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第四章

一身富家翁打扮的羅勇來到春來茶社,徑直走進了包間。裏面已經有人在等候了。等候的人穿着一身保警總隊的軍官制服,此人是潛伏在保警總隊的中共內線,代號“青山”。

羅勇趕緊走上前一把握住青山的雙手,激動地說:“辛苦你啦,青山同志。”

青山的手有些顫抖,他有些哽咽地感慨道:“相隔五年了,總算又聽到娘家的聲音了。”

羅勇笑着說:“你這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來,談談保警總隊的情況。”

青山告訴羅勇,保警總隊下層軍官的情緒十分不穩,主要是對前途的憂慮。高級軍官的態度倒是應該關注,原來的總隊長跑了,現在的總隊長是臨時代理,每天長吁短嘆說自己是代理“送死”。

對於保警總隊裏的特務,青山說自己掌握的情況並不全面。前任保警總隊總隊長的副官楊懷恩這段時間非常活躍,他懷疑楊懷恩也是潛伏特務。

青山拿出楊懷恩的一張照片遞給羅勇。

羅勇看着照片說:“如果真是特務,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來一定有特殊目的。”

羅勇囑咐青山,讓他最近先不要行動,到時會派人聯繫他。

齊拉拉騎着一輛破舊的自行車,風塵僕僕地進了北平,自行車上帶着他的行李。他戴着一頂晉綏軍的棉質護耳帽、大號的美軍風鏡,穿着國民黨軍的軍大衣,腳上蹬的是日本人的翻毛大皮鞋。土洋結合,他這樣子既古怪又滑稽。他來到公安局大門前,被站崗的舊警察攔住了。齊拉拉張牙舞爪地喊鄭朝陽是他大哥,最後把郝平川喊了出來。

郝平川看到齊拉拉是一臉的冷淡,對這種江湖小混混兒他一向沒什麼好感。不過齊拉拉倒不在乎郝平川的態度,他口口聲聲要參加共產黨,還發誓上刀山下火海永不變心。

郝平川斜着眼睛看着齊拉拉說:“我們需要的是戰士,不是混混兒。”

齊拉拉一本正經地說:“郝同志,我和你打個賭,不用多久,我就能大大方方地進這個大門,而且你還得來門口迎接我。”

郝平川沒理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齊拉拉在公安局門口一邊轉悠,一邊念叨:“鄭朝陽,卸磨殺驢,你不仗義!”

冼登奎跟着謝汕來到後院的一個房間。

房間裏有幾個冼登奎的手下,身上都帶着傷。他們剛剛奉命到平西青龍橋搶黑旋風的地盤,沒想到被黑旋風的人一頓暴打,最後丟盔棄甲,逃了回來。

冼登奎氣急敗壞地罵:“一群廢物,連一個土鱉都搞不定。”

謝汕在一旁解釋道:“黑旋風火力太猛,有衝鋒槍、機槍和手雷,並且手雷都是美國造的。聽說他是跟了一個什麼姓楊的司令,估摸着是國軍殘部在那邊招兵買馬。”

冼登奎破口大罵:“什麼狗屁司令,一夥子殘兵敗將。”

謝汕倒很是謹慎:“這些人來路不明,咱們還是先不要招惹。”

冼登奎仔細想想,說:“那好吧,叫大家都小心點。告訴大小姐,沒事別出門。”

一個僕人跑過來通報:“老爺,外面有個叫鄭朝陽的人要見您。”

冼府的會客廳里,冼登奎一把抱住鄭朝陽,奮力地眨着眼睛:“兄弟我一直都在擔心你。聽說你在城外遇到了保密局的萬林生,天殺的畜生!”

鄭朝陽也緊緊抱住冼登奎,兩人的樣子看上去像是準備摔跤。

鄭朝陽誇張地戲謔道:“何止是萬林生啊,先是有殺手想殺我,結果叫我給幹掉了,然後才是保密局。當時我就想啊,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叫殺手先幹掉了,保密局的人就只能看到屍體,殺我的黑鍋就叫保密局的人背了;又如果,我是說如果哈,是想殺我的那個人給保密局報的信呢?這樣,在保密局他是不是也很有面子?哎,對了,那個殺手我見過,綽號‘母豬龍’,好像和你冼老大還有點交情。”

冼登奎一臉驚訝:“竟然是母豬龍這個混蛋!兄弟你放心,我這就叫人去把他家的房子點了,他把咱倆都害慘啦。”

鄭朝陽一愣:“什麼意思?”

冼登奎終於鬆開鄭朝陽,兩人坐到了沙發上。

“保密局的人說是我送你出的城,說我通共,把我抓進去好一頓打。幸虧八萬,我閨女托門子找關係才把我救出來。你可是不知道啊,兄弟,哥哥為你可是遭老罪啦。”

鄭朝陽確實有些驚訝:“還有這回事?”

“當然啊,不信你看看我身上的傷。”說著,冼登奎站起來就要脫棉袍。

鄭朝陽急忙阻攔道:“行了,大冷天的。我找你有別的事。”

冼登奎坐了下來。

“昨天下午你的賭場叫人炸了,你知道吧?”

“知道啊。這幫天殺的畜生。”

“人我們已經抓到了,是青龍橋老大黑旋風的手下。說是因為年前你黑吃黑殺了他兒子,所以找你來報仇。”

“胡扯,這幫鄉下土包子就是想敲詐倆錢兒花。”

鄭朝陽一臉嚴肅地說:“明人不說暗話。黑旋風和你之間的恩怨咱以後再說。我來就是想提醒你一下,解放了,得換個方式做事了。你在江湖上還是有地位的,就勞煩你傳個話下去:從現在起,道上的規矩改了,不管以前尾巴翹得有多高,現在都給我夾起來,是龍得盤着,是虎得卧着。誰要是敢在這個時候鬧事,就別怪我鄭朝陽是吃生肉的。”

鄭朝陽笑着,看着冼登奎。

冼登奎愣了一下,馬上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共產黨是咋回事,大伙兒都清楚。當年你偷着給八路軍送藥品,還不都是用的我的渠道嘛,好歹我也算半個八路啊。”

鄭朝陽哈哈大笑:“冼老大是明白人,那我就不多說了。”

冼登奎送鄭朝陽出來,迎面遇到冼怡。

冼怡臉上寫滿驚喜,她幾乎是蹦到了鄭朝陽的懷裏:“朝陽大哥!我都要擔心死了,你回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猝不及防,鄭朝陽只好接住冼怡,看見她已經淚流滿面,他安慰說:“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

冼登奎在旁邊心酸地說:“兄弟,你是不知道啊,八萬這丫頭聽說你在城外遇到危險了,整天是以淚洗面啊。你看她現在瘦的。”

鄭朝陽終於推開了冼怡,說道:“我剛回來,忙得要死,改日來看你好不好?”

“說話算數?”

“算數。”

“拉鉤!”

鄭朝陽只好伸出手指。

冼怡絮叨着:“拉鉤上吊,一百年不不許變,誰變誰是王八蛋。”

鄭朝陽苦笑着和她拉鉤。

秦招娣來到鄭朝山的辦公室,看到鄭朝山正在屋子裏擺弄蘭花。

她手裏拿着圍巾,說:“鄭醫生,您的圍巾我洗乾淨了。”

“真是,還洗什麼啊。”

秦招娣把疊得四四方方的圍巾放到了桌子上:“用過的東西當然要洗。”

鄭朝山的辦公室極其乾淨整潔,物品擺放有序,就連臉盆架子上的毛巾也掛得十分整齊。她走到窗邊,看着窗台上的蘭花,問道:“您也喜歡蘭花?”

“梅蘭竹菊四君子嘛。怎麼,你也喜歡?”

秦招娣笑着點頭。

“那我倒要考考你了,中國的蘭花有多少種?”

秦招娣想了想:“上學的時候聽老師講過,春蘭、蕙蘭、建蘭、墨蘭和寒蘭,統稱中國蘭。”

鄭朝山驚訝地說:“不錯。中國的蘭花與那種顏色鮮艷花葉碩大的熱帶蘭花有很大的不同,質樸文靜、淡雅高潔,很符合咱東方人的審美。孔子說:‘芷蘭生於深林,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困勞而改節。’”

“尋得幽蘭報知己,一枝聊贈夢瀟湘。”

“這是用來比喻愛情的。”

秦招娣假裝驚訝地說:“是嗎,這我真不知道。我還以為說的是知音。”

“中國人含蓄內斂,心裏想的,從不直說。”

鄭朝山走回辦公桌前,拿出一個藥方遞給秦招娣,說道:“我這有個驅寒的藥方你拿去試試。你身上寒氣太重,所謂寒土不生,將來會影響生育。”

秦招娣很吃驚:“這您是怎麼看出來的?”

鄭朝山露出謎之微笑:“我身上寒氣也重,久病成醫。這個起碼能讓你在經期的時候,那種山呼海嘯疼得死去活來的感覺輕一些。”

秦招娣收起藥方,看到鄭朝山桌子上的聽診器,露出很是好奇的樣子:“這個,我能試試嗎?”

“當然可以。”

秦招娣帶上聽診器,看到鄭朝山比畫著自己的胸口:“來吧。”

於是,她把聽診器放到鄭朝山的胸口上聽着。

“聽到什麼了?”

“心跳好快啊,聲音好大。”

鄭朝山脫下白大褂給秦招娣穿上,說:“所有的行頭都要配齊。”

鄭朝山又從白大褂口袋裏拿出一副白口罩,幫秦招娣戴上,他看了看,說道:“現在,完美了。”

鄭朝山看着戴着口罩的秦招娣,眼前剎那間閃現出一個雪花紛紛的冰湖,在湖邊,一個國軍中尉,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勘驗屍體。

鄭朝山看着秦招娣微笑道:“真像。”

秦招娣有點奇怪,隨口問道:“像什麼?”

“像醫生啊。”

京華百貨商場門口,冼怡大步流星地走出來,後面的小丫鬟拎着大包小包跟着。

“小姐,你等等我啊。平時不出門,一出門買這麼多東西。”

冼怡焦急地說:“快點,叫我爹發現就不得了了。這都是給朝陽大哥買的,上次他來時,我看他襯衣袖口都是破的,肯定受了不少苦。”

冼怡揮手,旁邊的一輛黃包車跑了過來。她上了黃包車,剛坐穩,黃包車就開始飛奔。

冼怡大驚,站起來大喊大叫。旁邊有個人躥出來,飛身上了黃包車,一把將冼怡按在了車裏,隨後拉上了車篷。

小丫鬟嚇得手裏的包裹掉在了地上,嘴巴張得大大的:“老爺會打死我的。”

鼓樓附近的一個衚衕里,齊拉拉正蹲在地上看着放了炮的自行車輪胎罵街:“死癟子,從保定騎到北平都沒壞,偏偏這會兒壞了。”

自行車的車胎癟了,腳鐙子也掉了,齊拉拉氣哼哼地把車推倒在牆上。他轉身看到七八個人護着一輛黃包車跑來,每個人都毛巾蒙面。

齊拉拉迎上前去:“幾位爺,打聽個道……”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領頭的黑胖子一掌推到一邊。

齊拉拉撞到牆上,疼得齜牙咧嘴。他看到每個人都穿着一件坎肩,後背上寫着:“大平號。”

黃包車從齊拉拉面前經過的時候,車簾突然被掀開,露出一個女孩被堵住了嘴的臉。那女孩在拚命掙扎,但很快被人按回了車裏。

齊拉拉悄悄跟了上去。

黃包車來到一個十分偏僻的衚衕里的舊宅子門前。黑胖子在門上敲着暗號,大門很快打開了。幾個人把冼怡駕進了院子,黃包車被隨手放到邊上。

齊拉拉溜了過來,在離大院不遠的地方來迴轉圈,想着怎麼能混進去,最後他咬牙下定了決心:“死癟子,賭一把!”

鄭朝陽接到報警,帶着郝平川在衚衕里順着車轍和腳印追。追着追着他們發現車轍和腳印都沒有了。

幾個警員陸續過來報告,說沒有發現蹤跡。

郝平川說:“小丫鬟看到了黃包車的車號。我們沿途詢問一下,一定有人看到過這輛黃包車。”

鄭朝陽搖搖頭說:“這伙兒綁匪手法乾淨利索,很專業,黃包車這麼顯眼的交通工具一定會被中途換掉。找到也不會有直接線索。”

一個警員跑過來報告說,有人看到黃包車經過果子巷往西豁口去了。

郝平川要去追,但被鄭朝陽一把攔住,他說從劫持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小時了,綁匪不會還用同一輛交通工具,這一定是個障眼法,想把我們往別的方向引。還是由果子巷往東逆向查找,那邊衚衕很多,適合藏人,要重點查那些沒人住的老宅。

郝平川想想覺得心裏不踏實,還是去追黃包車。不等鄭朝陽交代完,他轉身就走了。

果子巷以西有一處荒廢的王府跨院,十分破敗,沒人居住。

一個矇著臉的打手走過來,齊拉拉猛地躥出,一棍子打在他的後腦上。打手摔倒在地,齊拉拉火速換上他的衣服,往後院摸了過去。

後院的一間破屋子裏,冼怡被綁在一張椅子上。

對面的黑胖子矇著臉,眼睛裏凶光畢露,他用嘶啞的聲音問道:“知道我是誰嗎?”

冼怡戰戰兢兢地回答:“知道。”

黑胖子頓時傻眼了:“那我是誰?”

冼怡老實答道:“您是青龍橋的黑旋風大爺。”

黑胖子怒了:“我蒙這麼嚴實你還能認出我?!”

冼怡示意道:“不是臉,是身上。”

黑胖子開始四下察看,但什麼也沒發現:“怎麼了?你看見什麼了?”

黑胖子轉身看到身邊的一個兄弟穿着一件藍布坎肩,坎肩的後背上寫着“大平號”三個大字。

冼怡解釋道:“‘大平號’是您的買賣,我爹常說大平號的黑驢……”

黑胖子轉身,抓住穿坎肩兒的夥計就是一頓揍。

黑胖子長嘆道:“一群蠢驢笨蛋!出門搶劫還穿有字的衣裳,你們他媽的怎麼不豎桿旗呢?”

只是,黑胖子沒注意到自己也穿着同樣的藍布坎肩。

他一把扯下臉上蒙的毛巾:“這東西戴着憋氣,都摘了吧,人家都認出咱了。”

其他幾個人也都摘了毛巾,只有一個人沒摘,那就是齊拉拉。

黑胖子不解:“耗子,你幹嗎?”

齊拉拉使勁咳嗽,聲音有些嘶啞:“我還是戴着吧。”

黑胖子不再理他,轉身對冼怡說:“冼大小姐,混江湖不禍及妻兒,可你爸爸太不局氣,我兒子死了還扛着黑吃黑的帽子。今天叫你來也沒別的,拿你當個魚蟲兒,釣你爸爸來說道說道。說明了,我親自送你回家;說不明我也送你回家,不過是回姥姥家。別指望有誰會來救你,我們辦事從來滴水不漏。”

郝平川帶着幾個人來到荒宅外面,一個當地的舊警察跟在後面。

荒宅外停着一輛黃包車,看車號正是綁架冼怡用的黃包車。

郝平川看着車很是不解:“就這麼大張旗鼓地扔在大街上,是什麼路數?”

舊警察說道:“這宅子原來是醇親王的花園,廢了好幾十年了。”

郝平川揮手,一個警員帶着兩個舊警察走上前去。

正在這時,大門開了,一個打手要出門。看到有幾個警察走了過來,他端起一支MP40衝鋒槍就是一梭子。

幾個警察反應很快,及時趴在地上,子彈貼着頭頂飛了過去。

打手趕緊連喊帶叫地往回跑,大門都沒來得及關上:“不好啦,鷹爪子來啦。”

很快,院子裏又衝出幾個打手,端着清一色的MP40衝鋒槍往外面掃射。

郝平川看着兇猛的火力,驚訝萬分:“這是土匪嗎?”

鄭朝陽帶着人正在衚衕里搜查,聽到槍聲大作,急忙往槍響的地方狂奔。

黑旋風帶着人順着梯子上了牆,對着外面掃射:“兄弟們,咱們傢伙好,跟他們干啦。”

郝平川躲在一棵樹后,仔細聽着,發現裏面的人打槍毫無章法。

一個公安人員湊上來問道:“怎麼辦?他們火力太猛了。”

郝平川十分悠閑地點了一支煙,吐了一個煙圈,緩緩說道:“等着,照他們這麼打,一會兒子彈就沒了。大家都別動啊,藏好了。”

那邊土匪一看沒動靜也停止了射擊。

郝平川看到地上有幾個破鐵盒子,撿起來扔了出去。鐵皮盒子在地上滾動發出刺耳的聲音。

裏面的人又開始掃射。郝平川躲在樹后,子彈打在樹上,樹皮亂濺。

郝平川笑罵道:“這群棒槌。”

外面槍聲大作時,齊拉拉身上背着一支衝鋒槍溜了進來,要給冼怡鬆綁。

冼怡焦急地說:“我是冼登奎的女兒,少根頭髮我爸都饒不了你!”

齊拉拉不屑地說:“那正好,小爺我是鄭朝陽的兄弟,回頭叫他倆比比誰大。”

冼怡驚喜地問:“你是鄭朝陽的兄弟?是他叫你來救我的?”

“你認識我大哥?想活命就跟我走。”

齊拉拉帶着冼怡從大門溜了出去。剛出大門,迎面就撞上黑旋風罵罵咧咧地過來了:“娘的,江湖規矩打死不驚官,叫警察,老子這就撕了你!”

黑旋風看到齊拉拉帶着冼怡往外走,喝道:“耗子,你幹嗎?”

齊拉拉迎面一槍托砸在黑旋風的腦袋上,黑旋風摔倒在地。齊拉拉拽着冼怡就往後院跑,黑旋風蹦起來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帶人追了上去不斷掃射。

齊拉拉帶着冼怡躲進一間小屋子裏。

冼怡看着一臉慘白的齊拉拉,說:“你拿的是燒火棍嗎?打啊。”

齊拉拉端着槍瞎比畫,哭喪着臉,為難地說:“我不會用這玩意兒。”

冼怡一把奪過齊拉拉手裏的槍,乾淨利索地打開保險,拉上槍栓,衝著黑旋風一通射擊。飛濺的彈殼打在齊拉拉的臉上身上,齊拉拉被燙得嗞哇亂叫,根本沒看到冼怡其實是閉着眼瞎打的。子彈亂飛,兩個正準備衝上來的土匪被打倒。

郝平川又往外扔了幾個破鐵罐子,這次聽到裏面沒有動靜了,於是帶人衝進院子。

院子裏有幾個土匪正翻箱倒櫃地四處找子彈,地上都是子彈殼和丟棄的彈夾。

郝平川大喊:“繳槍不殺!”

後院的黑旋風聽到繳槍不殺的喊聲,當即打開一個角門想溜出去,卻迎面遇到了鄭朝陽,被鄭朝陽迎面打了一拳。

冼怡打光了子彈,半天才敢睜眼,一眼看到鄭朝陽,她把衝鋒槍往齊拉拉懷裏一扔,沖了上來,吊住鄭朝陽的脖子:“朝陽大哥!”

鄭朝陽猝不及防,想要掙脫但冼怡就是不撒手。

“呀呀呀,鬆手,鬆手,這像什麼樣子啊。”

冼怡調皮地說:“不松,就不松!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

郝平川走了過來。

鄭朝陽這才極其尷尬地掙脫了冼怡的摟抱。

齊拉拉抱着衝鋒槍走了過來。

看着地上的幾具土匪屍體,看着抱着衝鋒槍的齊拉拉,鄭朝陽問道:“這都是你乾的?”

齊拉拉頓時豪氣大增,挺胸疊肚,大聲回道:“正是!”

對黑旋風的審訊很順利,用鄭朝陽的話說,這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笨的賊。真不明白黑旋風是怎麼活下來的。

黑旋風交代自己是接受了一個叫楊鳳剛的人的改編。這是一小股部隊,三四十人,但是武器精良。楊鳳剛叫他們進城搞點物資,結果他看到冼怡正在閑逛,因為之前和冼登奎有過節,就順手牽羊綁了票。

另一個房間,白玲在給冼怡做筆錄。冼怡趴在桌子上,下巴抵在手臂上,忽閃着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看着白玲。

冼怡輕輕地抽着鼻子:“白姐,你用的香水是可仙奴吧?”

白玲一愣:“你鼻子倒挺尖啊。”

“其實我以前也用可仙奴,不過後來改成嬌蘭了。花香,朝陽大哥喜歡花香。”

“你朝陽大哥還喜歡汽油味兒呢。他不抽煙,可兜里總是揣着一個美國打火機,沒事就拿出來聞聞。”

“是嗎?這我可不知道。”

白玲用筆敲打着筆記本,嚴肅地說:“集中精力說自己的事。”

冼怡趴在桌子上,不眨眼地看着白玲,輕鬆地說道:“我能有啥事啊?哎,白姐,一看你就是個有文化的人,長得也漂亮,和電影明星似的,你咋就當警察了呢?”

白玲糾正道:“是公安,現在不興叫警察了。這是革命工作,不分男女。我們部隊裏女兵多得是。”

冼怡很是神往:“是嗎,早知道我也革命了,這樣就能天天和朝陽大哥在一起了。”

鄭朝陽、郝平川和白玲在走廊里相遇了。

鄭朝陽忙問:“怎麼樣?”

郝平川憤憤道:“你還說他們是啥高手,簡直是一群土鱉。”

白玲憋不住地笑道:“還有個花痴。”

鄭朝陽心裏嘆息,這回差點兒栽了,多虧老郝多了個心眼兒。郝平川一臉得意。

羅勇聽了鄭朝陽的彙報感到事態嚴重,這是一支裝備精良的建制部隊,他們盤踞在北平郊區一定有目的。

鄭朝陽說,根據黑旋風的交代,他們計劃接應北平城內的重要人物出城。要是接一兩個人或者三五個人應該是目標越小越好,可現在他們的人數有這麼多。那麼要接應的恐怕就不只是幾個人了。

羅勇說,不管他們要幹什麼,這麼大一股反動武裝在郊區出沒威脅太大,一定要儘快剷除。

商會會長魏檣正在院子裏打太極拳,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這時,小夥計跑來說外面有個叫鄭朝陽的解放軍找他。

魏檣迅速說:“更衣。”

鄭朝陽在商會的客廳里欣賞着牆上懸挂的石濤山水圖。

魏檣換了一身中山裝后,走了進來,抱拳拱手道:“鄭老弟別來無恙啊?”

鄭朝陽走上來和魏檣握握手:“換了行頭,倒是顯得年輕了。”

魏檣輕輕地捋捋油光鋥亮的頭髮:“新時代了嘛,我們也得跟上步點兒啊。賢弟看上這幅山水了,回頭我叫人送你家去。”

鄭朝陽笑道:“這就不必了。而且,你這張畫是假的。”

魏檣驚訝中帶着不信甚至不屑:“怎麼可能?”

鄭朝陽問道:“琉璃廠談古齋出來的吧?”

魏檣眨巴着眼睛,有點驚訝:“對啊。”

“談古齋的張大半是個造假高手,而且專吃石濤,你來看。”說著鄭朝陽從隨身的挎包里拿出一小瓶碘酒,在畫軸上輕輕擦了一下。畫軸上顯出一個圓形的印章字樣“半”。

魏檣看到后,臉憋得通紅,惡狠狠地說:“張侉子,我和他沒完!”

魏檣一把扯下牆上的畫,胡亂卷了起來。

鄭朝陽坐在椅子上,看着手忙腳亂的魏檣,意有所指地說:“買東西打了眼,吃點小虧不算什麼,也就賠點銀子。這要是在時局上打了眼,可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老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話儘管說吧。”

“咱倆也算是老熟人了,我當巡長的時候,您還是聯盛商號的大查櫃。怎麼樣?給個面子,幫我們穩定一下糧價。”

魏檣有些為難地說:“物價的事情是北平商會決定的,我雖是會長也不能擅自做主啊。這是買賣,買賣有買賣的規矩。凡事得大伙兒商量着辦,您說是吧?”

鄭朝陽沉下臉來:“會長的意思,是我沒這臉嗎?”

魏檣急忙辯解:“當然不是,當然不是。別人不敢說,你鄭老弟的面子我是一定要給的。這樣,我回頭召集糧商們商量一下,給你想個辦法。我呢,希望你也幫我們做件事。”

鄭朝陽一臉笑意地點頭。

“解放軍剛進城,糧店就遭到搶劫,新政府得給個說法。”

三輪車夫耿三不緊不慢地走在路上,車幫突然被人拽住了,他回頭一看,哭喪棒一臉壞笑地說:“耿三,你的份子錢可有日子沒交了吧?”

“早就交給車行啦。”

“跟我裝傻是吧?我們當巡警的整天在街上吃土,要你點茶水錢很過分嗎?”

“都解放了,現在的政府叫人民政府,叫人民當家做主,老規矩也得改改了。茶水錢,你和我要不着。”

哭喪棒晃着手裏的警棍,威脅道:“都是混街面的,你也知道我哭喪棒是什麼人,告訴你,哪朝哪代也離不開巡警。換身衣裳照樣干,找機會整死你。”

哭喪棒說著一把將耿三車上的坐墊抄了起來,甩手扔到了房上。

耿三大怒:“嗨,那是我新買的墊子,你講理不講理啊。”

哭喪棒一把薅住耿三的脖領子,掄起警棍:“今兒爺就叫你知道什麼是理。”

耿三毫不畏懼,也一把薅住了哭喪棒的脖領子。

多門從旁邊走出來,拉住了哭喪棒的胳膊,笑眯眯地說:“老桑,這是幹嗎?跟個拉洋車的較什麼勁!”

哭喪棒惡狠狠地說:“我得叫他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

多門勸道:“他知不知道的,馬王爺都是三隻眼。好歹是我街坊,給個面子。”

哭喪棒橫眉立目:“瞧您了多爺。耿三,你給我記住,沒下回。”

他晃着警棍走了。

耿三一口痰狠狠吐在地上:“我告他去。”

多門一步跨上車:“行了吧,爺們兒。這人就是圈裏豬——挨刀貨,年關不遠啦。走吧,今兒老寒腿又犯了,勞駕給拉兩步。”

“走着。”

煙袋斜街多門家的小院,是個上百年的老宅子,十分破舊,但能看出原先十分氣派。早些年這邊半條街都是老多家的買賣,現在只剩下這個跨院了。

正房三間住的是多門。多門是個老絕戶,沒兒沒女,前年死了老伴兒,剩下他一個人,一直嚷嚷着再娶可就是沒動靜。

東廂房兩間,一間住的是拉車的耿三夫婦;另一間住的是天橋唱快板的張超,綽號叫“蘑菇頭”,也算是個還有點名氣的小角兒。不過他娘子當年可是名震京津的鼓書藝人,綽號“杜十娘”,經典曲目就是《杜十娘怒沉百寶箱》,時間久了別人都叫她杜十娘,大號反倒沒人叫了。

西廂房也有兩間,一間住的是天橋混混兒王八爺;另一間房子閑着,沒人住。

耿三拉着多門來到小院門口。

多門進了門,耿三把車推進了小院。

多門掏出一把零錢給耿三:“就這麼多了。”

耿三將多門的手推了回去:“您罵我呢?收您的錢我是小狗子。”

多門把錢收了起來:“得嘞。”

蘑菇頭張超正在院裏的石凳上擺弄話匣子,怎麼鼓搗也不出聲。

多門看到他又搗鼓,忍不住地勸道:“我說那破玩意兒就扔了吧,你還真當個寶。”

張超可惜道:“給周老闆家唱堂會時賺來的,咋說扔呢?”

耿三娘子端出臉盆讓耿三洗臉:“我可是聽說了,周老闆給定的是漢奸罪,你唱堂會那事以後還是少咧咧。”

張超不解道:“漢奸不漢奸的和話匣子有啥關係啊?”

多門耐心解釋:“怎麼沒有?你自己看看這牌子,日本貨。當年蘿蔔頭逼咱花錢買他們的東西,我家裏還兩瓶子香水呢,你說我一老絕戶,哪兒用去啊?”

張超接口道:“怎麼用不着,給堂子裏的姐兒……”

在旁邊洗衣服的張超媳婦杜十娘把一隻襪子砸在張超的身上,怒道:“要死啊,你!多爺,您別聽他的,他就是一鐵匠鋪的料,欠打。”

多門坐在自家門口椅子上,手裏端着一把茶壺,喊道:“三娘子,給來點兒水啊。”

耿三媳婦端出一個水瓶來,給多門的茶壺續上水。

王八爺從外面連躥帶蹦地跑了進來,一邊誇張地撣身上的土一邊說:“去去晦氣,去去晦氣。”

杜十娘看着到處都是土,有些生氣,說:“八爺,您都多大年紀啦,還撒土揚煙啊?”

王八爺不管不顧,繼續撣土,弄得整個院子都塵土飛揚的。

他嬉笑道:“十娘,我多大年紀,等晚上我慢慢告訴你哈。”

張超抱着話匣子溜進了屋。

耿三站起來怒道:“都是街坊,有勁兒外面使去,甭跟這兒嚼蛆。”

王八爺看到耿三一臉怒氣,趕緊打圓場道:“不識逗,是吧?沒勁。”

王八爺轉身看着多門:“多爺,我可是聽說了,共產黨大整頓。你們這些老警察可是不得煙抽啦,留那些身強力壯,相貌堂堂,身家清白,腦袋上沒辮子,屁股上沒尾巴的。我瞧您是哪條兒都夠不上。懸,真懸!”

耿三媳婦問道:“那,警察不當了,叫幹嗎去啊?”

王八爺說:“說是給拉到山西修黃河去。”

多門站起來,慢條斯理地喝着小壺裏的茶:“聽他滿嘴胡唚!我一個滿洲鑲黃旗,祖上是從三品游擊將軍,從我爺爺那輩開始,三代都是警察。共產黨打仗是一把好手,要說城市治安,他們還沒入門。走遍四九城你們打聽打聽,六扇門裏有我多門辦不下的案子嗎?我還告訴你們,總有一天,他們得上門請我。”

多門走到門口,看到鄭朝陽迎面而來。

多門嘴角露出微笑:“瞧見沒,這就來了。”他努力板着他那副像笑又不是笑,恭敬又有尊嚴的臉,等待鄭朝陽。只是鄭朝陽敲響了隔壁鄭醫生家的門,多門的表情僵硬下來。

王八爺出來一眼就瞧見了鄭朝陽,嚇得一縮脖子,有點口吃:“我我我,這不是那誰嗎?那個誰嗎?”多門轉身進院:“對,那個誰。”耿三在裏面問:“誰啊?!”

鄭朝陽敲門,開門的卻是秦招娣,她身上圍着圍裙,戴着套袖,手上都是泥,一副正在幹活兒的樣子。

秦招娣看着鄭朝陽問道:“您找誰?”

鄭朝陽看看門牌號,沒錯,就說:“我找鄭朝山。”

鄭朝山從屋裏出來,站在台階上,顯得高大威嚴。

鄭朝陽恭敬地站在那兒:“哥!”

鄭朝山點點頭:“嗯,回來啦!”他轉頭跟秦招娣介紹道,“招娣,這是我弟弟鄭朝陽,共產黨的大官。”

鄭朝陽眼睛很自然地瞟了秦招娣一眼,目光中帶着職業性的犀利。

秦招娣急忙摘下圍裙和套袖,在水管子上洗了洗手:“那你們兄弟聊吧,我先走了。灶修好了,有什麼需要的再找我吧。”

鄭朝山送她出門:“今天多虧你了。我叫後勤的人來幫忙,你叔偏偏叫你過來。”

秦招娣笑道:“後勤的人都忙呢,這種爐灶我從小就會擺弄,不叫事。”

秦招娣麻利地出了大門。出門后臉上微微變色,她感到了一絲緊張,回想起鄭朝陽犀利的眼神,她甚至有點害怕。

兄弟倆坐在椅子上,鄭朝山給鄭朝陽沏茶。

鄭朝陽端着茶碗,內疚地望着鄭朝山:“哥,我走了以後,他們沒難為你吧?”

鄭朝山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把我叫去問了問,又在門口放條狗看了幾天,不過到底也沒把我怎麼樣。這還得感謝你啊,這些年你一直都不和我來往,就是怕有這一天吧?”

鄭朝陽着實覺得歉疚:“哥,對不起。”

“算啦,自家兄弟。你小子闖禍也不是一回兩回了。”說完,鄭朝山指了指自己的左耳。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日軍長驅直入佔據北平,大批青年逃出北平。這天晚上,鄭朝陽也在哥哥的安排下準備出城。

鄭朝山拿出二十塊銀圓遞給鄭朝陽,但鄭朝陽死活不要,說父親病得很重,正是需要錢的時候,但鄭朝山強行把錢塞進了弟弟的口袋。

出門的時候,鄭朝陽聽到正房裏傳出父親沉重的咳嗽聲,忍不住流下眼淚。他跪倒在地向父親的房間磕頭,小聲說:“爸,兒子不孝。”

鄭朝山輕輕地拍着他的肩膀。

兄弟兩人出了院門,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呼救聲。

衚衕里,一個下夜班的女護士被兩個喝醉的日本兵糾纏。女護士拚命掙扎呼叫,但沒人敢出來。

鄭朝陽衝過去一拳打倒一個日軍,另一個日軍抽出刺刀衝著鄭朝陽比畫。

鄭朝山突然從背後用棍子將日軍打昏,叫鄭朝陽快跑。

鄭朝陽跑了,鄭朝山被抓進日本憲兵隊,幸虧醫院的庶務秦玉河拿着院長的名片來,才救出了鄭朝山,但他的左耳已經被打聾。

鄭朝陽出去后就參加了八路軍的平西遊擊隊,後來黨委派他回來參加汪偽政府主持的警察考試,利用他北平人的優勢打進警察局潛伏下來。

對於弟弟突然回來要去參加警察考試,鄭朝山表現出極度的憤怒,他把杯子摔到地上,咆哮道:“你受不了苦,跑回來我不怪你,可你竟然要去當警察!現在的北平是日本人管着,當警察就是當漢奸。”

鄭朝山拿出一包銀圓,對鄭朝陽說自己已經安排好了,讓他去燕大上學。但鄭朝陽堅持去當警察,並離家出走,從此兄弟二人分道揚鑣,形同陌路。

桌子上的茶水已經涼了,兩個人都沒有品茶的想法。

鄭朝山緩緩道:“我現在知道了,這些年你也算是忍辱負重。不過,總算沒負鄭家的名聲。”

鄭朝陽笑道:“咱不說這些了。你這些年就一直單着,沒想着給我找個嫂子啊。”

“我一個窮醫生,我看上的,人家看不上我;看上我的,我又看不上人家。保不齊要打一輩子光棍兒啦。”

“哎,我看着剛才出去的那個就蠻好啊。”

“好什麼好。”

“看着就麻利,連爐灶都會修,能幹啊。”

“你算了吧,還是操心你自己吧。”

夜幕降臨,萬林生戴着禮帽,用大圍巾圍着臉,拎着一個大箱子走進了金城咖啡館。經理喬杉迎了上來。

萬林生打開行李箱,裏面是美元、槍支和一部大功率的電台。

喬杉叫萬林生馬上出城,因為他這張臉很多人都認識,在北平,“萬鬼子”的綽號可不是吹出來的。但萬林生卻說他還不能走,因為他已經跟保警總隊那邊建立了聯繫,就是走,也得給共產黨來點兒“硬貨”。

萬林生矇著臉大步在街上走着。城裏太危險,他決定聽從喬杉的建議,暫時出城避避風頭,誰想到在大街上竟然被兩個功德林的倖存者認出來了。那兩個人像瘋了一樣,一邊攻擊萬林生,一邊咆哮着、叫罵著“畜生”“屠夫”“我日你八輩祖宗”!

萬林生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準備儘快結果了這兩個瘋子。一個人影突然從旁邊閃出,飛起一腳將萬林生手裏的匕首踢飛,上前和萬林生纏鬥在一起。

萬林生認出來人就是宗向方,罵道:“娘的,我早知道你是共產黨。”

有一人拉響了衚衕口電線杆上掛的“防盜鈴”,並大喊着:“抓特務啊!抓特務啊!”很快,衚衕里其他防盜鈴跟着響了起來,這聲音在晚上顯得格外刺耳。

防盜鈴響起的時候,鄭朝山正送鄭朝陽出門,他勸弟弟住在家裏,怎麼說也比在局裏打地鋪要強。鄭朝陽說現在工作太忙,等安定了以後再回來住。

黑暗中萬林生在衚衕中猛跑過來。鄭朝陽上前阻攔,認出是萬林生。

萬林生不願纏鬥,鑽進衚衕,經過鄭朝山身邊的時候兩人對視了一下,眼神複雜。

警察很快包圍了這一帶的衚衕,設了封鎖線。

萬林生慌不擇路,進了一條小巷子。

對面,鄭朝山突然走了過來。

萬林生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微笑。

兩人慢慢走近。

鄭朝山一刀劃過萬林生的脖子,迅速隱身到黑暗中。

萬林生衝著鄭朝山的背影打出一槍,慢慢地靠着牆坐倒,脖子上鮮血噴涌。

衚衕不遠的角落中一個人影閃了出來,迅速摘下萬林生的戒指和手錶,之後一路小跑沒了蹤影。

回到卧室里,鄭朝山冷靜地燒毀了自己腳上的回力球鞋和身上的衣服,仔細地擦拭着一把鋒利得如同手術刀一樣的匕首。匕首呈新月形,造型獨特。刀身映射出鄭朝山的眼睛,那眼睛分外明亮、陰鷙。

天亮了。鄭朝陽和郝平川在查看萬林生的屍體,白玲拿着相機在拍照。兩人都沒見過萬林生脖子上這種奇怪的傷口,刀口很細很深且非常整齊,身上沒有搏鬥的痕迹,這說明他是在沒防備的情況下遭了暗算。

周圍的公安在搜尋線索,齊拉拉也在其中。因為在解救冼怡的過程中立了功,他被破格錄取當了見習公安。齊拉拉興高采烈地穿上了制服,當著郝平川的面在大門處來回進出了好幾次以示報復。

鄭朝陽指着萬林生脖子上的刀口道:“這種刀口我從來沒見過,暗算他的人很會使刀,不簡單。發現萬林生的人是什麼情況?”

郝平川揮揮手,幾個警衛把兩個功德林的倖存者和宗向方帶了過來。

鄭朝陽和宗向方緊緊擁抱在一起。和宗向方重逢的喜悅沒持續多久,鄭朝陽就叫宗向方回局裏去做筆錄,他還要等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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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榮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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