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人生如戲4

淚珠滴落的瞬間，路蒹葭像一個即將墜地碎裂的瓷娃娃，脆弱得不堪一擊。然而，眼淚過後，那被淚水浸潤過的眼眸里卻透出了唐書堯和白天宇都從未見過的剛毅。

她抬手彈去淚痕，閉目深呼吸一口氣，然後躍身下台，徑直走到主攝像機前，兩指一挑一甩，蓋上了鏡頭蓋。

一旁的導演楞了一下，問：“小路，怎麼了？”

路蒹葭看一眼台側與唐書堯並肩默立的人，垂下眼帘道：“沒什麼，熬夜久了眼睛不太舒服，想休息會兒，可以嗎？”

王導心裏當然明白怎麼了，但他插不上話，他一個剛出頭的年輕導演，既無法管束出身名門的台柱子衛寧，也惹不起有HL撐腰的小花旦路蒹葭。他只能揣着明白裝糊塗，安安分分地佈景拍攝，至於拍攝的內容，那不是他一個人能說了算的事兒。

王豐看一圈台上台下的腕兒們，苦笑道：“可以，那就休息會兒吧。”他示意攝影師停機休息片刻，又跟路蒹葭說：“小路，你要是不舒服，就和唐總先回休息室歇會兒吧，開機了我再去叫你。”

路蒹葭點點頭，向後台走去，也不跟唐書堯他們打招呼，獨自回了休息室。

唐書堯想馬上追上去問問路蒹葭怎麼了，但他只是想，並沒有動身，他拍拍一旁的白天宇，示意他去看看。

白天宇點點頭，從側門溜出去，找到後台嘉賓休息室。

門關着。

他先敲了敲門，沒有人應答，他便推開門進去。

路蒹葭坐在化妝枱前，化妝鏡裂了條縫，她平放在桌面的手背上，泛着幾點紅。

白天宇關上門，摘了口罩，走到她身後，輕輕抱住她。

“蒹葭。”

路蒹葭轉身，將頭埋在他胸前，半晌，哽咽出聲。

白天宇的心臟抽搐了一下。

路蒹葭在他的懷裏顫抖，壓抑的哭腔彷彿一根繩索勒住了他的喉嚨，難受得他喘不過氣。

他不知道她怎麼了，最近半年來，她很多行為都很奇怪，不像最初認識的那個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小丫頭了。他能感覺到，她周身總是瀰漫著一種說不清的情緒，給人的感覺很狂躁，又很壓抑。

“蒹葭……你到底怎麼了。”他低頭親吻她的頭頂，彷彿想透過那飄着花香的秀髮讀懂她腦中的思想。

路蒹葭漸漸停止了哽咽，安靜地靠在他懷裏，汲取片刻的安寧。

片刻后，唐書堯推開門，看到依偎在一起兩個人，皺了皺眉，又將門輕輕拉上。

唐書堯靠在門外的牆上，突然想抽一支煙，他在兜里摸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已經戒煙了。

衛寧走過來時就看到唐書堯拿着個打火機在那兒發獃，她很心疼，也很生氣。

她掏出一支煙遞到他面前，問：“要跟我聊聊嗎？”

唐書堯看着眼前妝容精緻的女人，接過她遞上的煙，點燃了，猛吸一口，吐出一團雲霧，道：“是需要聊一聊了。”

“去我辦公室吧。”衛寧率先向最里側的主持人專用休息室走去。

唐書堯又吸一口煙，看一眼嘉賓休息室關着的門，跟在了衛寧身後。

主持人休息室里，衛寧坐在化妝鏡前，拿着一支口紅補妝，原本煙粉色的唇上面覆了一層鮮艷的珊瑚紅。

唐書堯拉過一把椅子斜歪在上面，問：“顏非笑是誰？”

衛寧看一眼鏡子裏那個癱在沙發上眉眼俊郎如神的男人，心裏柔成了水，開口卻是一把利刃：“怎麼，唐總監那麼寶貝路蒹葭，卻不知道她的底細？”

唐書堯透過煙霧看衛寧，越發看不透她了，他知道她善妒，但沒想到會因嫉妒而傷人。

他掐滅煙頭，幽幽道：“現在知道也不晚。”

衛寧睜大了眼睛，眼淚瞬間凝聚，盤旋幾圈，終未落下。

他終究是厭倦了，連演戲都懶得配合她了。

她忍着淚水笑一笑，扔給他一份資料。

“顏非笑，文風集團簽約作家。”唐書堯翻看着資料，問：“她是個作家？”

衛寧回答：“不止，她還是有名的編劇、演說家、投資人，也許，還有別的身份，我暫時不確定。顏非笑這個名字並不出名，更多的人知道的是她的筆名——李靳！”

“李靳？我怎麼沒聽說過有這麼個人物？”

“她是上一輩的人，當時很出名，後半生封筆，沒什麼作品，死了十來年了，死後作品也下架封禁，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唐書堯驚了一下：“死了？”

“嗯，死了。死的時候倒是挺轟轟烈烈的，你應該有所了解。”絕世唐門www.jueshitangmen.info

“十年前？沒聽說有什麼大消息啊。”

“當時懷採薇和李長歌雙星奪冠，國內沒怎麼報道顏非笑的事。她死在國外——日本，跳樓自殺，聽說是為情，她和當時韓國著名的一個歌手交往，感情不順……”衛寧看着唐書堯沉思的樣子，突然說：“是不是覺得她的結局很像懷採薇？”

唐書堯猛地抬頭，眼神陰沉狠厲，衛寧吃了一驚，自覺失言，低下頭去。

唐書堯扔開資料，開門見山問：“你說的這些和路蒹葭有什麼關係？”

衛寧冷笑一聲，道：“我可是好不容易弄到這些消息的，你想知道，是不是該拿點什麼來換呀？”

唐書堯看着衛寧，問：“你想要什麼？”

衛寧坐到他腿上，摟着他的脖子，道：“你知道的，我想要的，只有你。”

唐書堯覺得好笑，索性張開了雙臂，仰躺在椅子上，道：“行啊，給你！來吧，任你擺佈。”

衛寧又好氣又好笑，揪着他的領口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唐書堯裝傻：“你什麼意思？”

衛寧索性說開了：“我要你向媒體公開，承認我是你的女友。”

唐書堯看着衛寧固執的神情，噗嗤笑道：“小衛寧，當初不是你說的，感情不能當真，讓我陪你玩玩兒的嗎？你怎麼還認真起來了？”

衛寧霍地起身道：“那不一樣！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是公司讓我和你炒cp，我不喜歡那種方式，所以跟你說只是玩玩兒，可現在，現在不一樣，我不需要熱度不需要緋聞，我只想要你。”

唐書堯看着這個媒體賜予他的“前女友”，思緒回到了三年前那天。

那天是七夕，也是李長歌和懷採薇逝世三周年紀念日，唐書堯還沉浸在故人已逝的悲痛里，但身為HL總監，他必須隱藏所有情緒，像一個已經清空前塵往事的機械人一樣一心撲在工作上，圍着公司藝人打轉，每天應酬各色人物。

那天也不例外，公司要新捧一個女團，原定的是5人組合，已經練習了一年多就快出道了，誰知其中兩個卻跑去韓國參加什麼選秀，說是在韓國發展更有前途，另一個因為家族緣故，海外留學去了，5人的組合，眨眼間只剩下兩個人。

唐書堯為這個虧本生意傷透了腦筋，同時還得應酬商界大佬衛建平的酒局，衛建平是搞餐飲業的，現在想涉足娛樂圈，就把女兒衛寧硬塞到了電視台，把兒子衛洋送去了新發展起來的娛樂公司MG，又意圖拉攏因為雙星隕落而一蹶不振的HL。

李清嵐受長歌去世的刺激，把注意力全部轉移到了工作上，一心要重建HL的輝煌。當衛建平發來邀請函的時候，正為白天宇世界巡迴演唱會資金頭疼的李清嵐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合作。

唐書堯和衛寧是校友，唐書堯回訪母校時跟主持人衛寧合作過，衛寧很欣賞他這個師兄。所以，唐書堯提出代替李清嵐去赴約商洽。

結果和唐書堯想的一模一樣，衛建平需要藉助唐書堯“音樂天才”的名聲來捧紅女兒衛寧，讓衛寧在娛樂圈迅速站穩腳跟。

唐書堯沒有拒絕，倒是衛寧板着一張俏臉跟他說：“喂，別一副很為難的樣子好嗎，我也不想搞這種把戲，但是沒辦法，市場就是這樣，觀眾就吃這一套。你就當陪小孩子玩過家家了，千萬別當真。”

唐書堯本來有些不願意，一看到衛寧那冰美人的架勢，反而來了興趣。玩玩就玩玩唄，反正他又不吃虧。

為了配合衛家演戲，唐書堯不得不騰出時間來跟衛寧“偷偷”約會，然後“不小心”被狗仔拍到，曝光戀情。

七夕那天，簽完合同以後，已經下午三點多了。唐書堯是個行動派，既然要“約會”，那擇日不如撞日，就趁着七夕這個日子的熱度炒一下。

送走衛建平，唐書堯帶着衛寧去逛街，到了商業步行街，正好看到自家藝人陸北在進行商演活動，就去捧場。

到了互動環節，陸北邀請觀眾上台合唱，主持人通過拋花選取幸運觀眾。花一扔出去，台下你爭我搶的，花反而被打出了人群，落在了人群外圍一個小姑娘腳邊。

唐書堯和衛寧在最外層，一回頭就看到了那個穿着簡單的白體恤、牛仔褲、帆布鞋，頭上戴着一個誇張的“白天宇”應援花環，手裏捧着半塊草莓蛋糕的路蒹葭。

路蒹葭正吃着生日蛋糕，思考着怎樣才能讓十八歲生日過得有意義一點，就被一支超大朵玫瑰花砸中了臉，草莓蛋糕直接從嘴角蹭到了精心化的眉毛上。

“我擦嘞，誰扔的？！”

路蒹葭一抹眉頭，氣得大喊。

唐書堯看着只剩半邊眉毛的路蒹葭，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隨即，他走上前，撿起花，連同一張名片遞到路蒹葭面前，問她願不願意加入HL。

那一天，唐書堯和衛寧戀情曝光，路蒹葭也成為了HL的一名練習生。

一年後，HL憑藉衛家雄厚的財力和李清嵐先進的管理運營模式，還有唐書堯高超的社交用人手段，成為國內排名第一的綜合性娛樂集團，從歌手、演員，到主持人、模特，再到經紀人、影視拍攝等等，經營範圍涵蓋各行各業。

而衛寧也成功成為電視台王牌主持。

白天宇世界巡迴演唱會結束后，HL名聲大噪，重回巔峰。江山代有才人出，沒有了李長歌懷採薇的雙星璀璨，還有白天宇路蒹葭的未來可期。

只是，唐書堯怎麼也沒想到，路蒹葭會半途退團。他一心想把路蒹葭打造成女版“白天宇”，創造“路帝白皇”的樂壇傳奇，誰知路蒹葭卻熱衷於演戲。

栽培了一年，捨不得放棄，又拗不過那二傻子，只能讓她先去拍部戲試試。這一試，唐書堯的“傳奇”夢徹底破滅了——路蒹葭演戲比唱歌更有天賦。

時光飛逝，一晃三年，對於普通人來說不過是日復一日，而對於他們這種拚命奔跑一刻不得停歇的人來說，三年已經發生了太多改變。

比如，他和衛寧從開始的“玩玩”變得糾纏不清；再比如，路蒹葭和白天宇從一開始的“粉絲追星”變成了該死的愛情；又比如，路蒹葭的身世背景從一開始的普通女孩變得撲朔迷離。

唐書堯突然很頭疼，他需要一支煙，然而他摸摸口袋，又想起自己本已戒了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