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一寸相思一流年2
雖然時間過去快二十年了,此時此刻當鍾離文俊提及他和宛若的初見時目光里洋溢着異樣的神采,彷彿他又一次回到了十八年前那個雪花飛舞的時刻。
對於鍾離文俊而言此生唯一的刻骨銘心便是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天,那一刻,在那個雪花輕舞,寂寞街角與蕭宛若的相遇。那一抹紅衣是他生命里唯一的美景,即便他後來有了一位高貴美艷的妻子慕容紫嫣,可宛若的位置卻是對他一片痴心的妻子窮極一生的痴也無從取代的。
鍾離文俊的痴已經被面前的紅玉看在了眼裏。
雖然紅玉情竇初開,然而與生俱來的敏感與細膩要她感覺到姑父和母后之間有着一段非同尋常的過往,他們之間怎會有交集呢?紅玉想不明白,於是她就急切的想知道當初的種種。
“姑父遇見母后的時候她嫁人了嗎?”紅玉直截了當的問。
鍾離文俊喝了一口茶,然後深深嘆息一聲,然後便一臉鄭重的給紅玉講起了十八年前那一段刻骨銘心的往事;“我與你母后初見時她已是他人婦。我當初不過是一山野散人,偶爾出來賣一些字畫貼補生計。我與你的母后是在一個雪飛絮的黃昏相遇的,我將要收起自己的字畫,沒想到就在這時你母后出現了,當時她就穿了一襲紅衣,有點點雪花落在她的衣上,發間,她買了我全部的字畫,而且給了我五兩銀子,顯然已超過了字畫的價格。過了幾日你母后又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們兩次相見,幾番攀談,我們彼此對對方都有了一種相見恨晚之感,我親自畫了一幅畫送給你的母后,而她留下斯帕與我。在後來你母后帶着你紫嫣姑姑去街上尋我,我是第一次見你姑母,雖你的姑母比你母后要貌美絕倫許多我的眼裏只有你母后,我也是在這時候得知了你母后是他人妻。我們再度不期而遇便是在上元節燈海,那時我方知她與她的夫君並不和睦,我也就明白了為何初見她的眉目間便有了一股與年歲不相當的淡淡哀愁。過了個把月你的父皇帶着你母後去給他的亡妻西門若瑄上墳,你父皇毫不顧忌你的母后,只顧自己一個勁向墳墓中人訴衷情,你母後去山裏散心卻與我再次不期而遇,我們相互問候一番,這一幕被你父皇看到,你父皇刁難與我,你母后就跪下求他放過我,在後來你母后意外的懷了你的長姐茜雪,而她竟被你父皇亡妻的丫鬟落霞污衊,你父皇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了有孕在身的妻子,你母后是一個列性子的人,被打后她便一口氣拋出了當時的王府,無處可去她就想起了我,然後去我們上一次相遇的地方尋我,之後你母后在我那裏住了幾日,我看她還是放不下你的父皇,我便設法通過你紫嫣姑姑把你母後送回了你父皇身邊。我考中了狀元,你紫嫣姑姑便要嫁我,我本想為你母后一世不娶,可你母后卻要我娶紫嫣,為了你母后我便答應了。我本不是一個追名逐利之人,可為了你的母后我猜協助你父皇謀取天下。”
紅玉認真聽鍾離文俊講述他與自己母後過去的種種,心裏除了震撼還是震撼,她沒想到母后和姑父會有這般情深緣淺,刻骨銘心的愛戀。於是她便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句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十八年了,這是鍾離文俊頭一次把自己的一片痴心說與他人知,而傾訴的快感要他瞬間忘憂。鍾離文俊沒想到聽自己訴衷情的人竟然是一個情竇初開的丫頭,而且她還是慕容伊川的女兒,不知為何他竟可以如此信任與這個丫頭。
“姑父既然與我母后兩情相悅,當初她投奔與你的時候你為何不帶她遠走高飛呢?莫非姑父是嫌棄母后肚子裏有了我父皇的骨肉?”紅玉閃動着水汪汪的眼睛,急切的等着對方的下文。
面對紅玉的疑問鍾離文俊先是嘆息,然後才幽幽開口;“我何嘗不想帶她遠走高飛,然我知道她不忍心負了你的父皇,儘管當時你的父皇還不愛她,儘管當初你父皇娶她不過是和太后賭氣,儘管他當時深愛的還是自己的亡妻西門若瑄。你母后不希望自己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沒有親生父親。我既是你母后的知己,自然會成全她的決定。再後來我和你紫嫣姑母成婚,你的母后遭先皇羞辱,她有想過逃離,可終究我們放不下各自需要承擔的責任,不可以為了一己私心而撇下一切瀟洒遠走。”
“我若是母后就一定要跟着自己真正喜歡的人遠走高飛。姑父也看到了父皇給予給我母後母儀天下的榮耀,卻給不了他六宮無妃的專一。這些年我雖不在宮裏,可也從上官天絕叔父那裏得知了母后的不少事。母后要的是父皇給不了的,而父皇給她的卻不是她真正需要的。”紅玉的直言不諱讓鍾離文俊很是喜歡,“玉兒的性子真要我喜歡,你這次回來了,你要好好保護你的母后。茜雪和你還有婉兒在我看來唯一你最懂你母后的心思。你長姐茜雪因為是你父皇的第一個孩子,一直備受寵愛,故而性子太過霸道和任性,你婉兒妹妹卻又太過柔順,因為她一直在我家生活,故而和你母后也不怎麼貼心。你雖和你母後分別十五年,可你卻是她的知己。”
紅玉微微一笑;“姑父既這麼說,那我真得快些回宮去和母后團聚才是。”
看着紅玉眉目間的俏皮鍾離文俊亦是會心而笑,旋即他便略帶不解的問;“你既回京了,怎不第一時間回宮呢?”
紅玉單手托腮,略一沉吟后道;“皇宮就像一個華麗的囚籠,我不想進去,其實我的夙願是向我的師父一樣在雲蒙山上清修一世,可師父卻說與我師徒情緣已盡,而我塵緣未了,故而我才雙腳踏入紅塵里的。”
“玉兒;你明日便回宮去吧,今晚住在我府上,要你姑母教你一些禮儀。”
對於鍾離文俊的安排紅玉低頭思量了片刻後方才回應;“可以去姑父家住一晚,不過姑父得把書房裏的藏書給我看。”
鍾離文俊笑道;“好,不過只許看不許借。”
紅玉朝鐘離文俊俏皮的眨眨眼,嗔怪道;“沒想到姑父竟是如此小氣之人。”
對於紅玉說自己小氣鍾離文俊很是不以為然;“這世上唯一兩樣東西不可借,一樣便是書,另一樣便是妻。”
紅玉被鍾離文俊這所謂的道理給逗笑了,她的笑容淺而純美,猶如白蓮初綻。
倆人又坐了一會兒鍾離文俊說我先回府,你隨後跟去,接着他就把自己府邸的住址說給紅玉。
少頃,鍾離文俊便離開了茶樓,臨走時他沒忘把賬給結了。
出了茶樓以後鍾離文俊便迎着柔和的夕陽回到了位於雙龍街的公主府。
雙龍街是京城的貴人區,住在這條街上都的不是王侯將相,便是皇親國戚。
鍾離文俊沒有自己的府邸,一直住在紫嫣的公主府。雖然他如今官拜參知政事,為一朝副丞相,然他一直不忘初心,始終保持儉樸的作風。
回到府上以後鍾離文俊直接來到關雎閣,此刻紫嫣正在跟玉婉玩兒雙路,彩雲等丫頭在一旁看着。
一晃安逸公主鍾離玉婉已經十四歲,出落成了一位娉娉婷婷的大姑娘。
雖然紫嫣已經是三十幾歲的人了,加上玉婉在內她膝下已經養了三個孩子,可玩兒心不改,同樣她對自家夫君的那份痴也不曾改變。看到鍾離文俊進來紫嫣忙放下手上的東西,笑盈盈的起身迎了上去;“聽小雲說你出去了,還以為又被哪位大人叫去吃酒了呢。”
這個時候玉婉也忙起身和父親打招呼;“爹爹回來了。”
鍾離文俊朝紫嫣和玉婉笑了笑,坐下後方才開口;“我是去外頭尋一些字畫的,沒想到在街上竟遇到了一個人,我們是一見如故呀。”
紫嫣見鍾離文俊顯得興緻盎然就忙好奇的問道;“何人會要我的駙馬可以與之一見如故呢?”
紫嫣了解鍾離文俊看中的人無疑都是才華橫溢之人,想來這個要他一見如故的定是一位才子,而倆人是在街市相遇的,興許還是一位寒門才子。
鍾離文俊嘴角微揚,就在這時候丫鬟進來稟報說門口來了一位紅衣姑娘,她說是駙馬邀請的客人,然而手裏卻我駙馬邀請她的帖子。”
“沒想到這丫頭到的這麼快。”鍾離文俊雖然是在自言自語,可紫嫣還是聽的很是分明,“莫不是與駙馬一見如故的就是門外的姑娘?”
明顯紫嫣的口吻裏帶着一絲絲的醋意。
鍾離文俊執了紫嫣的手,然後又回頭對走在那裏把玩手串的玉婉道;“婉兒;隨我和你母親一起去門口迎接這位貴客。”
向來柔順的玉婉沒有多問便乖乖的起身,而紫嫣卻不肯走;“你若不說明來人是誰我便不去。”
不管紫嫣如何鍾離文俊都只是笑而不語,而拽紫嫣的手卻在用力,如此紫嫣不得不被鍾離文俊拽着出了關雎閣,而玉婉就在父母的後面小心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