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借糧
就這樣搜了兩天，除了有兩個村莊倖免外，慶州附近的村莊都被摧毀殆盡，倖免者也在路小婁的指引下陸續遷入了慶州城。
“糧食、糧食、糧食……”捉握着毛筆的劉刺史發怔般的捂着頭，用墨尖點着準備寫的奏章，看得路小婁心驚膽戰不已。
站在劉刺史身後的賈成思嘆氣道：“路防禦使，就是這樣，劉刺史昨日聽說城中糧食緊缺后又開始發病了。”
破舊的府衙，連個能供其差遣的衙役都沒有，路小婁第一次對文官有所改觀。
“劉刺史的平日生活由誰來照顧？他的妻兒呢？”
“劉刺史的妻子早在生下孩子后就去世了，而唯一的孩子，唉，路防禦使你也知道，我們這裏生活條件不好，孩子早夭情況很正常……”
路小婁沉默了，這特么是名副其實的地獄模式吧，連當官的都活得這麼累，老百姓還談什麼民生。怪皇帝？算了吧，有罪臣子擔，這是大宋官場的公認潛規則，皇帝犯再大錯，都是臣子辦事不力的責任，所以最好的應對態度是自己面對和祈禱上天。
“糧食，有啊！”路小婁輕鬆道。
賈成思和那發怔的劉刺史聞言皆是一怔，劉刺史忙問道：“糧食！糧食在哪兒？哪兒有糧食？”
“延安府有，還有離此不遠的渭州。”
“這，我們曾派人借過，可延安府方面和渭州方面皆言無糧。”賈成思無奈道，而劉刺史也一臉的失望。
路小婁點頭道：“我大概明白為什麼你們借不到糧，但本官能借到。”
“怎借？”
解下佩劍，路小婁將其擱在桌案上道：“拿我六千將士的性命去借。”
“早聞路防禦使大義，請受本官一拜！”劉刺史推開座椅，甩袖納頭就要拜，路小婁連忙阻止。
“劉刺史何必如此！”路小婁笑道：“我等皆是大宋臣子，為百姓做事何拘小結。”
“路防禦使所言極是！”
賈成思抱拳道：“昨日在下詢問軍中軍士，言及路防禦使未將與党項一戰大捷之戰況派人彙報與朝堂，不知為何？”
哦，對了，還有這項流程來着，總不能真的說自己忘了吧，那維持了這麼久的英明神武、風流倜儻、帥氣過人、睿智無雙……（此處自動省略五百修飾詞）的形象不就不保了嗎？借口什麼的，隨便找個好了。
“咳嗯，本官自然知道戰事需及時稟告聖上，但本官也是有難言之隱在身。”路小婁聲音低了一截，接道：“爾等可能不清楚本官的狀況，雖說本官以立軍令狀扛下領兵重責，但卻連一次領兵經驗都沒有，王益王老將軍，便是朝廷派與本官的監軍。”
“監軍、監軍，又是監軍！”劉刺史拍桌喝道：“我大宋名將楊業，便是因為受制於無能監軍而戰死沙場！”
“因我大宋的規矩，所以領兵的將領都會受制於朝廷指派的監軍，而本官也是其中之一。”路小婁接道：“若本官未經監軍核實，便將捷報傳達朝堂，被人以虛報戰情攻訐的話，不僅是本官，就連支持開戰的聖上都會被人為難。”
賈成思被路小婁說得一身冷汗，從來沒有涉足過朝堂黑暗的他，感覺自己不會再想去接觸那種東西了。
“路防禦使所言有理，下官多言了。”
“無妨，此間小事希望二位當從未聽過，本官從未說過便可。”
其實路小婁已經想像到自己離開的這段日子，會有多少人在趙禎面前攻訐自己了，唉，希望趙禎能撐住。
算算日子，王益王老將軍也快到了吧，從之前的朝廷局態來看，這個老將軍雖說不是偏向自己的，但也算是主戰派，其本事路小婁還不清楚，只能期待着別到緊要關頭拖自己後腿。
“呸！此等飯菜也算人吃的？”東部民宿的兵營區，終於有士卒忍不住摔碗了。
其實大多數士卒私下想法都是如此，因為糧食的缺少，軍里的火頭按照路小婁的吩咐開始在飯菜里摻雜野菜麩皮之類的雜糧了，本來一個勁想着殺敵的士卒哪裏還忍受得了這樣的待遇。這也是路小婁留在軍營里的一個目的，他要時刻安撫軍心。
“吵什麼吵！吵什麼吵！”路小婁端着碗出帳看了看，吼道：“誰他娘的敢在老子面前亂髮脾氣！有種的站出來，入娘的！”
沒人敢作聲，路小婁下意識就想抽劍，不過卻摸空了。
“入娘的，要不是老子把劍拿去辦事了，肯定抽死你們這群混賬！”
黃大傻一邊吧唧着嘴一邊笑道：“路防禦使，沒劍了，你要怎麼處罰我們啊。哈哈……”
“黃大傻，你他娘的不要命啦！”
“入娘的，黃大傻你個混蛋！你想害死老子？”
……
路小婁看着他們自己吵來吵去，然後身形僵硬的彎腰撿起地上的碗和灑出來的米粒，黑着臉道：“這次老子就原諒你們了，畢竟爾等淪落到這種地步是老子的錯，但老子也要告訴你們，下次要是再說些什麼讓老子不高興的話，老子可不會就這麼饒了你們的。”
把雜糧飯和米粒丟進嘴裏，路小婁“嘎嘣嘎嘣”的發出根本不是吃飯的聲音，因為裏面還有一些摻雜的細小砂石，讓路小婁的牙咯得生疼。
“咕嚕。”
黃大傻都看傻了，連忙道：“路防禦使，吃掉在地上的東西是會弄壞肚子的，我家老娘從小就這麼告訴我的。”
“我有什麼辦法。”路小婁接道：“我肚子餓。”
沉默，全軍人都在沉默，因為他們發現，這個防禦使跟以前任何一位領兵將領都不一樣，他會把士卒當人，與士卒同甘共苦，愛護百姓，並且不拘禮節。
“路防禦使，我這碗飯還剩很多，要不……”
“路防禦使，我這碗飯油水比較重，來吃我的吧。”
“路防禦使……”
……
路小婁嘴角抽了抽，預計目的達到了，確切的說是超出預計了，那自己到底還要不要繼續吃下去。
“都給老子滾蛋！還想騙老子，你們肯定是嫌飯難吃才都推給老子的，都給老子在一炷香內給老子把飯吃完。”路小婁道：“不然軍法處置！”
叭叭叭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