的眼神。

將軍府的所有人都齊齊行禮，低下頭來呼道：“參見大王。”

甘羅和呂不韋的隨行侍衛也不例外，唯一例外的是呂不韋。在眾人都齊齊向嬴政行禮之時，唯有他雙手負於身後，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未及嬴政開口，呂不韋已先聲說道：“大王這麼著急從宮裏趕來，想必已經知道燕國質子被劫一事。本侯欲例行訊問，卻發現闖將軍府劫燕丹的賊人除四人逃走外，並無一個活口。”

“無一活口？”嬴政驚問到，他轉身看了一眼停在地上的幾十具屍體，心神一震：“這區區幾十人而已，將軍府可是有八百府兵，何故連一個活口都留不下來？”

呂不韋冷笑一聲，回道：“本侯與大王同有此惑，方才向府中少庶子甘羅問了大致情況后，正準備向將軍府府兵統領楊卓訊問之時，不料有人突然發難，想對本侯不利，實令本侯大驚！”

“什麼？有人要對仲父不利！”嬴政拂袖怒道，“此為何人也，竟敢於大秦王都內，公然對仲父不利？！”

呂不韋緩緩抬手，指向一人：“回大王，此人便是將軍府的少主-蒙恬。”

一股寒意滾上嬴政後背，蒙恬是何身份他豈不知，在趕到將軍府之前，嬴政只以為燕丹被劫一事乃是燕國賊子混入咸陽所成，而當呂不韋說出此番話后，嬴政的心中很快意識到了事情遠非他想的那樣簡單。

嬴政雖大權旁落，但在權臣控制之下隱忍苟且這麼多年，見慣了朝堂的明爭暗鬥，權利絞殺，又怎能覺察不到呂不韋的企圖究竟何在。

“仲...仲父。”嬴政的聲音開始有些顫抖，“蒙家世代忠良，曾輔佐三任先王，蒙恬乃是蒙驁大將軍的長孫，又怎...怎會對仲父不利？此中，想必有什麼...定有誤會。”

呂不韋目光陰冷，撫摸着頷下的花白鬍須，言辭傲慢：“大王方才不是懷疑這區區幾十個賊人何故一個活口不留么，燕丹是在將軍府被劫走的，賊人也是在將軍府被殺得一個不留的，而意圖對本侯不利的，也是將軍府的人。此中緣故，大王莫非要問本侯么？”

嬴政與呂不韋的對話聲聲入耳，蒙恬聽得怒不可遏，早已握緊了拳頭，恨不得上去將呂不韋撕成碎片。

“大王勿要偏信他隻言片語，我蒙家世代忠良，絕不會做悖逆大王之事！”蒙恬遠遠地朝嬴政喊道，“這群賊人早懷赴死之心，見燕丹被同黨救走之後，不惜死命相搏阻礙我將軍府眾兵將追趕燕丹，而我將軍府的眾兵將為了爭取時間追趕燕丹，只得痛下殺手盡數殲滅，請大王明察！”

“哦？”呂不韋狂笑兩聲道，“將軍府八百府兵，既有能力這麼快將賊人盡數殲滅，又怎會讓他們劫走燕國質子，豈非自相矛盾？”

蒙恬一時語塞，只能死死地盯着呂不韋，滿腔怒火不知何處發泄。

呂不韋轉身看向嬴政，繼續道：“本侯門下的甘羅剛才就在將軍府內，親眼目睹了墨家賊子劫走燕丹的過程，據他所言，墨家賊子剛一闖入將軍府，便能準確地知道燕丹被囚的位置，且對將軍府內的防禦佈置瞭若指掌，是以極為順利地劫走燕丹。本侯本想繼續問個清楚，怎料蒙恬出手阻攔，還好大王及時趕到，讓本侯和甘羅在大王面前能夠順利地講完此事！”

嬴政目光閃爍，此情此景之下，他如何能夠想到庇護將軍府的話來，鎖眉沉思片刻之後，嬴政將視線投至甘羅，似在尋求最後一點希望。

“甘羅，你方才所見，是否確如仲父所言？”

甘羅環視眾人，他在呂不韋的臉上看到了一副暗藏殺機的鬼魅笑容，同時，他也看到了那些咬牙切齒的將軍府府兵，還有蒙恬蒙毅兄弟二人眼裏的烈烈怒火。

見甘羅沒有立即答話，嬴政便凝神再問，語氣已有幾分急切和憤怒：“甘羅，寡人問你！究竟你見到的，是否真如仲父所言！”

甘羅知道，這是一場呂不韋精心設計的陷阱，而自己，只不過是一顆無意飛來的火星，巧合的是，呂不韋就用自己這顆火星，引燃了陷阱內的熊熊火焰，想將陷阱內的人燒的屍骨無存。甘羅不想成為蒙恬口中的奸險小人，更不願做呂不韋的一顆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