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恨!皆為你做嫁衣裳
“為什麼當年他告訴我,我是林家的孩子?
為什麼他最疼的人是你,不是我?
為什麼他要騙我說要你幫着我報仇,但一定要用我的生命去保護你?
為什麼我的腿是殘的,難道說不是象有人傳說的那般,被人從林家大院裏扔出來的,才落得這幅鬼樣子嗎?
為什麼給我的名字是張-林子?難道不是在影射些什麼?
可到頭來,這一切的結論都是反的,你才是林家那個孩子,而我竟是他張行山的親生兒子,為什麼,這一切都是為什麼?”
躺在榻上的張林子,一句接一句的質疑着,一遍遍的重複着這些話,彷彿這些話重複的多了,所有的質疑就會有了答案一般。
“林子,別想了,好好睡一覺,然後……”
“然後怎麼樣?張小閑,原來你以前和我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你才是林家的兒子,可是為什麼?他為什麼騙我?”
張林子口口聲聲說的這個他當然是指他們的老爹張行山,他在臨死以前,曾經把張林子叫到自己身前,撒下彌天大謊,只為了保護恩人的唯一骨血。
張林子這麼多年,從來沒有懷疑過他阿爹說過的話,直到今日,他的那位大伯母無意之中揭開了事實真相。
一個令他無法接受,而且震驚不已,根本接受不了的真相。
“為什麼,誰能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為什麼?”
張林子像是進入了某種虛幻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問着,並在這不斷的疑問當中,逐漸渾然睡去。
張小閑看着虛弱到無以復加的張林子,心裏的痛一點也不亞於他,甚至更甚。
他明白真相總有一天會在揭開,只是這揭開真相的時候,未免也太巧了些。
張林子昨天剛剛受到被賀蘭院內門淘汰下來的打擊,今日,就又意外的被告知,他才是張家的親生兒子的事實。
他怎麼能夠接受這一連串的意外,不崩潰才怪!
只是事情已然到了這般時候,已經無可挽回,張小閑想着,等林子好好的睡一覺,心情沒有那般激動了。
他再多加勸解……或者帶他出去散散心,或許他會冷靜下來,接受這一切。
……
與賀蘭院相鄰的無名山,後山有一處寬大的山谷,山谷內零星坐落着幾排木質的房舍,這裏就是被世人多有傳頌的神秘的,賀蘭院內門。
坐立在山色空濛中,一間名為阡雲居的房舍內,大師尊阡岳,此時正若有所思的坐在方榻上,在他的左手裏站着一位青白色長衫的中年男子,正是他的三師弟上官墨軒。
“三師弟對今日發生的事情怎麼看?”看似很隨意的問話,語氣卻是有些凝重。
上官墨軒急忙恭敬說道:“大師兄是覺得事情蹊蹺,這裏面有內情?”
“難道不是?李青臨這個人我是有些了解的,粗中有細,為人圓滑,在賀蘭院十幾年來,除了能悉心教導學子外,也不斷努力加深修為,可算是半個武痴,可是就這樣一人,竟然在今日,內門招考這麼重要的日子裏,竟會在眾人眼皮底下做出這種蠢事,到底是為了什麼?”
“師兄是說,他可能另有隱情??”
阡岳點頭:“我今日曾仔細看過他,發現他體內有氣血逆流,元神渙散之象。”
“大師兄,你是說李青臨他修鍊功法導致走火入魔?”
阡岳沉默點頭,不過又道:“雖說他修鍊的功法已經是離道,但似有暫時控制得法,所以,他才表面上顯得如常人無異,如果一旦若是這種外力控制沒有的話,那他的全身經脈就會崩裂而亡!”
“如果這樣那預示着什麼?大師兄你是懷疑,李青臨現下被人暗下了毒手,所以,他才會冒險去殺死那個小學子?”
阡岳沒再說話,而是臉色漸漸冷峻。
能夠把一個已經進入出竅境界的大修行者,抓在手裏作為傀儡,那這個人的功力和心機,絕對非同一般。
看到師弟凝神想着什麼,沒再說話,阡岳輕嘆一聲,望着門外斑駁陸離的景色,說道:“師父他老人家已經不問學院之事,十年有餘了,平日都是由我從旁輔助南宮山長,管轄這學院之事,只是可惜,南宮山長近年來把全部心思幾乎都用在了煉製丹藥上,對院中一些事,輕慢了不少,我又不能直接指出他的不是,這才令咱們這所千年古院,有了暗流涌動之勢,說來真是慚愧!”
“師兄莫要這樣說,我怎麼會不知道師兄的不得已,不過,就算今日不出這等事,咱們賀蘭院裏也早已不是那祥和出塵之地了,朝廷中的爭鬥,遲早會波及到賀蘭院,所以,師兄一定要找機會提醒南宮山長,莫不要讓院中弟子做了某方的刀槍!”
“呵呵!”阡岳聽罷,輕笑兩聲,看着上官墨軒點頭道:“人都說三師弟一向看事清明,有一顆七竅玲瓏之心,果然是不差!”
隨之又說道:“你放心,我會去說的,賀蘭院是千年古院,替天下培養諸多英才良將,大多或立於廟堂之上,或遊歷於江湖之中,聲名遠揚,所以,這樣的一所神聖地方,決不能為有不測之心之人所利用!”
“大師兄,遠慮,師弟佩服!”上官墨軒躬身為禮說道。
忽然,他又似乎想起了什麼,說道:“大師兄,那個令人刮目相看考入內門的小學子,不知道要由誰來教導,我們十二人中,似乎只有十二弟還沒有收弟子,要不……”
阡岳先是點點頭,忽然,他似是想到了在招考當日,那小學子命懸一線之時,顯現出來的某種不可思議的表現,隨即又搖頭。
上官墨軒一看,大為不解。
只聽阡岳說道:“可以讓他跟着小十二,不過,我平日也會多關注這個小學子!”
上官墨軒聽完,不僅有些詫異,心說,一直都不鬆口收徒的大師兄,怎麼突然改了脾氣,對這樣一個各方面條件都不算出色的小學子,竟是有了興趣。
……
明顯已經被一連串的事,打擊的心神俱裂的張林子,已經躺在榻上睡了一天一夜。
這可急壞了張小閑和小婢女彎彎。
二人輪番守在張林子的塌前,寸步不敢離開。
只盼着他能挺過這最艱難的時候,打開心結,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幸好,賀蘭院裏因為內門招考這件事,給學子們放了兩天假,張小閑也不着急出去,只精心守着張林子。
又是一天過去,在張林子屋裏守了一個晚上的張小閑,在清晨時候,被小婢女彎彎替下,並催促他趕緊去補個覺,因為他現下的黑眼圈已經非常的顯而易見。
悉心的叮囑了彎彎幾句,張小閑這才來在自己屋裏的榻上,躺下來。
沒過一會兒功夫,就沉沉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他正睡的香甜,突然耳邊傳來小婢女彎彎急促的喊聲。
“小閑哥哥,不好了,人不見了……”
“噌”
張小閑像是只猴子一般,一個激靈從榻上坐起,急聲問道:“不見了,誰不見了,是林子?”
“是啊,小閑哥哥!”小婢女彎彎此時帶着一副哭腔,說道:“都怪我,原以為我看着林子哥哥一直沒有睡醒,我就想着先去給你們做些飯菜吃,你們都還沒有吃飯呢,可是我只出去了一會兒工夫,回來的時候就發現林子哥哥不見了!”
聽到這裏,張小閑顧不得再問些什麼,飛也般的向著外邊衝去。
西柳街,湖邊,鬧市之中,甚至附近的車馬行,張小閑都幾乎一一問了個遍,可是哪裏還有張林子的身影。
林子,你怎麼會不告而別,為什麼啊?
已經急的滿頭大汗中的張小閑,茫然的望着人流如織的街市,心裏就似是着火了一般。
跑了足足有十幾條的街,問過了無數的行人之後,天色已經到了後半夜,依然一無所獲的張小閑,悶悶回到了自家宅院裏。
走至門口,忽然看到裏面燈火依然閃爍,內心便急切盼望着,是張林子從外面回來了,他重新回到了他們三個人的家。
可是直到他走進庭院,看到自己小婢女那聞訊期盼的目光的時候,他的心一下又徹底冰冷。
“小閑哥哥,我看到那邊桌上,放着一張素簽,你看看上面寫了什麼!”
“快些給我!”張小閑一聽猜測到是張林子留給自己的信,所以,急切的從彎彎的手裏搶過了那張素簽。
素簽之上,有幾行行書,寫着:“上蒼不公,以十餘年殘軀苦心,皆為你做嫁衣裳,厚土無情,凄惶惶情斷恨長,今日懷恨去,他日功成必來討償!”
“林子!你這是何苦!”
看到這字字誅心狠辣留言,張小閑當即癱坐在地。
什麼時候,他們曾經相依為命十多年的兄弟,竟落到了今日似仇家一般地步。
可是,這一切似乎已經無法挽回了……
這間宅院裏,恐怕從今以後,再也不可能出現兄弟二人,並肩夜話,同坐練功的情景。
那情景好像還是昨日一般,依稀可見,可如今張小閑悲哀的發現,再也回不去了。
張林子,他恨自己的老爹張行山,更恨他張小閑,甚至都想要在將來的某一天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