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傳青香蒙京現直娘

第四章傳青香蒙京現直娘

狂風初停,塵沙終歸平息,一輪明月從雲中探了出來。

金雲英悠悠醒來,四周黃沙漫地,丈夫的殘軀橫在一旁,一匹齒齡已老的大青馬孤零零的站在那裏。

“雄哥……”丈夫沒了頭顱,自是慘死,金雲英的心幾乎被挖空了,“雲英和你一起死!”掙扎着翻身,要往丈夫身旁爬,只覺得下身一團熱乎乎的肉團蠕動,探手撫摸,腹中已空無一物。

“啊!孩兒,我的孩兒!”金雲英猛然覺醒,禁不住嘶聲痛哭,原來腹中孩兒卻在這裏誕生出來了。

‘孩兒!是我的孩兒!’金雲英驚覺,哭聲頓停,不知如何生出一股氣力,當即坐起來,自胯間拾起孩兒,見是一個男嬰,喜極,淚水倒灌似的流出眼眶。當下抽出防身短劍,斬斷臍帶,解了上衣,貼肉抱在懷裏。

月光之下,只見孩兒五官周正,濃眉大眼,面目依稀帶着丈夫的模樣。只是孩兒四肢亂動,卻不見哭聲,心中不由悲戚。但凡足月都要經歷十月懷胎,這孩子早產兩個月,入手甚輕,個頭卻是小的可憐,不知能否活下去。

金雲英自小受父母喜愛,未曾受得一點委屈,跟了丈夫更是備受呵護。如今離開父母多年,丈夫慘死,漫漫荒漠中獨自一人產下未足月的嬰兒,哭也不會,不由得坐在當地抽泣。

涼風吹來,金雲英打了個機靈。孩兒雖然生出不會哭,但抱在懷中蠕動有力,丈夫慘遭殺害,今後要報此仇,全都在這孩兒身上。這孩子是丈夫留下來的種,是丈夫的唯一的香火。

金雲英抱着嬰孩掙扎着爬到周傳雄身邊,看着那無頭的殘軀,不禁心如刀割,痛貫心膂。

許久,金雲英緩緩解開丈夫外衣,“雄哥,今日拿你的衣物裹了孩兒,身上一輩子都會有你的氣息,雲英一定將咱們的孩子養大成人,像你一樣,堂堂正正,做一個人人敬仰的大俠!”抽出周傳雄內衣,將孩兒包裹已畢,輕輕放在外衣上,走到一邊,慢慢挖了一個坑。“雄哥,世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雲英按着我們蒙族人的習俗,怎麼來的,就怎麼走,這副甲胄跟你多年,比我還親近,讓它賠你好好安歇吧。”

金雲英將丈夫無頭屍體推入沙坑,雙手並推,看着沙土一點一點的掩在血跡斑斑的殘屍上,淚如湧泉。

如此荒漠,即使堆成墳頭,一場大風也會夷為平地。沙土掩蓋了一半,為了以後便宜尋找,金雲英拖來兩匹馬屍放在上面,再以沙土掩埋。

收拾已畢,頓覺腹中飢餓,口渴難當。丈夫身上被搜颳了個乾淨,自己倒留了一些乾糧,大青馬身上掛了兩袋清水,看水袋屬西鴻國人所用,不知是誰留下的。

吃到一半,懷裏的嬰兒翻騰的厲害,想到孩兒不會哭,該不是餓了。解懷餵了孩兒,好在奶水充足,孩兒喝的香甜,沉沉睡去。

大青馬久跟人類,加之已近晚年,性情溫馴,金雲英懷抱嬰兒,騎了大青馬,辯了東蒙國沙石關方向,一路緩緩而行。

行了一夜,天光放亮,地下青草漸多,直到午後,忽見前面出現一群牛馬。

有了牛馬,就會有放牧的牧民,金雲英自小蒙地長大,自然熟悉。行了不遠,果然有了用毛氈搭成帳篷,既是蒙人的蒙包。

兩個騎手直奔而來,乘者見到金雲英的模樣,渾身是血,懷中抱一嬰兒,便勒馬詢問,語氣和善。

金雲英見到家鄉族人,回了兩句話,心頭一松,雙眼發黑,暈了過去。兩騎手均是年輕壯漢,急忙扶了抱回蒙包。

蒙人生性好客,扶弱救貧,憐貧恤孤,女主人幫着金雲英洗漱一遍,餵了熱奶,使其好好修養。

金雲英受了大變故,且受了那閆西山陰掌,至此病倒不起,女主人自是連同嬰兒悉心關照。

匆匆半月有餘,蒙人過半人口以牧業為生,趕了牲口東遷西徙追逐水草,除去擁有龐大草場的少數牧人可安居一處,大多牧民少有定居,此家牧民是為游牧,這日就要遷移。

金雲英身體不見好轉,無奈之下,將自己的身世告之。女主人既是東蒙國阿拉坦部的族人,阿拉坦部乃是東蒙國最強大的部族,其他各部族均已臣服,當今酋長阿拉坦不花正是東蒙國的國王,東蒙國唯一的王族。

阿拉坦部族人本就對當今王上虔誠,早年金公主樂善好施,常與窮人一起遊樂,深受族人愛戴。女主人以往多次聽聞金公主的事迹,據傳五年前不顧當今國王反對,堅辭西鴻國察哈爾部送來的豐厚聘禮,與一個喜歡的漢人去了周國。蒙周兩國自古不和,兩國之間少有姻親,金公主不顧世俗羈絆嫁給了周國人,可敬。

女主人喚了家人伏地磕頭,當下改變遷移路線,尋了個距離沙石關較近的牧場紮下,即命兩個兒子護送金公主去了。

守衛的沙石關統領是一位萬夫長,早年見過金雲英,現今金公主雖然穿了漢人服飾,但容顏未變。萬夫長不敢怠慢,親自率部護送金公主,例行月余,進了東蒙國國都,蒙京城。

東蒙國國都蒙京城,方圓三十餘里,北靠鴻蒙大陸第五大湖泊,北陵湖。東邊是大片的森林,當地人稱之為‘金林’,也是阿拉坦部早年棲息並崛起的地方,阿拉坦意為金,金林既是阿拉坦林的意思。西邊與南邊均是萬里平川,有荒漠,有沙漠,也有肥沃的草原和水帶。

蒙京城建都后,將城牆四周挖了一道寬達一百米的深溝,再引入北陵湖湖水,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護城河,用來抵禦來犯。不過蒙京城建都千年,也未曾遭到圍攻。

北陵湖北部,萬里之遙,既是鴻蒙大陸最高的高山,天山。

時當天下太平,東蒙國王正在蒙京城內,聽聞稟報,急傳了召見。

父女相見悲喜交集,東蒙國王對女兒懷裏的外孫也不見外,親手抱了端詳,見是一副漢人模樣,心中不喜。五年不見女兒,東蒙國王高興,親自引入內宮,與金雲英的生母,東蒙國王的第三位妻子,怡王妃見了。

怡王妃年過四十,已無當年如花容貌,平生只生了金雲英一個女兒,自女兒去了,便失去寵愛,今日大王親到,匆忙迎駕。

大王引了女兒,母女相見更是悲喜交加。

怡王妃抱了外孫親昵,見外孫體型瘦小,問了緣故,不覺再次流淚。再看女兒,面目憔悴,顴骨高聳,印堂發暗,痛上思痛,一時間哀痛欲絕,嚎啕大哭起來。

東蒙國王喚來御醫,連同嬰兒一同查看,女兒卻是受了陰毒的內掌,受了內傷。嬰兒尾骨和腦域均遭重創,尾骨成了碎渣,只怕以後不能騎馬打仗,腦域渾濁,將來智力必定低下,說不定終生腦癱,白痴一個。

蒙人性直,無繁雜禮節,御醫直言相告,蒙人男子不能騎馬打仗,便是無用的人,再說這嬰兒還是漢人的種。

金雲英聽了,直有剝膚之痛,切骨之恨,痛則孩兒生出便幾乎成了廢人,恨則大周國的皇帝卑鄙歹毒,將一家親人殘害成如此慘狀。

東蒙國王傳了口諭,命御醫全力醫治母子二人,並請了東蒙國第一大高手,統領全國一千五百萬大軍的東蒙國鎮國大將軍,同胞兄弟,永親王阿拉坦阿獅蘭、語譯金獅,為女兒醫治內傷。

東蒙國王阿拉坦不花,語譯金牛,與胞弟金獅一奶同胞,生母只此二人,兄弟二人自小親善。金牛善於治理國家,又是同宗兄弟中的老大,上代國王的親長子,理所當然繼承了東蒙國王的王位。金獅自小喜愛武功,被送到天山學藝十二年,回來后護擁大哥,穩穩坐着王位。

金雲英自小聰慧,不僅國王金牛喜愛,也深得永親王金獅的歡心,如今落得這般狀況,金獅憐惜侄女,沒日沒夜待在後宮醫治。讓大哥金牛稱奇的是,這位二弟對外孫兒更是呵護備至,除去給女兒全力醫治外,其餘時間全都用到了這個漢人孩子身上。

匆匆過了三個月,永親王金獅結束了救治,面見大哥。

金獅醫治之法從不告訴他人,即使大哥金牛問了,也只說是以天山派內功做引,運氣療傷。涉及天山門派武功絕學,金牛也不好多問,就由着二弟忙活。

這日大殿見了二弟金獅,面色煞白,整個人瘦了一圈,兄弟情深,金牛看了難過,悔不該讓二弟出面醫治。女兒倒也罷了,那外孫兒是人家漢人的種,早晚投奔大周國去,救活了何用。

金獅聽了大哥絮叨,哈哈一笑,勸說大哥莫要難過,對那外孫兒也不必有過多戒心,漢人蒙人都是人,再說也是侄女親生的孩子不是。金牛聽了不以為然,卻不反駁,命內侍擺了酒宴,只是安撫二弟好生休養。

金雲英精神蒙受劇烈打擊,且內傷深重,出掌者狠厲陰毒,將寒毒隨內氣逼入體內,如不及時救治,半年內必亡。金獅經歷三月,才將侄女寒毒除盡,內府歸位,內息撫平。但體內腎泉封死,生命力驟減,已無法復原,按金獅所講,好生將養,可活十年。

嬰兒尾骨碎裂,也就是說壞了先天之根,沒了根基,騎馬尚可,勉強可以習練一些外功招式,內功武學,已似無法修鍊。至於腦域受損,渾濁一片,金獅耗盡平生所學,一點一點修復腦域毛細經脈血管,堪堪三月,才將彌合,至於今後智力如何,現今還不好言說。

三月來氣力花費最多的,還是在嬰兒身上,對於這些,金獅也不告訴大哥,兄弟二人痛飲一場,回去修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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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橫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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