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2】先夫薛亭裕君生西之蓮位
韓氏看着小草抿着唇不說話,“我兒不肯叫么?都是娘的錯,都是娘的錯……”
“……娘。”小草對這樣的韓氏當真是束手無策,弱弱的開口。
韓氏立即露出驚喜的笑,這次不由分說一把抱住小草。
小草有些僵硬,到底沒有推開她,片刻,伸手拍拍她的後背,輕聲的勸慰。
至此,也算是相認了,韓氏就想着立即將女兒打包帶回家。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他們來得突然,小草今日還要坐診,而且日後大概是不會再回來了,也要對外有個交代。隨即與韓氏解釋了一遍。
“怎能叫我兒伺候那些人?”韓氏對市井之流其實沒什麼意見,但她女兒金尊玉貴……
小草動作微頓,看向韓氏,“娘,話不是這麼說的。”倒也沒有生氣。
韓氏還待說什麼,被聞人泰伯拉住,這個孩子,顯然不能如同家中的幾個,本來就沒養在身邊,沒什麼感情可言,瞧着還很有主見,如果現在就說教,或者對她的事情各種指手畫腳,那麼必然招來厭惡,日後還如何相處。
更何況,“嬌娘這話確實欠妥當,我們女兒醫者仁心,再則,做事當有始有終。——我兒只管去忙,為父今日告假,與你娘一起等你,我們就在這裏,不去前面。”
小草有點意外聞人泰伯的通情達理,雖然不知道高門中是個什麼情況,但是,卻也知道,醫女的身份是比較低賤的,高門大戶出了一個醫女,不管是什麼原因,想來都是很丟臉的一件事情,會儘快的將事情掩蓋抹掉才是。
兒女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父母的“私產”,她原以為他的態度應該會比較強硬才是。小草轉念一想,沒說什麼,點了點頭,進屋做了一番偽裝,顯得平凡普通不起眼。
對於小草的改變,夫妻二人眼中都有異色,不過卻並不明顯,顯然是知道這狀況的。
小草在外行醫,就是遮掩了真容,且是婦人打扮,不甚忙碌的時候,也會以真容上街,卻是姑娘的梳妝,即便如此,其實都有所修飾,不會惹眼,而即便姑娘裝束的時候仍然少之又少。
兩種裝束,若非被人刻意跟蹤觀察,基本上是不可能會被認為是一個人的。
八歲嫁人,但那時候總不能就是婦人打扮,事實上,連梳少女裝都有些不倫不類,薛亭裕也不拘着她,意思是待到正式圓房之後再梳婦人髮髻,只可惜小草沒等到那一天。
就算沒有圓房,小草也認定了與薛亭裕的夫妻關係,在這兩年多里,所有與她接觸的人,都差不多知道她是寡居之人,更遑論頭一年,小草着着實實是為薛亭裕守了孝,日常穿戴都看得出來,出孝后想娶她的人其實不少,小草斷然拒絕。
這時候已經有些名氣,而且行醫不為賺錢,因此,舍了不少葯出去,義診同樣不斷,受恩惠的人不在少數,都說她仁善,是活菩薩,因此,就算有那心懷叵測之輩,這些人都會幫她出頭,斷沒有讓她受委屈的道理,再則,得罪一個醫術精湛,仁心仁德,關鍵是不怎麼收錢的大夫,那絕對是蠢貨中的蠢貨。
聞人家的人能精準的找上門,還知道她是做什麼的,自然這兩重身份都了解的。
只是,夫妻二人不知曉她做婦人打扮,到底是權宜之計,還是已經成婚。
這時候到底不會讓小草再單獨出去,聞人泰伯派了人跟在後面。
隨後夫妻二人不自覺地仔細打量起小小的院子,就三間小屋子,東西很多,卻並不凌亂,其中一間是各種各樣的葯,處理好的,沒處理好的,還有處理藥材的諸多工具;一間是廚房,東西很少,吃食就更少了,也相當的簡單。
想到在家裏,最低等的下人,吃得都比這好了不知多少,韓氏又忍不住掉眼淚。
聞人泰伯亦是心酸不已,卻也只能勸慰妻子,“往事已矣,日後我們多疼她一些,多補償一些。嬌娘也莫對過去的事始終耿耿於懷,你若時時傷心自責,我們的女兒心裏肯定也會不好受,如今一家團聚,合該開開心心的才是。”
韓氏抹了眼淚,“夫君說得是。”
這剩下的一間,顯然就是小草的寢房了,聞人泰伯倒是沒有進去,就算是父親,進入已經成年的女兒的寢房也不太好,萬一看到比較私密的東西就尷尬了。
韓氏獨自進去,同樣乾淨整齊,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書桌,旁邊一個大大的書櫃,一眼看上去,沒有半點獨屬女兒家的東西。
韓氏的目光卻死死的盯在一方小小的桌子上,那上面放着一牌位——先夫薛亭裕君生西之蓮位。好半晌韓氏才回過神,“夫君,你快進來。”
聞人泰伯聞妻子的聲音再度有些不太對,忙進去,“怎麼了?”隨着韓氏所指看過去,聞人泰伯心裏也忍不住被揪了一下。
“我兒這些年到底是怎麼過來的啊,怎麼過的……”韓氏只覺得心都要碎了。
韓氏忍不住腦補一出女兒辛苦生存,熬到嫁人的時候,卻是一家子極品,惡毒婆母,寡刻公爹,刁蠻小姑,混賬小叔,粗野妯娌,被各種磋磨,丈夫不是不受寵就是病秧子,致使她年紀輕輕守寡,再被狠心的婆家趕出來,原本收養她的那家人也不再接納她,或者這婆家就是收養她的人,事實上就是一個如同奴婢一樣的童養媳。
在她的臆想中,自家女兒,那是比地里的小白菜還可憐。
韓氏一邊哭,一邊述說各種令人不寒而慄的猜測。
聞人泰伯聞言,很是無語,那點揪心也被沖刷得乾乾淨淨,要真是這樣,女兒那一手據說很不錯的醫術怎麼來的,再看看桌案上攤開的紙張,一手字也是不差,估摸着至少也能勝過七八成的女子,誰家奴婢如此費心費力的教導?
聞人泰伯與韓氏細細分說,韓氏止住哭泣,同時還有點尷尬,這麼明顯的事情。
“嬌娘你是關心則亂,回頭咱們好好問問女兒,你這會兒也別胡思亂想。”
韓氏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