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拒之門外

第一百四十六章拒之門外

第一百四十六章拒之門外

沒有了狂風怒嚎的北國雪域寂靜無聲,寒冷還是揮之不去的霸主,不依不饒考驗着一切生命的承受力,誰是下一分鐘倒下出局的對象不得而知。漆黑的車隊駐地依然一片靜謐,凍透了的汽車呻吟着,時不時發出金屬變形的怪叫聲,在這深邃的黑夜裏聽起來,還是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相對於習以為常,了解這種熱脹冷縮的汽車兵來說,用不着大驚小怪了。沒有肆孽的暴風雪,天空依然陰沉,不見一個星星,也許是瀰漫在空中的雪碎屑還沒有塵埃落定的緣故吧,誰知道呢。

靜默在黑夜中的車隊,是多少災民的希望和依靠,又是多少親人的牽挂和等待。寒夜是那麼漫長,渴望天明的心情自然會強烈一些。沒有了苦難的黑夜又是那麼短暫,在斗轉星移間白駒過隙,不經意又溜走了。

自從羽隊長睡到后,酣暢淋漓的連個姿勢都沒有換,一呼嚕就拉到了第二天午後,如果不是體力透支到極限的話,二十多個小時的睡眠,怎麼也能讓一個體魄健壯的小夥子睡醒了。看看他現在的狀態,離睡醒還需要時間,如若不然,車場門口發生的重大事件都沒有吵醒他。

籠罩着一層薄霧的車隊駐地上空,不知道從哪裏兀突冒出來一架直升飛機,引擎怒吼着盤旋了幾圈后減低高度,噗啦啦大大咧咧就降落在停車場入口處,讓沒有見過直升飛機的軍人們匪夷所思,大吃一驚,巨大的轟鳴聲山搖地動,都沒有把夢入仙境的羽隊長震醒來。

高速旋轉的直升飛機螺旋槳力道強勁,把地面上厚厚的積雪攪得分崩離析,四處飛揚,等到雪霧散去后,從機艙里出來三個氣宇昂揚的軍官,貓着腰跑出了螺旋槳氣流的勢力範圍后,眯着眼打量着淹沒在雪海中的學校和車隊。

走在前面的兩個年輕軍官,看起來要比羽隊長的年齡大許多,可體態要比羽隊長豐滿得多,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顯赫人物,緊跟在後面的一個軍官,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大首長,器宇軒昂,年齡在五十歲上下,渾身上下顯得極其臃腫,兩腮鼓出的肉都超過了頭上戴的棉帽子,像彌勒佛一樣讓人一看就會肅然起敬。

兩個年輕軍官,目空一切來到站崗的哨兵跟前,連軍禮都沒有敬,指着哨兵說:“同志,我們首長要見你們隊長。”說完后,就想邁步超越哨兵往裏走,那氣勢根本就沒有把哨兵放在眼裏。

這也難怪他們這麼牛,能坐直升飛機出行的軍官少之又少聊若星辰,可不是就要牛到天上去了嗎?天下事往往都是一物降一物,針尖對麥芒,強中自有強中手,天外有天。你牛,還有比你更牛的人。別說你是坐飛機來的,就是坐火箭來的,在比你更牛人面前,也得低下高昂的頭,不然的話,你的牛就毫無價值可言,不信你就看。

兩位牛哄哄的軍官,還沒有在哨兵面前邁出第二步,就聽見哨兵一聲怒吼:“站住,再敢往前走一步,我打斷你的腿。”

能做直升飛機的軍官是軍中驕子,出入過多少軍政大門,軍事要塞?到哪裏都是直來直往,還有人在卑躬屈膝、低頭哈腰恭送,那都是約定俗成的家常便飯,習慣成自然了,可在這沒有圍牆的車隊駐地,竟然有這麼有眼不識泰山的主,不僅僅攔住去路,還口出狂言要打斷腿?真是豈有此理。

兩位軍官一聽渾身一顫,驚愕的不知所措,覺得太有些不可思議,更覺得是不是走錯了地方,或者走到了國外的軍事要塞?無法理解的兩個軍官,從他們的表情上就能判斷出此刻面對的哨兵在做着什麼,首先是目空一切的眼神有了懼色,還有就是把已經抬起來往前邁出的一步不敢放下去,硬生生拉回來放在了原地。

從他們驚駭的舉動中看出,他們面對的不是哨兵,而是一個讓任何人都恐怖懼怕的怪獸,張着血盆大口在張牙舞爪示威,隨時都會吞噬不把他放在眼裏一切,思維理智正常的人都會望而卻步。不然的話,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試一試,後果一定是和你擔心的一模一樣。

讓人懼怕,是一定要有些超乎尋常舉動的,哨兵從一開始看到直升飛機后的驚奇,到後來對從飛機里下來的軍官仰慕,直到逼迫他把背着的衝鋒槍端在手裏,還拉槍栓子彈上膛,稚氣未脫的臉上,表現出來聖神不可侵犯的氣勢,能不讓面對他的人生畏嗎?

都是老中醫軍人,都知道面對槍口的後果是什麼?想找死的人除外。還有更讓兩位軍官生畏的舉動,哨兵看到目中無人的軍官被鎮住后,他抬眼看了看還在轟鳴的直升飛機說:“把飛機發動機關了,聲音聒吵死人啦,還讓不讓我的戰友們睡覺了?”

兩個軍官一聽就是一個趔趄,匪夷所思的兩個人面面相覷,心想,天底下還有如此生猛的兵?膽大妄為敢管飛機噪聲?真是天下奇聞,沒有經歷過未必不存在。哨兵已經發話了,不去關掉飛機發動機,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只有神仙才知道。

神氣十足的兩個軍官遇上了鬼,此刻已不見了驕橫跋扈的氣勢,無奈的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大首長。大首長一臉慈祥,坦然看着發生在眼前的一切,不但沒有怒氣,還有一點點不易察覺的欣慰和佩服含在皮肉里,他對看他的軍官微微點了點頭后,一個軍官轉過身跑向飛機,隨着他的離去,震耳欲聾的發動機聲音嘆了口氣,逐漸趨於平靜了。

兩個帶路的軍官把路帶到了絕路,大首長不但不責怪他們兩個人,反而面帶微笑,看着稚氣未脫,嚴陣以待的哨兵,和葛的說:“小同志辛苦了,我有緊急的軍情事務要找你們隊長,你去通知一下你的隊長好嗎?”

“不可以。”哨兵一聽大首長的話收起槍,立正敬禮后大聲的說:“報告首長,現在離我隊長規定的休息時間還差二十分鐘,等時間一到,我立刻去通知,現在不能,請首長稍等。”

大首長一聽皺了皺眉頭,抬起手看了看錶,眉毛一挑,滿臉微笑着說:“呃……二十分鐘?嗯,時間有些太長了,能不能通融一下?”

“不能。”哨兵毫不猶豫的回答。

大首長一聽“呃”了一聲,挪了挪腳步,把哨兵上上下下打量了起來,覺得有些出乎意料。戎馬生涯幾十年,還沒有見過如此不近情理的哨兵,在面對一個統領千軍萬馬的將軍時,他的回答如此堅決,沒有些膽量和素養是做不出來的。

直升飛機眩窗後面,有一雙幸災樂禍的眼睛在偷窺,還不時發出開懷大笑,啊手舞足蹈,幸災樂禍起鬨似的,也不知道他在為誰笑?笑什麼?大首長雖然吃了閉門羹,卻沒有一點點惱怒,依然是慈眉善目的表情,他的涵養和城府可見一斑。

他抬起頭看了看車場裏忙忙碌碌的士兵們按部就班,根本就不理睬門口發生的一切,彷彿像空氣一樣不存在,又回頭看了看飛機里偷窺他的一雙眼睛,臉上掠過一抹怪異,等他轉過臉時就換了一副嚴威的表情看着哨兵,用不可置否的口氣大聲的說:“我命令你,你立刻去通知你的隊長來見我,聽見了沒有?”

哨兵一看大首長瞬間變臉的架勢,本來已經平靜的心態和姿勢,陡然間發生了逆轉,不卑不亢直視着大首長的目光說:“對不起首長,我只執行我隊長的命令,我不認識你,你的命令我不能執行,你有資格給我隊長下達命令,卻沒有資格給我下達命令,請原諒。”

“呃……”大首長一聽就是一個趔趄,立眉豎眼看着哨兵吼道:“哼哼——你這個兵毫無組織紀律觀念,你隊長才多大的官?你膽敢不執行我的命令?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哨兵不但沒有被唬住,反而提高嗓門一臉正氣的說:“報告首長,我已經是兩年的老兵了,難道不知道組織紀律嗎?別說你首長的官有多大,就是皇上來了我也不認,我認識的是我隊長,我的眼裏也只有我的隊長,我也只能執行我隊長的命令,是因為他是我的直接首長,我是他的兵。我隊長的官是不大,是因為他年輕,幾十年以後,說不定比你還大,請首長恕我不能執行你的命令。”

“你……”大首長眨了眨眼睛,臉色更加難看,舉起手指着哨兵說:“你——你隊長平時就是這樣訓練你們的嗎?”

“是的首長。”哨兵從容的說:“隊長還給我們講,漢朝有個大將軍叫周亞夫,他帶的兵連皇上來了都不下馬,沒有他的命令,都進不了防區。首長,請你不要難為我,我雖然是一個炊事兵,此刻卻擔負著保護戰友們生命安全的職責,你就是槍斃了我,我也不能允許你進去,請你體諒一個哨兵的難處,不要讓我瀆職,還有我隊長的難處。”

“呃……隊長的難處?”大首長眉頭一蹙說道:“難難,難道隊長有什麼難處不成?”

哨兵無奈的說:“報告首長,你不知道,昨天我隊長回來的時候,下了車都不會走路了,還有些戰友都下不來車,他們的確是累壞了。幾天幾夜不睡覺,沒吃沒喝在暴風雪裏自救,還要在暴風雪裏步行救那些陌生的戰友們,差一點點就都凍死了。隊長說,再不好好休息,弟兄們就都瘋掉了,有一個女兵已經瘋掉了。昨天車隊回來不久,當地武裝部的部長政委就來慰問都沒有進去,還有當地政府的首長和新聞記者,都沒有讓去打攪隊長。更過分的是,我們曾經救助過的災民們,知道了車隊回來,就馱着牛羊肉美酒來看望,都被我們不忍心拒之門外了……首長,你就忍耐幾分鐘,時間以到,我立刻去通知隊長來接見你,你……”

哨兵的情緒有些激動,眼睛裏噙着淚花,感動了大首長,他不再要求什麼了,無奈的朝着飛機揮了揮手,目光看着車場裏清理積雪的幾個兵,沒有人瞧一瞧發生在門口的事,就像此刻什麼都沒有發生。他這麼大的首長被拒之門外,就像空氣不存在似的,這些兵怎麼會這樣?難道真的像傳說中的哪么生猛嗎?

飛機里下來了一個兵,一路小跑來到大首長跟前,沒有立正敬禮不說,還親親熱熱抱住大首長的胳膊,幸災樂禍的說:“呵呵——老爸,領教了吧?我給你說了你還不相信?我們車隊的兵個個生猛,個個都是一根筋,你可別生氣,等時間已到,我就請你進去。”

“呵呵……”大首長笑着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真是名不虛傳啊。好樣的,好兵——我喜歡,哈哈哈……”

哨兵看到從飛機里下來的兵是杜一波,把那個大首長叫爸爸,驚駭的不知所措,一時搞得霧裏霧中,不知道怎麼應付?一臉迷茫表情。

杜一波看到后,笑呵呵的來到跟前,他立正敬禮后說:“杜班長,你你,你怎麼才來?這個大首長是……”

“哦……”杜一波舉手還禮后,一把抱住哨兵高興地說:“我去執行隊長派遣的任務,任務完成了自然就回來了。呵呵——你剛才的表現很好,是我們車隊的兵,繼續努力,哨兵同志,我可以進去嗎?”

“那是當然。”哨兵笑着說:“你是我們自己人,不在限制之外。咦——杜班長,你爸爸到這裏來,是算首長還是家屬?”

“呃……這個——怎麼說?”杜一波蹙眉問道。

“哎呀——”哨兵着急的說:“你難道忘了?隊長規定家屬來隊就是過年,那可是全隊的節日,最高興的大事啊,你爸爸是家屬的話,現在就可以進去了?”

“哦——這個……”杜一波回頭看了看父親,一臉壞笑的對哨兵說:“我爸爸不是專程來看望我的,是來找隊長的,應該不算是家屬。嗯——你站好崗就行了,剩下的事情我來辦,我進去了。”他說完,興沖沖往裏走。

哨兵卻提醒到:“杜班長,別打攪隊長,還有幾分鐘就到點了。”

“知道。”杜一波頭也不回的說了一聲,車場裏的士兵們看到他回來,就像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人似的,一個個跑過來噓寒問暖,一派歡聲笑語。和弟兄們打完了招呼后,他直徑跑到伙房裏,一進門伙房裏熱氣瀰漫,忙碌的幾個兵看到他進來,停下手中的活計,滿臉笑意的問長問短,有說有笑,好不熱鬧。

伙房裏兩口大鍋,一口鍋里是滿滿的一鍋麵糊糊,一口鍋里卻是滿滿的黃羊肉,沸騰的湯汁“咕嘟嘟”歡唱着,顫巍巍的黃羊肉散發著饞人的香氣,杜一波直眼盯着看垂涎欲滴,口水來不及咽下去,恨不得跳到鍋里去。

伙頭軍看出來他的心思,就提醒道:“哥們,別看了,看了也白搭,那是為明天預備的。”

“哦……”杜一波咽了一口吐沫說:“為為,為什麼?”

“隊長有令,統統都喝麵糊糊。”伙頭軍直言不諱的說。

“哦——麵糊糊?”杜一波不解的蹙眉想了想,看着可望而不可及的黃羊肉說:“哪哪,麵糊糊能喝飽嗎?”

“且且,不是為了喝飽,而是為了治拉肚子。”伙頭軍漫不經心的說。

杜一波一聽,豁然頓悟的笑着說:“嘖嘖嘖——高明,隊長就是高明,麵糊糊就能治拉肚子,真是偏方氣死名醫,那就喝麵糊糊吧。哎呦呦,拉肚子把褲帶都弄壞了。”

杜一波取來自己的飯盒,準備自己給自己盛飯,卻被伙頭軍擋住了,並且說道:“幹嘛呀?站一邊去,老兵了應該知道伙房裏的規矩,怎麼可以自己亂拉亂摸?讓隊長知道了,會剝了我們的皮。”他一聽就不敢亂動了。

伙房乃軍中首要之地,無關人員不得隨便進進出出,以防發生食物中毒的惡性事件。羽隊長無論走到哪裏,伙房的管理是重中之重,他也毫不留情處理過不少到伙房裏亂竄的兵殺一儆百,以儆效尤,大家都有目共睹,誰敢亂來?

杜一波盛了一飯盒麵糊糊,燙的喝不下去,端到外面的雪地里降溫,回頭看到自己的父親,老老實實在哨兵的監督下等待着,他的心裏就充滿了快感。一個集團軍軍長萬人敬仰,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將軍,居然進不了一個小小的車隊駐地,父親一定是頗有感觸。

他在飛機上時就告訴過他爸爸,車隊的兵如何如何生猛剽悍,隊長又是如何如何殺伐決斷,他根本就不相信,沒想到不相信的事實就擺在面前,是真是假由不得不信,有些出乎意料的感覺。

一飯盒麵糊糊,呼嚕嚕進了他肚子,就像頭拔掉往裏倒一樣,扔下飯盒就往隊部跑,外面站着的畢竟是自己的父親,於情於理再怎麼也不能太過分。他推開隊部的門時有些用勁過大了,“咣當”一聲響,就把警惕性很高的通訊員張亞夫從床鋪上驚的跳了起來,一看是杜一波,沒好氣的說:“你你,你想造反嗎?幹嘛拿門出氣撒——”

杜一波嘻嘻一笑,趕緊來到通訊員的跟前說:“快叫醒隊長,有重要的大事呢。”

“呃……”通訊員睡眼惺忪,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說:“咦——你你,你怎麼回來了?隊長不是讓你當發言人噻——私自跑回來,還敢叫醒隊長?不害怕隊長再踢你一腳撒——”

“哦——說什麼吶?落井下石是吧?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不回來到哪了去?現在有十萬火急要緊的事,趕快叫醒隊長吧,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急急的說道。

“呃……”通訊員看了看桌子上地表,時間已到了下午三時,就等於到了隊長規定的時間,他才一邊穿衣服,一邊叫隊長起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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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血荒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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