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妥協

第239章 妥協

周玲玲的十一假期雖有遺憾,但也算充實。林爍陪着她一起於愛晚亭中賞紅於二月花的霜葉,一起在橘子洲頭觀百舸爭流的湘江,一起去吃火宮殿的臭豆腐,一起去讀嶽麓書院的歷史。忙碌的節奏剝奪了她思考的時間,讓她隨着林爍積極向上的引導,暫時相信了眼前的美好。

而徐珂梵就沒有那麼幸運了。隨着時間的推移,周玲玲過往的種種控訴在他的腦海里變得愈發清晰,他漸漸陷入一種執念,認為周玲玲所遭受的每一分痛苦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分手的念頭宛如破土而出的幼苗,即便你將其本體清除,也很難磨滅它曾經來過的痕迹。這讓徐珂梵飽受煎熬。

衛煒最先意識到徐珂梵情緒反常,從田恆那裏得知了他曾外出見過女友的情況后,心中大概有了判斷。想到徐珂梵抵住壓力為自己爭取來的外出名額,他心中喟然,義不容辭地擔起了幫兄弟排憂解難的任務。

假期的最後一天,衛煒、田恆把手頭現有的吃喝通通擺了出來,加上黃敬義,一起拉起窩在床上的徐珂梵,逼其強行營業。

“說吧,到底咋回事!”衛煒開門見山。

徐珂梵懵懵地環視了一圈眼前的室友,大腦短暫空白之後終於反應了過來。他本想否認,可掩飾的話語還沒出口,田恆就殺了出來,兩瓶一升的可樂往桌上一懟,一腳踩在凳子上,一手在半空揮舞着:“別死撐,嘴硬是沒有用的!我跟黃兒都看出來了。今天以可樂代酒,哥們兒陪你一醉方休。”那語氣頗有點戲劇里***面見座山雕的氣勢。

不過徐珂梵看着他那單薄的身板兒和尖耳猴腮的面相,腦海里浮現卻是小品《主角與配角》裏的陳佩斯。

這滑稽的場面讓徐珂梵沉重的心情稍稍得以緩解,內心泛起一陣感動,便也將自己的心結和盤托出。

只是隨着徐珂梵把自己和周玲玲的經過越講越多,兄弟三人對他的同情心卻越來越少,尤其是田恆和衛煒。

田恆說:“我看你從外面回來后的狀態,還特么以為你被甩了呢!”

衛煒說:“這麼懂事的姑娘,你不好好珍惜,還擱那想分手,你腦袋怕是被驢踢了吧!”

黃敬義稍微客氣一點:“我覺得我大概能理解你現在的感受,但是我覺得你們倆的問題還沒有嚴重到要分手的地步。”

“你理解個屁!”田恆一巴掌拍在了黃敬義的後腦勺上,“你特么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擱這瞎分析啥呢!”

“你也沒有啊田恆!”黃敬義一手摸着腦袋,一手拍案而起。

“所以我現在跟着煒哥學呢。你這思想要是隨了他,遲早打光棍!”田恆指點着徐珂梵說道。

兄弟們的一頓臭罵倒也讓徐珂梵清醒不少。的確如此,周玲玲為了自己放棄了出國留學這麼好的機會,選擇在國內讀一個不入流的二本院校,她是在拿自己的前程賭一個和自己的永遠在一起的未來,他怎能忍心讓她輸?

想到這些,徐珂梵振作了許多,開始有意識地去關注周玲玲的動向。每次發手機,只要沒有意外情況,他一定會跟周玲玲進行一次通話。

周玲玲雖然衣食無憂,可有時候錢並不是萬能的。由於成長經歷的影響,她的內心深處其實常常陷入孤寂。大學以前,一個班才四十來個學生,同學之間的差異還沒有那麼明顯。但如今不同了,來自五湖四海的同學如春蘭秋菊,各有所長,太多優秀的人讓她望塵莫及、自愧不如。比如睡她上鋪的葛舒凡,陽光自信、勇敢果決、多才多藝;比如睡她對頭的王琦,勤勞賢惠、善解人意、心靈手巧;比如令她厭煩的蔣心萍,精明強幹、明察秋毫、能言善辯······

而周玲玲,她除了學習成績獨佔鰲頭,似乎沒有什麼額外能引人注目的地方。可作為外語學院的學生,英語水平高似乎也並算不上什麼加分項。大家對她唯一印象深刻的,大概依然停留在軍訓時候尹龍輝主席送杯子事件。只是隨着真相逐漸浮出水面,這段誤會於大家而言也就成了一段笑談,並帶動不起多少熱情了。

周玲玲在班級里的存在感並不算不強,這大概也是她迫切希望在徐珂梵那裏換來關注的一個重要因素吧。

十一結束以後,周玲玲的大學生活也算正式啟程。因為打從入學開始就一心撲在戀愛上,她沒有關注社團,沒有競選班委,也沒有加入學生會。再加上自身英語的優勢,平日上課毫無壓力,因此相交於忙着學生會的蔣心萍、忙着輪滑社的葛舒凡和忙着做兼職的王琦,周玲玲有太多的閑余時間全身心地等待着遠方的徐珂梵。

可是彼時的徐珂梵實在太忙了。他作為班長,需要關注班裏戰友的日常生活;他還是隊裏的骨幹——大隊長張飛的得力助手,需要處理隊長安排的各種工作。並且他還要兼顧着校體育隊的日常訓練。

校體育隊的訓練任務是非常繁重的,每天朝五晚九,周六周天還要加訓。而且這些都是在不侵佔正常文化課學習的前提下進行的。換句話說,徐珂梵能坐下來和周玲玲暢聊的閑暇時間是真的貴如春雨。

但其實很多時候,不能聯繫並不是最可怕的,因為聯繫不到引發的胡思亂想才是最可怕的。

周玲玲跟徐珂梵說過不止一次,她可以接受一周一次通話,但她不能接受突如其來的爽約。她說徐珂梵毫無徵兆的消失總會讓她忍不住浮想聯翩,讓她覺得自己是一個隨時可能被拋棄的人。她反覆叮囑徐珂梵如果有任務不能按時給自己打電話時,一定一定提前知會自己。

可難就難在,徐珂梵對於這樣的情況也是無能為力的。

一是,臨時事務之所以被冠之以臨時之名,就是因為它的發生是不在計劃之內,無法預知的。他反覆跟周玲玲解釋說:“真的不是不想提前告訴你,真的是太突然了,根本來不及通知你。”這樣的解釋就很讓人頭疼了。如果不夠了解對方的境況,沒有足夠的信任做基礎,是很容易給人以搪塞和撒謊的感覺。

而徐珂梵做不到及時通知周玲玲的另一方面原因其實在於他自己的主觀方面。那時的徐珂梵認為信任應該是情侶間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要素。他由衷的信任,並且也認為自己應該由衷地信任周玲玲,所以偶爾遇到聯繫不到她的情況,徐珂梵只會覺得她暫時忙於別的事情,絕不會產生“她變心了、背叛了”的想法。同理心的作用下,他想當然認為周玲玲也應該是這個邏輯。這就造就了一種現象,他潛意識裏根本想像不出突然的消失會給周玲玲帶來什麼巨大的心理陰影。意識不到的問題是很難被真正當做問題去想辦法加以解決的。所以縱然周玲玲叮囑了很多次,徐珂梵卻只把它當成了一種小題大做,並未放在心上。

因此,每每為了這個問題爭執的時候,他們誰都感覺自己沒錯,誰都說服不了誰。

遇着徐珂梵心情好的時候,他還能有耐心聽周玲玲跟自己掰扯幾句,當遇到心情不佳的時候,周玲玲的糾纏就很容易讓他心生厭倦。一般這個時候,他就會直接了當地轉移話題:“我們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不要糾結這些沒有價值的問題了。最近在學校怎麼樣?”

問題是到了周玲玲這裏也要分兩說,高興的時候她會立感受到時間之寶貴,也就接着徐珂梵的話題說下去了。但要是遇着她心煩意亂時,那徐珂梵就極可能迎來一連串咄咄逼人的質問:“你覺得這個問題沒有價值嗎?!你是覺得問題對你來說沒有價值還是我對你來說沒有價值?!”

此時的徐珂梵如果狀態好,那可能會舉着手機聽她發泄,然後再見縫插針地討好一番:“當然是問題沒有價值,我覺得跟你打電話的每一分鐘都很寶貴,我希望咱每一分鐘都是開開心心的。”可如果他狀態不好,就會直接撂了電話,讓自己冷靜半個小時然後再打回來,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

但這樣的做法也是十分冒風險的,因為要是趕上周玲玲鑽進牛角尖,她會崩潰到令人揪心。王琦就見過一次。

當時,語氣一直十分強勢的周玲玲被突然掛了電話后就像失了魂似的。王琦叫她也聽不見,碰她也沒反應,沒過一會兒,珍珠大的眼淚就開始稀里嘩啦往下掉,而她本人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不擦也不抹,任由着淚水往下淌,把睡衣的整個前衣襟都浸透了。

周玲玲的抑鬱症大概在那個時候就有了複發的苗頭,只是那時候她,生活中除了徐珂梵並沒有太多令自己糟心的事,她還能夠為自己找到足夠多的方式來紓解情緒。

周玲玲多愁善感的時候如果聯繫不到徐珂梵便會立即想到林爍。從某個方面講,林爍無微不至的精神陪伴也極有可能是延遲周玲玲抑鬱症發作的另一個關鍵原因。不過,可謂成也蕭何敗蕭何。大三時候發生在周玲玲身上的那場網暴的導火索也恰恰源自林爍,而這最終將周玲玲再次推進了抑鬱症的深淵。

後來為了盡量避免矛盾升級,徐珂梵最終還是採取了衛煒建議他的策略:說謊。類似於手機沒有下發,手機被沒收了,手機沒電了······可是徐珂梵實在不喜歡這種對着心愛的人絞盡腦汁杜撰謊言的日子,他想像中的愛情是輕鬆愉悅的,是自然放鬆的,是可以無需多慮坦誠相見的。他時常感覺如今和周玲玲的狀態已經背離了他戀愛的初心,這令他頗為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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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桑花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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