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破手機
在我回頭看見這個爛蘑菇一樣的夥計嘴唇蠕動的瞬間,整個人徹底麻了。但是一轉眼的功夫,我突然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我感覺這個已經被瞎三兒他們判定死亡的夥計,似乎想要說什麼話。
我被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給攪擾的大腦混亂,換了別的人,估計看見這一幕早已經肝兒顫了,可我彷彿忘記了呼喊,眼睜睜的看着這個不像人的“人”,貼着地面朝我慢慢的爬動。
他爬的很慢,僅僅兩三米遠的距離,就爬了好幾分鐘。我依然轉不過這個彎兒,站在原地呆若木雞。
這個夥計慢慢的爬到我腳下,那顆好像爛的長毛的腦袋很吃力的抬了起來。他的嘴皮子還在動,隱隱約約還散發出一陣很輕很輕的聲音。我看見這個夥計的慘狀就噁心的翻江倒海,但此時此刻,我敢確定,他一定想要說什麼。
我們倆在這時候彷彿保持着一種無聲的默契,在他抬起頭的同時,我也不由自主的蹲了下來。
倆人的距離一近,我果然就聽見夥計的嘴巴里,吐露出了能夠分辨出來的音節。
“猴子……猴子說……”
“說什麼?”
“猴子說……”夥計的嘴巴在蠕動,還能看見他白白的牙齒,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因為混亂產生了錯覺,我覺得夥計那張爛哄哄的臉上,掛着一種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的表情:“猴子說……你該打開那隻……那隻盒子了……”
“你在哪兒聽到的,聽猴子說的?獨眼猴子?”我吃了一驚,那隻獨眼猴子已經被燒成灰了,夥計進入土洞的時候,土洞是空的,我根本就判斷不出來,獨眼猴子到底是怎麼跟他“交流”的。
但我的話剛一說完,夥計的腦袋嘭的一下子垂到了地上,再沒有任何動靜。
一直到這時候,我才算回過神,下意識的朝四周看了看。巴克郎的夜晚,萬籟俱靜,看不到人,也聽不到聲音,可我的心始終在嗓子眼懸着,我感覺在這片死一般的沉寂中,飄蕩着一股不易察覺的邪異。
我跑到了瞎三兒他們打盹的車子旁邊,可是又不知道該不該把剛才的事情說出來。就這麼墨跡了有半個多小時,夥計們醒過來,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巴克郎。一收拾東西,那個從帆布里爬出來的夥計立刻就被發現了,幾個人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別問怎麼回事了,把人抬到車上去。”瞎三兒取下眼鏡兒,眯着那雙高度近視的眼睛朝四周看了看,目光最後落到了我身上:“這個地方,以後不能來了。”
瞎三兒這麼說,等於放棄了那口埋在土洞裏的木棺,我沒辦法勸他,悶着頭跟隨隊伍離開了巴克郎。
路途倒是很順利的,安安全全的回到了華陽。古行里的規矩我知道,巴克郎這件事,得永遠爛在肚子裏,對誰都不能講。
回華陽的當天,我就從家裏拿了那隻萬壽盒,找瞎三兒幫忙,把盒子打開。瞎三兒給我介紹了個叔爺,老頭兒挺好的,很耐心,教我辨別這些暗藏的機括,還有開啟盒子的正確方式。
跟瞎三兒的叔爺一接觸,我就覺得古行里的這些老人都快成精了,老頭兒只教我怎麼打開盒子,對於盒子裏的東西,他不粘手,甚至連看也不看,正應了那句老話,飯吃的越多越好,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躲在家裏,一個人打開了這隻萬壽盒。
兩年了,我曾經無數次的猜測過,這隻小小的盒子裏面,會裝着什麼東西。因為得到盒子的過程就很吊軌,所以我的預感告訴我,盒子裝的估計不是普通的物品。儘管我有心理準備,可是在萬壽盒被打開的一刻,我還是忍不住怔了怔,捧着盒子的手也跟着抖了一下。
萬壽盒裏,裝着一隻耳朵,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人的耳朵,左耳。
我不可能知道,這隻盒子裏裝的是誰的耳朵,是什麼時候裝進來的。這隻左耳估計經過了一些特殊的防腐處理,而且長春木這種罕見珍稀的木材又有神奇的防腐功能,所以,盒子裏的耳朵沒有腐壞,甚至微微還有點彈性。
我戴着手套,把耳朵輕輕取了出來,然後又仔細的看了看盒子,想尋找一下有沒有別的旁支信息。但盒子裏就裝着這隻耳朵,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我相信,任何事情發生了,就有理由和動機,這隻左耳,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就被保存在萬壽盒裏。至少,我能判斷出來,耳朵大概有些來歷,用這麼珍貴的盒子裝着它,就是為了讓它可以長久的保存。
耳朵保存的時間可能有點久了,雖然經過了特殊的防腐處理,還搭配着萬壽盒,但耳朵上面有一圈一圈很淡很淡的黑紋,看着就像快要長木耳似的。
當我慢慢翻轉耳朵的時候,目光一下子定住了,過了一會兒,我生怕自己會看錯,直接把這隻耳朵放到了眼前。
耳朵的耳垂上,有一點和芝麻粒大小差不多的月牙形的黑痣。這點黑痣很不顯眼,混在耳朵上一圈圈淡淡的黑紋中間,除非仔細觀察才能看得出。
我的心又一次亂了,也慌了,那種見到獨眼猴子時難以置信的感覺,唰唰的在心頭不斷的翻滾。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在自己的左耳上摸了摸。
從我懂事的時候就知道,我的左耳耳垂上,有一點月牙形的黑痣。因為黑痣小,不影響什麼,所以我從來沒有在意過。
可是現在,我沒辦法再淡定了。
我拿起盒子裏的耳朵,跑到衛生間,把耳朵放在自己的左耳旁邊比較。看着鏡子,我幾乎產生了錯覺,我覺得盒子裏的耳朵,彷彿就是從我身上割下來的。
思維一下子沸騰了起來,兩年前我剛剛拿到這隻盒子的時候,壓根就不知道會發生這麼多的變故。而且圍繞着盒子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那麼離譜,離譜的讓人不敢相信。
萬壽盒裏的左耳,跟我的耳朵完全就是一樣的,越看越讓我覺得瘮的慌。我把耳朵重新放回去,眼睛又盯到了那部從巴克郎帶回來的破手機上。
我想看看,這中間到底包含着多少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從陽台的儲物箱裏找到了之前丟失的那部手機的充電器,插到了破手機上。充電插口插入的時候,能讓人感覺相當的適配。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破手機,僅僅幾分鐘之後,破手機的屏幕竟然亮了,並且顯露出一個正在充電的標識。
也就是說,這部從獨眼猴子手裏找出來的破手機,功能完好,還可以正常使用。等到電量達到可以開機的程度,我立馬按下了破手機的開關鍵。
手機開機了,在外屏上面兩道V字形的裂痕下,開機畫面讓我愈發的感覺熟悉。我的記憶突然開始混亂,因為我的潛意識告訴我,這不是自己第一次目睹手機的開機畫面。曾幾何時,這部摔破了屏幕的手機陪伴我度過了七孔橋寂寞的歲月,寂寞的日子是很難讓人忘記的。
手機開機之後,我的手還在輕輕發抖。手機上有數字開機密碼,我吸了口氣,按下了自己一直在使用的六位密碼。這串密碼我已經用習慣了,不僅僅是手機開機密碼,就連銀行卡亂七八糟那些需要密碼的東西,都是這六位密碼。
當這六位密碼輸入之後,數字密碼鎖立刻被打開了。
這時候,我感覺真的和見了鬼一樣。不用再有任何解釋,這部破手機,一定是我之前丟的那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