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請不要侮辱信仰
徐珂梵在張飛面前站定,張飛話也沒說,徑直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來,並點開了免提。
徐珂梵略感意外,他本都已經做好被劈頭蓋臉訓斥的準備。他困惑地看向手機,還沒來得及思考,就聽裏面傳出了熟悉的聲音:“喂,你好!你好?哪位呀?喂?徐珂梵,是你嗎?······”徐珂梵瞪圓了眼睛,本能的反應是周玲玲因為自己不接電話,鬧到了隊長那裏,捅出了簍子。他抬頭望望隊長,又低頭瞅瞅手機,預感一場史無前例的暴風雨即將降臨,頓時既恐慌,又懊惱還生氣,聽着周玲玲在電話里一聲聲的追問,更覺心煩意亂,不由地皺起眉頭。
周玲玲遲遲未得到回應,便滿腹疑惑的將電話掛斷。張飛見狀,再次撥了過去。剛“嘟”一聲,就聽周玲玲在裏面哭唧唧地喊道:“你到底是誰啊,你說話啊,你到底是不是珂梵,你為什麼不說話,你為什麼要躲着我!”
徐珂梵越聽越心虛,繼續低頭不語,但目光里全然沒有了剛從床上下來時的那份底氣。
“你再不說話,田恆他們就回來了。”張飛提示道。
徐珂梵如夢初醒,趕緊對着電話應道:“是我是我,我一會兒給你回。”
張飛明顯能夠聽出來,準確說徐珂梵也聽得出來,那邊的周玲玲嗤的一聲笑得鼻涕冒泡。張飛關上免提,將電話放至耳邊:“姑娘,我是他大隊長,我向你保證,1分鐘后徐珂梵給你回電話!”說完瀟洒的合上手機,抬起手腕:“59、58、57、56······”
徐珂梵愣了稍許后,飛身上床,拿到手機,趕緊給周玲玲撥了回去。“喂,是我,我在宿舍呢!”他戰戰兢兢道。
張飛依舊是一副面色威嚴的表情,一言不語,轉身離開,邁出房門時嘴角劃出了一條微乎其微的弧線。
徐珂梵嘴上應付着周玲玲,腦子卻隨着眼睛一直目送着張飛消失在視線里才暗暗鬆了口氣。
“你到底在幹嘛啊!有沒有聽我說話!”周玲玲尖銳的質問聲終於喚起了徐珂梵的注意,他本能地用手捂住聽筒,低聲說道:“聽着呢,聽着呢!”
“那我剛剛說啥了?!”周玲玲嬌嗔道。
“說······”回過神兒的徐珂梵,發現自己還真的是一個字都沒聽進腦子裏去,瞬時啞口無言。
“你根本就沒聽!”周玲玲叫嚷着。
“別生氣別生氣,我現在聽,我現在聽。”徐珂梵趕緊哄勸說,“剛才大隊長這呢,不方便。”說到這兒,他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化被動為主動,嚴肅地反問說,“大隊長怎麼會有你的電話?你跟大隊長告狀了?”
“我也不知道啊!”面對徐珂梵突然提出的懷疑,周玲玲還真有點慌了手腳,連連否認。她明知道徐珂梵是個要面子的人,自己再任性,再胡鬧,也不可能去他領導面前告他小狀啊,那不等於徹底斬斷了自己和徐珂梵的後路了嘛!
事態本就不算嚴重,徐珂梵根本無意糾纏。
周玲玲心有疑慮,不免有所顧忌,不由地也就收斂了許多。如此一來,因徐珂梵不接電話而引發的這場暗潮湧動的風波最終被成功地化解於無形之中。
只是徐珂梵終的心思終究還是沒能從評選失利的陰影徹底走出,他聽着周玲玲在自己耳邊滔滔不絕,卻都是些不痛不癢的瑣事,總有一種強烈的無意義感,讓其感到浪費時間,遂逐漸失去耐心。在距離收手機還剩十多分鐘的時候,徐珂梵便借口有緊急通知,匆匆掛了電話。
與徐珂梵同樣意難平的還有名次排在第二的王學兵。
王學兵論成績在全系也是小有名氣。只是這個人為人小氣,凡事喜歡斤斤計較,而且愛巴結領導和學長,毫不掩飾自己那副曲意逢迎的嘴臉。所以,在大隊的人緣與徐珂梵相去甚遠。故而對於他的落選,大家倒是鮮有說辭。
不過王學兵可不這麼認為。他覺得自己要是輸給了徐珂梵,那自是心服口服,無話可說,可如今竟然讓一個第三名給自己搶去了風頭,他可忍不下這口氣。
王學兵不像徐珂梵,吃了虧只會悶聲悶氣,選擇自我消化。他暗地裏動員了多方關係,四處打聽,最終收穫了關鍵情報,原來,吳亦湘的親姑姑是校總務處副處長。
“嘿,藏得夠深的啊!”王學兵竊喜,感覺自己這下可算是抓住了吳亦湘的把柄。“你搶我榮譽,我毀你名聲!”王學兵想着,便開始琢磨着該如何讓這個消息不脛而走,而且能夠令人信服。
思量來思量去,王學兵把矛頭對準了徐珂梵。雖然他也不願承認,但不得不說,這獎落在徐珂梵手裏那的確是眾望所歸。別的不說,就瞅瞅那些為徐珂梵站台的人,同樣是被第三名擠了下來,他們紛紛替徐珂梵打抱不平,卻沒幾個想到他王學兵的。所以,這個情況如果能通過徐珂梵之嘴傳出去,大家一定會覺得可信度極高,而且擁躉他的那些聲音也必定不會坐視不管。到時候,學校若能屈從於這股輿論壓力,奪去吳亦湘的標兵稱號,那也算替他王學兵出了口惡氣;若學校最後抗住了壓力,反來追究傳播者的責任,那也輪不到他王學兵頂包。越分析越感覺這是個一箭雙鵰的計策,王學兵便瞅着個空閑將徐珂梵約到了宿舍樓后的灌木叢。
“給!”王學兵從兜里摸出根煙,自己叼着點着之後遞給了徐珂梵。
“我不會。”徐珂梵拒絕道。他平日裏和王學兵接觸不算多,除了上課時候會有言語溝通,其它時間頂多算個點頭之交。要不是王學兵胸有成竹地跟自己說知道此次標兵評選的內情,他也不會跟着王學兵干這偷偷摸摸的事情。
王學兵倒也沒跟他客氣,見狀又把煙塞回了自己嘴裏。他意味深長地瞄了徐珂梵一眼,又左顧右盼了一番,然後壓低嗓音道:“這次評選,就是暗箱操作,吳亦湘在學校有關係,很硬!”
徐珂梵以前聽田恆在宿舍吐槽過王學兵,說他好行小慧,趨炎附勢,給人點個煙都要分三六九等。不過徐珂梵當時也就是聽聽而已,並未往心裏去。畢竟,田恆這張嘴有時候跟林爍有一拼,常常東拉西扯,沒個準頭。
但是,徐珂梵不怎麼喜歡王學兵倒也是真的。他交朋友很多時候是憑直覺的。舒服就親近,不舒服就疏離。不刻意也不強求,頗有點隨遇而安的意思。他總覺得,王學兵身上透着一股子不屬於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油膩感,說話做事總喜歡故弄玄虛,給人一種另有深意的錯覺,這屬實讓不愛鑽營人心的徐珂梵感到心累。
徐珂梵將信將疑,不由得蹙起眉頭,沒有搭腔。
王學兵見徐珂梵並沒有表現出自己想像中的震驚和義憤填膺,有點受挫,為了讓他信服,繼續添油加醋道:“消息可靠,我認識一個學長親口跟我說的。她姑姑,校總務處副處長。你想想吧,現在女兵考軍校多難,咱這個專業又是全校重點專業。內蒙古的,高考分數多低啊,憑什麼能來咱專業。特意給她申請的名額好吧?你再想想咱隊長平日裏對她的態度。她有什麼突出表現么?一個女生,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之前體能考核,100米在女生中墊底,綜合成績也就是個中上游水平。這次,文化課也只是個第三而已,憑什麼啊?真的,徐珂梵,要是你這次得了這個獎,我打心眼兒里服氣。可她拿了,我是真不服!你平日裏幫隊長幹了多少活,我都替你不值!”
不得不說,王學兵雖然話語有點偏激,但有那麼幾句還是鑽進了徐珂梵的心裏。他表面不動聲色,心裏卻開始默默回憶着吳亦湘這大半學期的點滴表現。
平心而論,通信工程系一大隊的7個女生中,徐珂梵最關注的還是吳亦湘。除了吳亦湘相較於其他幾個女生的確各方面都更為突出之外,也在於他們開學時發生過的那段小插曲。先入為主的原因,徐珂梵對吳亦湘一直印象不錯,甚至一度希望周玲玲性子能變得像吳亦湘一樣豪爽。
但欣賞歸欣賞,涉及到原則的問題也容不得馬虎。如果吳亦湘真如王學兵所說,那不得不說她真是個兩面三刀之人,城府未免太深了點。
可是,徐珂梵終究不是王學兵,他縱有再多的疑慮和不甘,第一個想到的也不是損人利己。
一直以來他始終邁步過去的那個坎兒,並非大家單純以為的被內幕奪取的學習標兵,而是他信仰的部隊竟然出現了這種苟且之事。如果事實情況真如王學兵所言,即便遭遇這種不公的不是他徐珂梵,而是吳亦湘、是田恆、是衛煒,是黃敬義,甚至是王學兵,他同樣會發自內心地感到痛苦。
徐珂梵最終沒有多言,沉思良久后道:“這件事已經過去了,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
“怎麼能沒有意義!”縮在草叢裏的王學兵“騰”地站起來喊道,看到不遠處零星的路人,又趕緊蹲了下來,夾着嗓音焦急道,“你沒評上標兵,大家心裏都不服氣,這事兒要是傳出去,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到時候學校礙於壓力,說不定就會重新評選了!”
王學兵以為自己已經把利害得失分析得十分透徹了,殊不知根本就沒抓住徐珂梵最在意的東西。在重壓之下的改選對徐珂梵來說一文不值。反倒是王學兵過度的反應激出了徐珂梵的戒心,讓徐珂梵不由地想起那句老話——黃鼠狼給雞拜年。
“一個學習標兵嘛,沒得就沒得,無所謂了。”徐珂梵回道,便借口班裏還有其他事務處理,起身離開了。
但是事情並沒有到此結束,不知怎的,吳亦湘因為有後台才被評選上學習標兵的事情還是在私下裏被傳開了,很快就成了一個人盡皆知的秘密。田恆他們都開始在宿舍公開討論了,而且描述得有鼻子有眼,面面俱到,這讓徐珂梵想不信都不行了。
好不容易振作一點的徐珂梵再次被這鋪天蓋地的傳聞打入谷底,甚至萌生出想要辭去班長職務的想法。
張飛沒想到這小子如此經不起打擊,忍無可忍,也倍感失望。他主動找來徐珂梵,直戳要害:“你對沒評上標兵情緒很大?!”
徐珂梵見逃不過去,倒也不想偽裝了,坦言說:“一部分吧!”
“那另一部分呢?”
“我心目中的部隊是一個存粹且神聖的地方。我不能忍受那些卑劣的行為沾染了這片凈土。我覺得它毀了我對部隊的信仰!”
徐珂梵覺得自己義正嚴詞,豪氣滿滿,不想卻換來了隊長輕蔑的冷笑。
“哼!”張飛目光凜凜、不怒而威,直言正色道,“如果你口中的信仰這麼容易就被毀了的話,那請你不要侮辱信仰這個詞,因為你根本沒有信仰!”
在徐珂梵長期以來的認識里,張飛只是一個斯文的莽夫,他從來沒見過隊長如此深刻的眼神,儘管心裏不服,但卻沒敢吱聲。
張飛稍作停頓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繼續說:“我給你1晚時間,你回去好好想想。要是不想幹了,明天6點出操時候告訴我。但是過了明早,你干也得干,不幹也得干,而且干不好我還得找你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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