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思相望不相親
清晨陽光溫柔地灑下,花香從窗戶飄進屋子裏,伴隨着聲聲清脆動聽的鳥語,美好的一天開始了。
蘇菀緩緩睜開眼,睡眼惺忪地看着窗外。
糟了!已經日上三竿了!
她使勁搖搖頭醒醒神,起床梳洗好之後急急忙忙地跑到院子裏。
“師姐!我今天睡過頭了你怎麼也不叫叫我!哎呀完了完了,耽誤了練劍師父又該責罰我了。”蘇菀火急火燎地拿起劍就開始練習。
“噗——”楚楚看着蘇菀這個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菀菀,別擔心,瞧把你急的!今天師父下山去了,我看你平時太累了今天就讓你多睡一會兒。”楚楚看着她溫柔地說。
其實蘇菀平時練功沒有雲生和楚楚刻苦,她還是比較貪玩的。楚楚了解蘇菀,能多睡一會兒絕不早起,所以今天師父不在是難得的好機會,看她睡得那麼香沒忍心叫醒她。
“咦?師父出門了?”蘇菀頓時鬆了一口氣,“師父平時基本都不下山的呀,這次是有什麼事嗎?”
“我也不清楚,師父走的時候沒有說什麼。”楚楚說道。
“師父好像下山去驛站了。”雲生端着粥從廚房走過來。
“來吃飯了。”雲生邊說邊向屋裏走去。
“誒?驛站?”蘇菀好奇地說。
“我看師父收到驛站的飛鴿傳書,說是驛站有急信讓他去取。”雲生放好粥,擺好碗筷,“先吃飯吧。”
急信……
蘇菀心不在焉地看着碗裏的粥,有些心緒不寧,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時值早春,桃花開得正艷。
三人在桃花樹下舞劍,是一道別緻的風景。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雲生看着笑靨如花的蘇菀不禁喃喃道。
楚楚聽到了雲生的喃喃自語,回頭來看雲生。
他的目光溫柔而寵溺,眼裏滿是蘇菀。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楚楚心裏一酸,眼神有些黯淡。
“師兄!這套劍法的最後一式我學會啦!”蘇菀高興地說。
“菀菀學得很快呢。”雲生笑着說。
“不僅如此,我發現師父的這套劍法最快的破解之法,我在此基礎上創新了一套新的劍法,你瞧瞧!”
一陣風吹過,花瓣紛紛飄下,蘇菀一襲紅裙,衣袂飄飄。花雨中舞劍的蘇菀,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如輕雲之蔽月,流風之回雪。
楚楚也全神貫注地看着蘇菀,不由得為她驕傲。儘管雲生心裏那個人是蘇菀,也不要緊的,他們倆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如果他們以後在一起,雲生一定會照顧好菀菀的,這樣她也就放心了。
最後一式,蘇菀手持長劍從飛花之中破風而來,鮮紅的裙裾在她身後飄揚。彷彿時間靜止了,蘇菀的劍指着雲生的咽喉,她眉眼含笑,看着眼前的雲生,雲生亦含笑看着她,絲毫不閃躲。
白衣勝雪的翩翩少年,紅衣似火的俏麗佳人,漫天飛舞的桃花,陣陣溫柔的風……楚楚看着他們,不由得感嘆,他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怎麼樣?”蘇菀收了劍,站在雲生面前。
“菀菀天資聰穎,這劍法很是獨到,的確彌補了師父那套劍法的不足。”雲生讚歎道。
“委實不錯。”楚楚也讚許地說。
“今日就練到這兒!”蘇菀開心地說“晚上我下廚,做師兄師姐最愛吃的菜!”
“師父再不回來可就沒口福了。”楚楚打趣地說。
“少不了青梅酒。”雲生說道。
三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三人方才吃過晚飯,冥痕就回來了。
他一臉沉重,走進門先是沒有說話。
三個弟子看出了他心事重重,蘇菀心裏不想的預感又來了。
“師父,可有什麼不好的事?”蘇菀忍不住先開口問道。
冥痕看了看蘇菀,沉默良久,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交給她。
“你看后便知。”
蘇菀看完信後手止不住地顫抖,眼裏霎時間噙滿了淚水。
楚楚和和雲生看她這幅模樣忍不住問她發生了何事。
蘇菀低下頭,沒有說話。
冥痕長嘆一聲說道:“將軍府來信,將軍夫人病重。”他看了眼雲生,“將軍府會派人在本月十五接蘇菀和楚楚回府。此次蘇菀回去就不再回青雲山習武了。”
雲生和楚楚一聽都愣在原地,雖然早知道會有這一天,但是來得太猝不及防了。
是了,蘇菀來青雲山習武本是為了祛病強身,現在九年過去了,她早已不是那個病弱的小女孩了,也該回家了。
本月十五,便是兩日後。
蘇菀躺在床上,已經很晚了但她還毫無困意。
兩日後就要離開青雲山,離開朝夕相處的師父和師兄。
師兄,雲生……
她想起第一次看曇花的場景。
雲生說曇花是這世間最美的花,潔白,高雅,在黑夜中綻放,孤芳自賞,又默默凋謝。
那是蘇菀來青雲山的第一年,不滿六歲的小姑娘,時常因為想家偷偷地哭。
那日黃昏,她又躲在那棵大桃樹後面小聲地抽泣,雲生走過來,那時候他八歲多,也還是個小孩子,但是已經懂得安慰人。
他懂得蘇菀思念家人的感受,雖然他自幼父母雙亡,他都不記得父母的模樣。這樣反而好些,想去思念都沒有思念的人,像蘇菀這樣從小遠離父母,在千里之外的青雲山上生活,一定很想念家人吧,她心裏肯定很難受,才會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地哭。雲生看着樹下那個小女孩,得讓她好起來。
“小師妹,你見過曇花嗎?”雲生走到她面前,輕聲問她。
蘇菀停止抽泣,抬起頭來看着他。
雲生逆光而立,黃昏時刻的夕陽餘暉很柔和,輕輕地灑在他身上,他整個人被一層柔和的光籠罩着。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聲音很溫柔,讓她有些許安心。
她沒有說話,用那雙哭紅的大眼睛望着他,然後搖了搖頭。
“曇花是這世間最美的花,潔白,高雅,在黑夜中綻放,孤芳自賞,又默默凋謝。”雲生向蘇菀伸出手,“師妹,我帶你去看曇花。”
蘇菀看着滿目溫柔笑意的雲生,伸出了軟軟的小手。
雲生牽着她來到花圃。
“這些就是曇花,要晚上戌時才會開花。”雲生興奮地說。
那天晚上兩個小孩在花圃的小石凳上坐了將近一整晚看曇花盛開、凋謝的全過程。蘇菀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晚上,花圃的曇花如雪一般白凈。雲生說的沒錯,真的很美很美。
在青雲山的這些年,雲生帶給她了很多快樂,他總是能讓她安心,有雲生在,蘇菀就不會害怕,不會孤單。
她對雲生,早已依賴。
蘇菀拉回思緒,起來穿好衣服,取了一壺酒,推開門走向院子裏去。
月光皎潔,夜涼如水。月下有一少年在石桌旁獨酌,身形寂寥。
此刻的雲生不同於白天,他墨發未束,低頭斟酒時額前的散發遮住了半邊臉。蘇菀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雲生,孤寂,不羈。
雲生好像感覺到她在看他,抬頭和她四目相對。
兩人相顧無言,有什麼呼之欲出。
蘇菀向雲生走去。
她坐下來,把酒放在石桌上。
雲生斟滿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師兄,我……”
雲生將食指輕輕放在蘇菀唇上,眼神迷離地看着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
“陪師兄喝幾杯。”他替蘇菀斟酒。
兩人都不再說話,默默飲酒。
蘇菀醉了,趴在石桌上,臉頰微紅,目光迷離,開始自言自語。
“我想一直陪着師兄,我……我不想……不想離開。”
雲生再也忍不住,表情變得十分痛苦。他看着蘇菀,心在隱隱作痛,說不出的難受。
我也不想和你分開,菀菀。
雲生心下一動,俯身在蘇菀額頭上印下一吻。
雲生將醉酒的蘇菀抱回她的房間,輕輕地放在床上。
他轉身要走的時候發現蘇菀的手拽着他的衣袖。
“師兄……”蘇菀的眉頭緊皺,碎碎地囈語着。
雲生嘆了口氣,手輕撫她的臉,靜靜地看着蘇菀,滿眼不舍。
“菀菀,菀菀,菀菀……”他聲聲溫柔的喚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輕輕地,緩緩地,像是用盡了這一生的溫柔,纏綿悱惻,滿含不舍。
夜晚情緒總是不能自控,平時藏得再深此刻也任它流淌。悲傷將兩人包圍,在這間小小的屋子裏,雲生壓抑得快喘不過氣來。
菀菀,我不想親眼看着你離開,原諒師兄先不辭而別。
第二天早上沒有人叫蘇菀起床。
“唔……頭好痛。”她在床上坐了一會兒,陽光從窗戶灑進來,在地上鋪上一層金色。
蘇菀看着地上的那團金色發獃。
昨晚好像看到師兄一個人在院子裏喝酒,後來……
好像自己先醉了,她好像夢見師兄吻了她,那感覺太真實了,不像是夢……
蘇菀忽地臉紅了。
“師姐師姐!師父!師父!”她走出屋子叫着楚楚,可是沒有人回應她。
“奇怪,怎麼都不在。”蘇菀到處找,都沒找到他們。
大概兩炷香的時間,楚楚回來了。
“師姐,你去哪兒啦?”蘇菀問道。
“菀菀,師兄出去辦事了,要十天左右才會回來。”楚楚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說。
此次雲生是主動向師父請示外出執行任務,其實就是不想直面和蘇菀的離別。
蘇菀聽后低下頭,沒再說什麼。
她也懂雲生為何不辭而別。
接下來的兩日蘇菀練完劍之後就坐在那棵大桃樹的橫枝上,望着下山的那條路,等待着雲生。
明知道雲生不會這麼快回來,她還是期待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阿桃,你說師兄會回來的對嗎?我離開前一定還能再見他的。”蘇菀頭靠着樹榦,自言自語。
阿桃是蘇菀小時候給桃樹起的名字。
“阿桃,我不想和師兄分開,不想和師父分開,不想離開青雲山。”
桃樹不能回答她,桃花飄落,暗香浮動,像是在安慰傷心人。
回京城的前一晚,楚楚收拾行李。
她看着這間屋子,裏面大大小小的物件兒都是有的是師父和師兄置辦的,有的是後來她添置的,還有菀菀送她的一些小玩意兒。
如果可以,她想全部帶走,九年,那是多少回憶。
她看着桌上那把劍,撫摸着劍穗。這是雲生送她的生辰禮物,她一直帶在身邊。
她知道,雲生將她當作小妹,他愛慕的女子是菀菀。
昨日一早雲生便下山了,她去送他。在山腳分別的時候,她忍不住淚水盈眶。
雲生看着她,摸了摸她的頭,溫柔的說:“楚楚,不要哭,這不是永別,來日方長,總歸會山水又相逢。”
“照顧好菀菀。”這是他最後對她說的話。
她原本想表明自己的心意,最後還是忍住了,就這樣吧說出來以後反而會很尷尬。
像雲生這樣心思細膩的人,應該對她的心思有所察覺吧?她知道雲生心裏只有蘇菀,所以註定不能回應她的感情。
楚楚苦笑,或許離開也好,若是這樣繼續和雲生朝夕相處下去,她怕她會無法自拔,嫉妒是惡魔,會讓人心生惡念,她不能保證自己能控制住不如嫉妒蘇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