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禍兮福之所倚
心神突然一悸，黎皎連忙停下步子，站在原地沒有動。
她試探性的開口，嗓音微微顫抖：“燕景州，是你嗎？你關了燈嗎？”
房間明明燈光大亮。
又在裝模作樣地搗亂？
轉身眸色深沉地看着她，緊抿着唇，下頜浮動，緘默不語。
回到星瞻園時本就情緒脆弱，此時此刻這種無人應答的寂靜，就像一個被打開了閥門的水閘，所有的所有，沒了限制，開始肆無忌憚的傾瀉！
黎皎心下驟然一慌，小心翼翼地挪步，伸手顫顫巍巍地摸到了牆，緊緊地貼着牆，身體不自覺的顫抖。
某種她強行壓在心底的恐懼突然翻湧了上來，讓她喉嚨不覺發癢，一絲腥甜突然瀰漫。
黑暗中，一切不堪的記憶都迫不及待地被喚醒，肆虐咆哮。
那抹可怕的黑，那種令人心悸的白，最簡單的顏色，卻藏着最複雜的骯髒與可怕！
黎皎不受控制的陷入了某種場景，那種她曾經經歷過的恐怖境況，雙眼漸漸的失去焦距！
兩人站定的距離有點遠，燕景州一時沒有察覺黎皎這些細微的異常！
見黎皎許久不說話，燕景州皺眉：“你站在那兒在做什麼？”
此時的黎皎面色緊繃，身體僵硬地靠在牆上，手指緊攥成拳，微微泛着蒼白，耳朵警惕的豎起，似在觀察着周圍的環境是否安全。
明顯已經進入了被黑暗喚醒的小世界，完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聲音。
沒有聽到回應，她安靜的有些異常，男人眸色一緊，迅速走近她。
卻見黎皎面色緊張，小小的臉上儘是汗水，甚至都可以察覺到可以放輕放細的呼吸聲，是他最熟悉的全身防備警戒的狀態。
“黎皎！”他握住她的雙肩，卻瞬間發現她顫抖的厲害，眸光一緊，復拔高嗓音喚了一聲“黎皎？”
她不應，只是不住的搖着頭，額際的汗意愈發濃密，檀口微張，似在呢喃着什麼？
燕景州俯身，湊近她，屏息凝神，嘗試聽清她在說什麼？
“別過來………別過來………”
耳邊的聲音很淺弱，燕景州卻第一時間察覺了其中濃重的驚懼。
眸色微凝，手指覆上她的後頸一穴位。
黎皎一個激靈，嚶嚀一聲，悠悠醒了神。
燕景州眉宇微松，修長雋秀的手指理了理她額前被汗漬打濕的髮絲，俯身對上她的大眼睛，卻頓時覺得這眸光明亮璀璨，比往昔的任何時候都要迷人，乾淨純澈。
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眼帘上印下一吻，輕聲安慰：“沒事了，不要怕，我在你身邊，我會保護……”你的。
燕景州的話還沒有說完，胸口就重重地挨了一記軟拳。
“燕景州你個混蛋王八犢子！”
“………”
燕景州淡着眸色抿唇看眼前沒良心的小丫頭。
黎皎輕呼口氣，“你做什麼突然關燈，不就是早上走的時候沒給你打招呼嘛，至於這麼小氣嘛你！”
空氣突然安靜，燕景州面上的淡定自若瞬間消失殆盡，心間絲絲縷縷的浮現出不祥的預感。
黎皎疑惑：“趕緊開燈呀，我不喜歡眼前這黑魆魆的一片。”
誰會喜歡自己害怕的東西？
她在心裏默默地補了一句。
燕景州眸底不知何時已經染上了厚重的沉鬱，眸色深幽黑寂，綳直的下頜線，顯示着他平靜面色下積壓的驚濤駭浪！
他俯下身與黎皎的眼睛平行，伸出兩根手指，可以放緩聲音：“姣姣，告訴我，可以看清這是幾嗎？”
黎皎笑：“你在說什麼呀，你都關燈了，我怎麼可能看得清！”
燕景州心猛地一沉。
周圍突然變得好安靜。
黎皎突然一頓，止了笑意，她伸出手在自己眼前來回地晃了晃，眼前被濃重的漆黑掩蓋的嚴絲合縫，絲毫看不見星星點點的光影，甚至連判斷黑暗的能力都沒有了，世界沒有了一丁點顏色。
“燕景州，你告訴我，現在房間裏的燈是開着的，對嗎？”
燕景州一時沉默。
然而，沉默，有時是最好的答案！
黎皎全身突然一軟，腳下一個踉蹌，燕景州環住她，“姣姣！”
好久好久，久到讓黎皎無聲地明白，眼前的一切，並不是簡簡單單地一場夢！
她猛地推開他，捂着雙耳，“不可能，怎麼會，不會的——啊——為什麼，為什麼要收回去，我不要看不見，我不要我的世界只有黑色。為什麼這麼對我，我明明很乖的，我不做壞事，不偷不搶，不殺人放火，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
黎皎站不穩摔倒在地，掌心傳來的淺微痛感，讓她突然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泛紅，顫抖着肩膀輕聲開口：“為什麼要讓我想起那些不好的事，為什麼要在我這麼痛的時候剝奪我的眼睛，我不要黑色，我討厭黑色，我不要，我不要……把我的眼睛還給我，還給我——”
黎皎說著說著，眼淚掉了下來，到最後徹底崩潰失聲痛哭。
燕景州心疼到無以復加，他放柔動作小心翼翼將她攬入懷中：“不會的，還有我，也許只是暫時，顧辭醫術很好，他會治好你的，不會只有黑暗，不會的。”
黎皎將臉埋在他懷中，面上佈滿了淚水。
燕景州輕輕拍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靜靜地等她發泄！
卧室里的動靜不小，再加上門沒關，傭人們很快尋聲趕來。
“先生，是出什麼事了嗎？”
聽到除燕景州以外的聲音——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極為陌生的聲音后。
黎皎突然止住了哭音，安安靜靜地縮在他懷裏，僵直着身子，屏住呼吸，像一個如臨大敵的刺蝟，豎起全身的刺，警惕戒備。
燕景州半跪在地上，又將她摟緊了幾分，低頭就見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好似再睜大幾分她就可以看得見了。
眼神中的光芒是掩蓋不了的茫然和不知所措，燕景州輕吻她的眼瞼，掩下眸中的痛色。
隨後微微側臉，“去給顧辭打電話，讓他即刻趕過來！”
黎皎又是一抖，燕景州安撫地拍拍她的背！
“是，先生！”
“把門關上，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進來！”
燕景州的聲音愈發的冷沉嚇人，傭人戰戰兢兢地退下。
而此時沉浸在混亂思緒中的黎皎並沒有察覺他聲音的異常。
更何況，於她來說，此時只要聽到他的聲音，無論有多少驚懼，可至少有一份安心護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