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飛上枝頭變鳳凰

“我馬上要去醫院。你讓庄菲通知大家取消午宴，再讓她十分鐘后給我來個電話。”蘇南語速越來越快，目光也專註起來。

走出陽光花房，施小愛趕回宴會廳，途中跟之前等在外面的“亂毛”擦肩而過。

施小愛眼角餘光注意到，此人看見她和蘇南一前一後走出來，特意打量了自己一番，然後就聽見蘇南招呼他進電梯，似乎稱呼他為“拜仁？百倫？”

庄菲得知消息后，立馬讓人關上宴會廳大門，告訴大家發生的事情。

只是施小愛注意到，庄菲只說了車禍，刻意忽略了蘇南說的“嚴重”這個形容詞。

還好來得早的都是自己所在部門的，又都是同級或下級，庄菲毫不客氣地要求所有人低調處理這個消息，並要求餐廳值班經理約束好當班的服務人員。

這麼大的事兒，肯定瞞不住，但也不能誇張、不能渲染，至少離譜的八卦不能是從這個房間傳出去的。

已經是中午，還有不知情的人陸陸續續到來，得知消息后都聚在一起議論紛紛，也不見離開的趨勢。

餐廳值班經理趕忙讓人準備了簡單的餐食。

大家第一次在二樓吃到了對麵食堂的盒飯。

接下來的半天時間，TP上下暗潮湧動。

最初，出於人之常情，很多人都為大老闆的安危擔心。

尤其是隨着更多的消息傳來，庄菲刻意隱瞞的部分還是被發現了。

表面上各塊兒工作按部就班在開展，但很明顯人人都心不在焉。

雖然沒有街邊大媽們東家長西家短的勁頭，但電腦桌面上、手機屏幕上聊天窗口也是此起彼伏。

真正從醫院傳過來的靠譜信息並不多，畢竟現在能到現場的人屈指可數。

滿天飛的各類傳言，甚至謠言，都是在僅有的幾條消息基礎之上，通過廣大八卦群眾充分發揮主動性，以“聽說”、“好像”、“我覺得”、“應該是”加工而成。

兜兜對於這種情況很氣憤，覺得人命關天的大事，大家卻當做八卦談資來看待，太冷血。

甚至網絡上也出現一些非正式的小道消息，大多冠以“據知情人士透露”的名號。

其實就是一般員工透露給親朋好友的各類不靠譜消息。

這種時候，人人都把自己打造成知道內幕的核心人物，似乎什麼都不說，會顯得自己在這家單位混得太糟糕。

即便明顯是最基層的崗位人員，也能聊上幾句跟大老闆的“私交”。

真實情況也許僅僅是遠遠地看了一眼，或者是一個電梯裏呆過，再“親密”一點，可能是年終總結大會頒獎握過手，但都不妨礙稍稍藝術化，呈現出一對一的經典時刻。

如果能統計出來，現在正躺在醫院的那位，無疑每天的工作只能是跟所有員工偶遇、聊天、握手、微笑……才能將那麼多沒有惡意，但關乎面子的謊言真實化。

當然，此類情況也帶來了正面效應。

現在對外的所有非官方渠道里，車禍事件男主角都被描述成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禮賢下士的感動中國好老闆！

這種時候，如果一個原本跟大家一樣站在圈子最外邊的吃瓜群眾，突然被拎到萬眾矚目的地方，TA會不會激動得難以自已呢？

不會！施小愛負責任地告訴你。

此時的施小愛，正坐在庄菲的車上，跟她一起去大老闆付繼仁入住的醫院。

離開辦公室的時候，那些落在施小愛身上意味深長的視線，讓她很彆扭。

施小愛不喜歡做高光人物，尤其是目前這風口浪尖的時刻。

庄菲看着氣鼓鼓的施小愛，無奈地說：“我也不知道蘇南為什麼要我把你帶去醫院。中午給他回電話的時候，他僅僅強調了希望儘可能低調，等待公關部的統一口徑。”

“小愛生氣的不是要去醫院，而是毛思雲那個大嘴巴，讓大家都知道是蘇南特意叫她去的。”汽車後座傳來一個聲音。

是的，車上還有一個人——茉莉，她也跟着去了。

施小愛鬱悶地轉頭盯着茉莉說：“對啊，蘇南又不是只讓我一個人去，還讓我叫上你。憑什麼這鍋讓我一個人背啊。”

“因為毛思雲不喜歡你啊。誰讓你當年搶人家的風頭。”

“我……”一說起這事兒，施小愛語塞了。

毛思雲當年也是跟施小愛、茉莉一批進的TP。

不過跟后兩位的“不思進取”不同，從入職第一天開始，就非常樂於在各種場合露臉。

人力行政部最初挺喜歡她，需要員工配合參與的活動都會把她叫上。

照理說毛思雲好好把握，跟她們打好關係，也是有好處的。

畢竟得罪誰，都不要得罪手握人事大權，以及分配後勤資源的小姐姐們，是職場人都深諳的道理。

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在一次跟重要客戶東林集團聯絡感情的郊遊活動上，毛思雲竟然跟對方一個已婚的中層領導勾搭上了。

具體情況如何，估計沒幾個人知道，不過最終的傳言很難聽。

連兜兜那種八卦精英分子，都覺得大家用那些詞彙說一個女孩子太過分。

不過毛思雲做了第三者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她也很有勇氣，事兒剛一傳開，就當著自己部門各級領導，以及人力行政部總監靳瑞莎承認了。

男方那邊，家裏的妻子沒多久也知道了，到東林鬧過，還揚言要找媒體，要發佈到網絡上。

這種私生活的事兒，倒也不至於影響兩家合作關係，但為了表示對客戶的尊重，靳瑞莎和蘇南一起出面，專程到東林表示歉意。

畢竟活動是自家發起的，參加人員也是自家的員工。

人力行政部那年的整體考績不太好，似乎就跟這事兒有關。

雖然沒公開處理，但上上下下都知道，大老闆付繼仁比較傳統，重視家庭，對此類有礙觀瞻的男女關係非常反感。

甚至有消息傳出，靳瑞莎還因此事被付太太單獨約見。

也是啊，哪家老闆娘會喜歡自家企業出現狐狸精。

這次是客戶遭殃，下次呢？

每年一波一波鮮嫩的大學畢業生前仆後繼來到TP，領導太太們有危機感是很正常的。

自家那位，可不僅僅是一個月多一兩萬工資，家裏多一兩套房的實力，也許年齡是大了點，但也不能放鬆警惕。

靳瑞莎一直是嚴於律己，同樣也嚴於律人的鐵腕管理者。

人力行政部一向是TP考績靠前的團隊，這次惹這麼大的禍，原本打算在內部好好處理一下，以儆效尤，結果毛思雲又給了大家一個驚喜，她很快“轉正”了。

也不知道是對方妻子死心，還是兩人的“真愛”感天動地，總之毛思雲的男朋友跟妻子離婚，然後倆人火速扯了結婚證。

為了保全雙方顏面，上頭也只能把這事兒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靳瑞莎肯定不能處理毛思雲，甚至還不能以此事為由，公開處理活動策劃小組的一群人。

毛思雲還有意無意地到處宣揚，那幾位是她的“媒人”。

這之後，TP各部門在與客戶打交道的時候，都非常注意安排出席的人員名單，以至於有幾次全是男人，惹得知道內情的客戶啼笑皆非。

那段時間是毛思雲最出風頭的時候，整天喜氣洋洋，走路似乎都自帶BGM。

每天逢人就聊自己打算怎麼舉辦婚禮，恨不得向全TP的人發請帖。

就在這期間，施小愛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見到了大學時期曾在社團共事的學弟。

當年兩人關係不錯，畢業后因為施小愛離開了學校所在的C城，斷了聯繫。

老友見面自然很激動，小學弟隔幾天就來接施小愛一起搜羅各處好吃的。

當時茉莉還戲謔地問她，是不是要老牛吃嫩草。

施小愛完全沒有這種想法。

雖然當時才明確自己的暗戀永遠都只能是鏡花水月，但她沒打算不負責任地胡亂開始一段感情。

一個人身在外地，更能體會老朋友的珍貴，施小愛很珍惜這種友誼。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一個看似平常的下班時間，小學弟又來接施小愛，這次還有茉莉和兜兜。

一群人打算去新開的一家海鮮火鍋店大快朵頤。

在電梯裏，施小愛幾個人遇到了毛思雲和她的新婚丈夫。

對方應該是來談公事，正好碰上下班時間，就接了毛思雲一起走，陪同的還有銷售部和市場部的人。

本來他們應該直接到車庫，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要秀恩愛，毛思雲說想在TP對面的一家日料吃晚飯。

銷售部的人精立馬錶示自己請，幾番客套推辭之後，一群人一起往大門走去。

兜兜在電梯裏已經翻了不下十個白眼，茉莉和施小愛則是快忍不住要爆笑出來。

三人默默地走在最後。

剛出大門，茉莉就看到了路邊小學弟的身影，揚揚手招呼：“嘿，小帥哥，這邊。”

兜兜拉着兩人飛快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嘮叨：“快走快走，我要吐了，太顯擺了。”

就在三人快要越過毛思雲一行人的時候，突然聽見毛思雲的老公A先生驚喜的聲音：“小立，你怎麼在這兒？”

只見施小愛的小學弟林立楞了一下，然後慢慢走過來，說：“我來接朋友的，”指着小愛介紹道，“這是我大學學姐，也在TP上班。”

視線瞬間集中到施小愛身上，讓她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總覺得事情可能會往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

“老公，這位小帥哥是誰啊？”毛思雲嬌滴滴地問道。

“小立是才調到我們部門的經理助理。”

“嫂子你好，”林立客氣地笑了笑，“我就是個打雜的，平日裏承蒙領導關照。”

“哈哈哈哈……”毛思雲掩着嘴笑起來，那聲“嫂子”叫到她心坎上。

別看她在TP很高調，其實一直很怕面對老公的同事。

她總覺得那些人都是見過A先生前妻的，肯定會拿自己跟那個女人比較，說不定會因為同情那位而瞧不起自己。

這個林立是新來的，倒是可以拉攏一下。

於是毛思雲很熱情地說：“難得都碰上了，就一起吃飯吧。我們正打算去吃對面的日料，這家的刺身食材都是進口的。小愛，你們也一起吧。”最後還不忘拉上施小愛這幾個。

施小愛聽了這番話非常糾結，自己不願跟着摻和，一晚上看她表演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戲碼，但又不想讓林立為難。

都是初入職場的年輕人，也理解面對上級的無奈。

“謝謝嫂子！不過我們已經提前訂好了吃海鮮火鍋。我團購的，提前付款了，不能退，可不能浪費。”林立說得非常誠懇，又很遺憾的樣子。

施小愛幾個聽到“團購”就知道是假話，憋着笑看他一本正經地表演。

“這個……”毛思雲還想說點什麼，就被她老公打斷了。

“那行，下次吧。”A先生笑着對林立說，“既然我太太和你學姐也是同事，那咱們一定找找時間聚聚。”說完還衝施小愛點點頭。

施小愛本着不能給林立添麻煩的想法，客客氣氣地應付過去，就被早已不耐煩的兜兜抓着上了林立的車。

看着這群人離開，毛思雲調侃道：“老公，你們東林助理一個月多少錢啊，怎麼那麼小氣。跟領導吃飯機會多難得，還捨不得那點團購費。”

A先生並沒有立馬回答她，視線依舊停留在林立車開走的方向。

“我都在樓下見過這小夥子好幾次了。”旁邊一位市場部大姐笑着說，“乾脆您讓他負責對接我們得了，說不定遲早也是咱們‘女婿’。”

大姐歲數稍稍偏大，這個年齡最喜歡做媒，見了單身男女就愛拉一對。

她開這種玩笑，大家也覺得正常，再加上眼前就有一位“女婿”，都很配合地應和微笑。

毛思雲更是喜上眉梢，頗有一種獲得娘家人認可的自豪感。

再想着林立是老公下屬，就覺得自己比施小愛高上一等，更是樂不可支。

A先生回過頭來嚴肅地盯着毛思雲說：“經理助理工資不高，但他不差那點錢。”又掃了一眼TP其他人，想了一下，才斟酌着說道，“他姓‘林’，東林的那個林。”

毛思雨不太能聽懂後面這句話，一臉茫然地看着A先生。

倒是專門負責跟東林打交道的一個銷售主管反應過來，小心地問道：“林董事長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