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情孽
“因為我?”張小閑驚訝看着對方婦人,哭笑不得。
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啊。
什麼時候,雲兒姐的事情竟然牽扯了上了自己。
好吧,牽扯是有點點,可是他們二人自從張小閑專註進入內門,苦練內功開始,一個多月以來,和張雲兒見面的機會,幾乎沒有。
這怎麼這會子有了什麼事,就一股腦的安在自己身上?
張小閑懊惱,但心裏還是擔心張雲兒現下的情景,剛要出口相問,不料這時候有道急促的暗啞聲音,從廳堂門口處傳來:“請問這位夫人,雲兒她到底出了什麼事,她到底怎麼了?”
接着便看到坐在輪椅上的張林子,緊張急促的從門口進來。
當從沉睡中醒過來的張林子,聽到院子裏好似有些異常,竟像是來了不少人一般,感到詫異,剛想來在這邊看看到底是什麼情形,沒想到首先聽到的卻是他心中萬般牽念的張雲兒,被關起來的消息,所以,顧不得失禮與否,脫口相問。
崔氏此時看到坐在輪椅上的儒雅少年,心裏已經明白這個就是自己女兒說的兄弟兩個之中的那位兄長。
只是看到這少年,臉色蒼白,雙目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似乎萬般擔心模樣,便也心裏又明白了幾分。
不由看着面前這二人,發出一聲冷笑。
曾幾何時,她當初見過的其中一位小嬰兒,已經長大成人,從杳無音信又回到都城,竟然和自己的女兒張雲兒多有結緣。
只是這段緣分,逐漸便成了一段孽緣,崔氏今天來就是來興師問罪來了。
“你們兄弟兩個人的身世,以及來龍去脈,我都已經知曉了,我家老爺已經把你們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我!”
崔氏語氣犀利,一雙帶着怒意的眸子,不斷的盯在二位少年身上。
“若是嚴格說起來,你們應該叫我一聲大伯母,咱們也算是一家人。”
張小閑聽到這裏,不僅挑了挑眉,一家人,也許應該是的,但是那位朝奉大夫張大人,可不一定這麼想。
要不然也不會把千里投親來的他們,趕出府門。
也不和他們相認。
想到這裏,張小閑首先回話道:“這個事情,張大人可是先前有交代……”
“我當然知道老爺做出的安排,但是,無論怎樣你們兩個也是知道這其中內情的,為什麼明明知道是親堂兄妹,卻讓蒙在鼓裏的雲兒,對你有了非分之想?難道你真的是個喪盡天倫之惡人?”
語氣忽然變得極其尖銳的崔氏,把滿心的惡氣,向著一旁懵懂不知情的張小閑發去。
“雲兒是你的親堂姐,你怎麼能夠讓她對你動心,難道你是想要毀了她?”
聽着這一聲聲突如其來的質問,張小閑簡直是有口難辨。
張雲兒對自己或許與眾不同,這個他也有所察覺,可是,他並沒有象崔氏說的那樣,縱容張雲兒如此,再者,就算張雲兒對自己有了別樣情感,那也不算是背人倫的事。
因為,他本就不是張家人,只不過從小被老爹張行山從林府救出,收養在身邊的義子。
但這些情形,張行山並沒有向任何人透漏半字,所以,才會讓朝奉大夫夫婦誤會至今,甚至兄長張林子也是在誤會之列的。
張小閑無奈的看着這位滔滔不決,質問自己的中年婦人,苦笑不已。
直到她似乎把滿腹的惡氣,噴了一個差不多時,張小閑這才開口向她解釋道。
“張夫人,我當然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也知道你可能誤會了這件事!”
“誤會?有什麼誤會,雲兒的心事前一陣被我們家老爺看透,知道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竟然喜歡上了你,頓時氣得吐了血,於是立刻勒令雲兒退學,然後,想要把她許配給,曾多次上門提親的當朝李侍郎的小公子。
誰知雲兒她就像被魔怔了一般,死活不肯,非要來找你,被我家老爺知道后,大為震怒,命人對雲兒施了家法,被鎖入後院,勒令與侍郎公子成親之前不得出來……”
崔氏一邊說著,情緒越發的控制不住,竟是氣勢洶洶的朝着張小閑而來。
張小閑聽了這話,心裏也不禁有些替張雲兒擔心。
又看到崔氏如此架勢,急忙躲在一旁,不解說道:“那既然如此,為什麼張大人不把我們兩家之間的關係說出來?”
“你以為我們沒有說嗎?可是雲兒她不信!非要說這事是我們捏造出來騙她的……”
“這位夫人,雲兒他現在到底如何了,可有什麼差池?”一直在旁邊默默聽着二人說話的張林子,重點卻一直糾結在張雲兒現下是否安好上。
尤其是聽到張雲兒已經被那位朝奉大夫聘於他人的時候,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哼!雲兒落得這樣的下場,還不都是拜你們所賜,你們兄弟二人,明明知道與張家有親,卻讓我的雲兒,落入你們佈下的情孽之中,可見你們一個個多麼令人不齒!”
“尤其是你!”崔氏一抬手徑直指了站在她面前的張小閑。
厲聲說道:“既然雲兒,不肯相信你和我家老爺是血親之人,那你不妨讓她去看看真假!”
看看真假?張小閑此刻可真是越發摸不着頭腦,是不是血親這種事,單看看就知道,別說你的眼不是人眼,我可不信這邪……
張小閑心裏的這些想法,崔氏自然能猜得到,只見她又冷笑一聲說道:“張小閑,不瞞你說,在十多年前,你剛剛出生不久,我曾經被你爹娘請去到你家府上吃酒賀生,那時候我可是曾經抱過你的,也看到,在你的前胸上有一塊指甲肚一般大小的痣,那時候我還曾經以此對你的爹娘開玩笑說,這孩子有這麼明顯的標記,長大后倒是不怕他調皮走丟了!所以,我也和雲兒說了這件事,是她要求你到府上,她要親自查證的!還說如果是真的,她今後一切但憑我們做主……”
“什麼!黑痣?”不等張小閑這裏有所反應,待在一旁的張林子聽了崔氏這話,突然神情大變。
整個人像是被雷擊到一般,坐在輪椅中的身子竟是激烈的顫抖起來。
此時他原先慘白的臉霎時變成了鐵青色,一隻手顫巍巍的抬起,指向那崔氏。
“你說什麼?張行山的親生兒子,竟是前胸上有一塊黑痣,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崔氏莫名的看想張林子,他家老爺可是曾經說過,這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真實的身份應該是怎樣。
所以,她這次來,並不是衝著張林子而來,而是氣惱這個她以為的與他們張家有着血親的張小閑。
為什麼明知道自己身份的情況下,還讓張雲兒喜歡上他。
可是崔氏現下看到張林子這幅神情,似乎感覺到了有什麼差池,急忙說道:“我所說沒錯,當年我在你們爹娘那裏看到的小嬰兒,前胸上是有一塊黑痣。”
“你胡說!不會的,怎麼會這樣!你撒謊!”廳堂里傳來了張林子撕心裂肺,卻又震驚至極的嘶喊!
“林子,你怎麼了,冷靜一些!彎彎,彎彎……”張小閑此時已經顧不得和崔氏說什麼,看到已經在逐漸崩潰的張林子,那逐漸癲狂的神色,他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做害怕。
張小閑開始大聲的喊着小婢女,想讓她趕快來幫着自己把張林子帶走。
其餘的事情可以慢慢的說。
“啊!啊!啊!”
已經經受不住事實的打擊,在瘋狂邊緣的張林子,慘叫着,嘶喊着,彷彿要把這些年來的自己所背負的那些東西,統統都喊出來。
還有,最是令他崩潰的,那就是,他日夜思戀的張雲兒,竟然是自己的親堂姐,多麼荒唐,多麼可笑!
張林子此刻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笑柄。
那麼多日日的思念,到頭來竟是命運殘酷的捉弄。
他不是老爹張行山收養的林家之子,他從出生起也沒有血海深仇,可是為什麼,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什麼?
“怎麼回事?難不成當年行山的孩子竟是你?”崔氏現下早就從張林子崩潰的情緒和張小閑沉痛的目光之中,讀懂了所有一切的事實。
也恍然愣在當場,竟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難道小叔的親生兒子,竟不是這個叫張小閑的,而是坐在輪椅上的張林子,可是,這一切怎麼如此複雜。
朝奉大夫夫人,兄弟二人所謂的大伯母崔氏,帶着萬般疑惑走了。
張林子已經被張小閑和彎彎二人,送到了自己屋舍的長榻上。
此時的他也不再瘋狂的大喊大叫,涕淚橫流。
而是一副痴獃般的模樣,定定的躺在那裏,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卻睜的極大。
眼神渙散而無力,整個人好像失掉了魂魄一般。
“林子哥哥,這是怎麼了?”小婢女彎彎何曾見過自家的林子哥哥有過這般模樣,露出害怕擔心的表情。
張小閑看到張林子的模樣何嘗不心痛,只是,真相在這樣一個時機里被證實,對張林子來說未免太過殘忍。
在賀蘭院中剛剛受到致命一擊的張林子,現下又明白他這麼多年自以為清晰的真相,卻原來不是他所想像的樣子。
這麼多年背負的心結和痛苦,原來都是另有實情。
這是一種多麼諷刺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