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笑話

第165章 笑話

回到芳芸殿,白淼屏退眾人,將自己鎖在了寢殿裏。

就連平日裏最受寵的紅玉也被拒之門外,旁的宮女只得戰戰兢兢,有多遠跑多遠。

紅玉委屈的蹲在門口,心緒紛亂,因此對於鬼魅般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人毫無察覺。

“殿下這是怎麼了?”

紅玉嚇了一跳,猛地跳起來,頭撞上一個堅硬的物事,她驚叫一聲,揉着腦袋看去,是一把劍。

劍的主人臉上平靜無波,看上去與方才的惡作劇毫無關係。

“師兄!”

水俞之把食指放到嘴邊,“噓,小點兒聲,別吵着殿下了。”

紅玉只得委屈的癟嘴,當真靜下來。

在白淼面前她常常仗着寵愛放肆,在水俞之面前她卻是乖巧的萬中無一。

紅玉原本來自千暮山水雲間,祖父母是從前跟着水月拼殺,為丹頤立下建國之功的功臣,因此她也算是根正苗紅的水月教人,叫身為少主的水俞之一聲師兄完全合情合理。

紅玉的父母早亡,她從小頗受水靈的照顧,被僅僅年長几歲的水俞之拉扯着長大,因此當年水俞之決定跟着白淼下山時,她也毫不猶豫地立誓追隨那位無名無權的三皇女。

水俞之看了緊閉的殿門一會兒,又用劍柄敲了敲紅玉的腦袋,這是他從小養成的壞習慣。

紅玉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兩人何其有默契,一言不發便能明白對方的意思,一前一後走遠。

“殿下今日不是去裴府嗎?怎麼回來就這樣了。”

兩人走到芳芸殿外的空曠處,見四下無人,水俞之方抱着劍停下來。

紅玉想了想今日的所見所聞,心想白淼不這樣才奇怪呢。

她幽幽嘆氣,“我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那便從頭說起。”

“可...”

那該怎麼說啊!紅玉着急的漲紅了臉,有口難言。

“是因為裴思錦還是因為蕪菁?”水俞之乾脆拋給她一個簡單的選擇題。

紅玉又琢磨了一會兒,才小聲回道,“是裴珬。”

“裴珬?”水俞之不解,白淼一直對此人不聞不問,怎麼會突然動了肝火。

紅玉又想起那一幕,臉便燒起來,趕緊阻止了還想繼續追問的水俞之。

“總之師兄你就別問了,殿下若有吩咐咱們照辦就是,別問了啊。”

說完她就想跑,可一回頭,卻看見白淼就站在不遠處的殿宇陰影中,遙望着他們。

她感覺到水俞之突然站直了,神情變得認真而嚴肅,她的眼睛裏莫名蒙上一層陰霾。

白淼知道他們已看見了自己,也並不打算再繼續藏下去,她坦然地走向他們,從陰影走向陽光。

“青天白日,便在背後嚼人舌根了嗎?”她笑着問道,顯然是句玩笑話。

“殿下...”紅玉傻乎乎地要請罪,站在她身後的水俞之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

“是殿下,青天白日便閉門自哀,屬下惶恐。”

白淼勾起嘴角,心情大好。

“俞之,我還未謝你。”

“謝什麼?”

“如果不是你坐鎮鳳宮,或許裴復就會毫無忌憚的逃走了,我得謝謝你,幫我留下了裴家這塊肥肉。”

水俞之眸光微動,“屬下職責所在,擔不起殿下的‘謝’字,況且,若不是殿下早有安排,思慮周全,屬下能有什麼作為呢?”

白淼沒有再在這件事上做計較,而是換了話題。

“我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需要離開京城,少則十日,多則月余,這段日子,可能得麻煩你們了。”

“殿下要去哪?我也要去。”聽到白淼要離開,紅玉終於不淡定了。

“你若跟着我走了,芳芸殿怎麼辦,三皇女怎麼辦?”

“殿下的意思是?”紅玉似懂非懂。

“三皇女得大病一場,不見外人,至於台閣那邊的事務,暫且放一邊吧,想來我那慈愛的父皇也不會強求一個重病之人恪盡職守。”

紅玉雖然不願與白淼分開,但也明白自己留下假扮白淼是最好的選擇,便不情不願的答應了。

解決了芳芸殿的麻煩,白淼將目光移向水俞之。

“至於鳳宮和裴家,還得勞煩俞之照看着。”

水俞之可不像紅玉那般好糊弄。

如今鳳宮不過是個空殼子,哪有值得白盞費力不討好去拿的寶貝。而裴復自叛離鳳宮的計劃失敗后,已有將權柄移交的意向,哪怕裴思錦立場不明,有霜白劍在手,無論白淼打算怎樣將裴家收回手中都是名正言順,哪裏還需要他照看什麼。

但他看了看面前的紅玉,將所有的疑問都吞回了肚子裏。

“是。”簡單又忠誠的回答。

白淼滿意的點點頭,所有的一切安排妥當后,她便能安心做自己的事了。

但一想到那張張清死前留給自己的字條,她便忍不住皺眉。

“紅玉,易容需要的東西得事先準備妥當,有幾味材料不好找,我記得先前祖母送了一些過來,你去看看庫房裏還有沒有。”

水俞之提醒道,紅玉恍然大悟,匆匆告別兩人,向庫房去了。

白淼明白他的意思。

“有什麼想問的,說吧。”

她那副毫不在意的樣子,讓水俞之忍不住皺了眉。

“殿下此去何處?”

“我要去哪裏,何時需要向你說明?”

“殿下可記得當年你我離開水雲間之時,你答應重振鳳宮威嚴,承鳴珂帝遺志,還我水雲間逍遙人間的自由。”

白淼不自覺地鎖眉,似是對他質問的語氣不悅。

“當然記得,當年我答應的,將來都還與你。”

“可殿下十分不愛惜自己的性命!”水俞之少有如此劇烈的情緒波動,他的憤怒之意都寫在臉上,說出的話卻讓白淼找不到怪罪的理由。

“無論是在織雲城夜訪青女府,見裴思錦,在徽州處理乜國姦細,還是孤身回京見張清,殿下,你可有想過,若有一點點的偏差,你殞命其中,還談何將來?”

白淼薄唇緊抿,背脊卻挺得很直,她有些不自在地轉過身去,面對遠方連綿的殿宇,背對水俞之。

“俞之,你有想過嗎,鳴珂帝設立鳳宮之初,到底有沒有考慮到自己死後鳳宮的處境呢?”她扶住面前的石欄杆,冰涼的觸感通過手心的皮膚,像是觸及了她的心。

“肖依皇后出身江南的武林世家,是鳴珂帝走遍天下,親自選定的繼承人,她自有過人之處,卻死的荒唐,像個笑話。而我母后呢...”她說到這裏,突然頓住,有什麼東西梗在喉嚨里,讓她望着的遠方漸漸模糊。

“殿下?”水俞之語帶擔憂。

白淼仍是靜靜佇立着,如同一尊雕塑。

水俞之的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又鬆開,如此反覆。

他心裏矛盾又慌張,兩人雖然站得很近,卻又像離得很遠。

他終於說服自己。

“白淼。”他沒有喚她殿下,而是如從前在水雲間時一般,喚她的名字。

水俞之伸手抓住白淼的手臂,半強迫地讓她轉身,面對自己。

白淼臉上有微不可見的淚痕。

她抬起手臂擦去淚痕,便沒有證據證明她曾流過淚。

“我說到哪裏了?”她問。

水俞之擔憂的皺眉,卻也還是順着她的話往下說。

“說到息憫皇后了。”

“母后啊...”白淼的目光忽然飄遠,像是穿透了他的身體,看向不知名的遠方。

水俞之想問她究竟怎麼了,她卻突然抬頭,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竟讓他不寒而慄。

“她使我活得像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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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白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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