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良舅母施算計

無良舅母施算計

外邊有人站在走廊下細細的說話,聲音一點點的鑽了進來,讓躺在床上的鄭香盈不由自主的支起了耳朵。

“小翠姐姐,真是沒想到呢。”小喜兒的聲音就像那才出巢的小雀兒一般:“那松花箋竟然是二少爺寫的!他也太自以為是了些,怎麼就會想着要娶表小姐呢,那不是做夢嗎?”

“真是沒想到。”小翠的聲音裏頭透着平淡:“原還以為是大表少爺寫的,沒想到竟然是二表少爺,只是可憐了那個青桃,她不是想給大表少爺去做通房的?這會子該不能如願以償了罷?”

小喜兒顯得十分快活:“可不是這樣?聽說昨晚夫人就指了她去給二少爺做屋裏人了,我今日特地去大少爺院子那邊瞧過,聽她們說青桃昨晚便卷了鋪蓋去了二少爺院子,想想她現兒肯定是耷拉着臉,我心中就快活。呸,只不過是大少爺的貼身丫鬟,夫人多給了幾分臉面就真把自己當一回事兒了。”

鄭香盈聽着外邊說話的聲音,揉了揉腦袋,昨晚她只是想成全了青桃與林衡珂,沒想到那張松花箋卻是林衡清寫的,今年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這朵朵桃花也開得太旺盛了些,許二公子那脈脈含情的眼神她還沒處躲,這邊兩位表兄都有了這個意向。

朝外邊揚聲喊了一句,小翠見鄭香盈醒了,趕緊送了洗臉水進來,主僕兩人一邊梳洗一邊聊了會兒昨晚的事情,小翠嘆息了一聲,覺得那青桃陰差陽錯的做了二表少爺的屋裏人,她心中定然不爽,鄭香盈聽了微微搖頭道:“若不是她心裏邊存着那念頭,大晚上的去赴約,那也不會有這樣的事,說來說去還是她自己着急了幾分。”

梳洗完畢用過早飯去李氏那邊請安,林衡君已經在了,見着鄭香盈進來,歡快的站了起來拉她的手:“香盈,咱們今兒和母親一起出去遊園。”

“遊園?”鄭香盈望了李氏一眼,見她笑眯眯的坐在那裏,手中捧着一個粉彩茶盞在低頭喝茶,心中有幾分疑惑,天氣這麼熱,去外邊遊園?沒聽說鶴壁有什麼好園子。

“是呢,昨日那個溫同知夫人,你還記得罷?”林衡君聲音里有幾分興奮:“她們家是頂頂有錢的,園子修得十分的寬敞,裏邊也栽了不少奇花異草。昨日她過來便是想請我們去她府里做客的,聽說是溫同知大人生辰,想請同僚一道去熱鬧熱鬧。”

“既然是舅舅的同僚,我去有些不大好。表姐,你同舅母一道去,我便不去了。”鄭香盈有幾分警覺,昨日那溫夫人瞧着便眼神兒不對,今日又牽扯到了她,自然不想去,免得平白無故被人算計了去。

李氏聽了這話一愣,舉着的茶盞好半日沒有放下來:“香盈,你來鶴壁還沒出去逛逛呢,你舅舅乃是鶴壁的知州,舅母帶你去他下屬府中喝生辰酒宴是看得起他,給了那溫同知面子,怎麼會不適合呢?你也別推辭了,跟我們一起去罷。”

林衡君拉住鄭香盈的手不住搖晃:“香盈,不過是去遊園,有什麼不好的?我一路上陪着你,看誰敢說閑話?若是誰敢說半個不字,我去替你將她的嘴撕爛了!”

鄭香盈被林衡君一鬧,也不好推辭,只能點頭應了下來,跟着李氏坐了馬車去了溫同知府上。溫夫人聽說林府來人了,喜得眼睛都飛了起來,望了望坐在自己身邊穿得一身簇新的兒子:“走,娘帶你去見見那位鄭小姐。”

溫同知的兒子長得肥頭大面,一張臉上油光發亮,雙頰肥嘟嘟的朝外邊鼓着,他身上穿了一件新制的抽紗長袍,因着身寬體胖,所以十分廢布料,上邊的刺繡也精緻,只是穿在他身上卻顯不出那精緻來。聽着溫夫人說去迎接鄭小姐,知道是母親給自己相中的人,咧嘴笑了笑,偏着腦袋道:“娘,兒子去看媳婦。”

溫夫人笑着點了點頭:“可不是呢,去看看你的美貌媳婦。”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跟着溫夫人與溫大少爺往外邊走了去,一直走到了府門口,就見中門大開,兩個門房正畢恭畢敬的在陪着李氏說著閑話。溫夫人快步走了上去,見到李氏身後站着的鄭香盈,略微打量了一眼,更是滿意,昨日在大堂里見着還沒瞧得太清楚,只覺得身形窈窕,肌膚玉白可愛。現兒站在亮處瞧着,更顯得眉目如畫,想必將來自己的孫子孫女也會跟這做娘的一樣生得好。

這邊兩位夫人才寒暄了兩句,那邊溫大少爺一個箭步搶上前來,指着林衡君與鄭香盈咧開嘴巴笑了個不歇:“娘,哪個是我媳婦?”

林衡君與鄭香盈聽了這話都大吃了一驚,溫夫人與李氏臉上都有了幾分尷尬,林衡君素來是個火爆性子,叉腰朝溫大少爺惡狠狠的剜了一眼:“你在胡說什麼呢?”

溫大少爺見林衡君發怒,一臉的委屈,轉到溫夫人身旁,一張圓臉靠在她肩膀上,眼睛裏邊似乎要流出眼淚來了一般,口裏哼哼唧唧道:“我娘說了,今日會帶媳婦給我來相看,我就想問清楚誰是我媳婦,這也不行?還那麼凶。”

溫夫人安慰的拍了拍溫大少爺的頭,輕輕勸慰了他一句:“阿麟,你別傷心,你媳婦害羞呢,自然不會告訴你,等着跟你熟了就好了。”一邊說著話,一邊飛快的瞄了鄭香盈一眼,想瞧瞧她臉上是什麼表情,看看這媳婦兒是不是個溫婉聽話的。

林衡君見着這模樣,心中頓時醒悟過來,今日她母親是找了由頭想拉着鄭香盈過來給溫府相看呢。香盈表妹這般聰明伶俐,生得又跟花一般,怎麼能嫁給那個傻子?更何況自己的大哥喜歡她,自己還想着要是她變成自己嫂子才好呢,母親這都是在做什麼?竟然巴巴兒把大哥的姻緣往外推!

“香盈,咱們回去。”林衡君二話不說,拉了鄭香盈的手便往馬車那邊走,李氏有幾分着急:“君兒,你這孩子,怎麼越發放肆了,我們來溫府做客,哪有還沒進門便回去的理兒?莫要任性,快些跟着溫夫人進來。”

林衡君卻絲毫沒有將李氏的話聽在耳朵裏邊,拉了鄭香盈便上了馬車:“送我們回府,等會再過來接夫人。”

馬車夫望了望李氏,沒有敢揮鞭子,林衡君在車裏暴躁了起來:“你走是不走?要我去回了我父親將你給辭了不成?你不想趕馬車也行,那你便在這裏等着,我與我表小姐去街口雇輛車回去也是那麼一會子的事兒。”

那馬車夫聽了一雙眉毛成了個倒八字,不再看那面色鐵青的李氏,揮着鞭子將馬車趕了起來,那車子便飛快的朝林府奔了去。李氏站在門口,瞧着遠去的馬車,氣得全身直發抖,轉臉見着溫夫人與溫大少爺正驚訝的看着她,不由得又添了幾分尷尬:“我這女兒全被她父親給慣壞了,有時候連我的話都不聽。”

溫夫人點了點頭,同情的說了一聲:“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林夫人,請進罷。”

與林衡君一道回到林府,鄭香盈皺着眉頭坐在春蘭院的椅子上,心裏琢磨着是不是今日便該要向舅舅提出辭行了,這舅母也實在做得太過分了些,竟然都不問過她,連蒙帶騙的將她騙去溫府給人相看。

“香盈,你可別太介意,我母親有時候做事任意而行。”林衡君拿了茶盞喝了一口茶,將那茶盞重重的擱到一旁,只覺心中不爽利,母親今日究竟是怎麼了,竟做出這樣荒唐的事情,且將大哥喜歡香盈表妹的事情擱到一旁,再怎麼說也不該騙香盈表妹去人家府里給人相看,弄得她都差點做了幫凶。

小翠在旁邊聽了也氣憤憤的插嘴道:“實在我們做下人的不能僭越,否則我還真想去替我們家姑娘問問舅夫人,她這樣做到底什麼意思。”一見那個溫大少爺便知是個傻子,那李氏竟然打算將自家姑娘嫁給那樣一個人!

看了看坐在那裏不言不語的鄭香盈,小翠心中越發難過,原來被鄭氏族裏欺壓,好不容易出了族,才輕鬆了幾個月,現兒來走趟親戚都弄出些這樣的事情來,這可真是糟心!小翠轉身給林衡君的茶盞續了水,捧着茶壺去外邊去添熱湯,嘟着嘴巴憋着一肚子氣,走到小廚房裏邊,魯媽媽與方媽媽見了她的模樣都是吃了一驚:“你這是怎麼了?剛剛我們還想問呢,不是跟着舅夫人出去遊園的,怎麼就回來了?”

“你們快別提了。”小翠將那茶壺重重的擱在灶台上,一屁股蹲了在魯媽媽身邊:“舅夫人着實可惡!”

“怎麼了?”魯媽媽與方媽媽見小翠那兩條眉毛跟打了結頭似的,知道事情重大,兩人將耳朵附了過來:“你快給說說。”

小翠氣嘟嘟的將今日的話說了一遍,一邊扯開衣領不住的扇着風兒:“可氣壞我了,倘若舅夫人找的那人還過得去那倒也罷了,可這樣一個傻子也配得上我們家姑娘?她眼睛是壞掉了不成?”

方媽媽聽了立刻便咒罵了一聲,魯媽媽拉了拉她的衣袖,噓了一聲:“咱們可還在林府住着呢,姑娘都沒發火,咱們做下人的,怎麼能倒先罵起主子來。”

“我才不管她主子還是下人,只要她打我們家姑娘的主意,我就罵。”方媽媽氣哼哼的將衣袖一捋:“我還想和她去打一架呢。”

魯媽媽皺着眉頭道:“你且消消氣,這事兒誰聽了心中不有火?可她是舅夫人,是姑娘的長輩,咱們不能與她對着干,只是另外想法子才行。”

“你有法子?說來聽聽?”方媽媽見魯媽媽似乎已經胸有成竹,嘴巴也軟了幾分,小翠也很感興趣的湊了腦袋過來,拉住魯媽媽的手直搖晃:“媽媽,你快說。”

“我覺得咱們得給小楊公子送封信兒,告訴他這邊的事情,讓他趕緊打發個媒人來向咱們姑娘提親,這樣就沒有這麼多啰嗦事兒了。”魯媽媽一臉的深思熟慮:“咱們姑娘這親事一日不定下來,那便一日不得安寧呢。”

小翠聽了直點頭:“媽媽說的不錯,咱們可得趕緊去給楊公子捎個信。”

方媽媽啐了一口站了起來:“小翠,你趕緊去寫封信來,我這就去驛站寄個加急件去西北邊關那裏,總不能見着咱們家姑娘被那黑心的舅夫人給賣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舅父偏袒得安身

飯廳的氣氛略微有些沉悶,全然沒有了昨日那般和諧歡暢。李氏拉長着臉坐在明燭下邊,瞧着林衡君的神色有些不太高興,林衡珂疑惑的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妹妹,不知道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再看看林衡君身邊坐着的鄭香盈,也是一臉平靜,波瀾不驚,不如昨日笑語晏晏,心中更是惶惑,難道妹妹與表妹吵架了不成?

坐在林衡君身邊的林衡清也耷拉着一張臉,到現在他還沒從昨晚的震驚里回過神來,他寫了松花箋是去約香盈表妹的,可為何又是青桃前來赴約,這真是讓他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昨晚嫡母的臉上似乎刷了一層泥灰般,指着青桃惡狠狠的責罵了一番,可那話里話外分明也在說著自己,凡是有耳朵的人都能聽得出那弦外之音。

青桃被賞了給他做屋裏人,可是他卻一點兒也不開心,他一心只想着要娶表妹,這下又該如何是好呢?瞧着燭光下鄭香盈微微下垂的雙眸,林衡清有幾分惶恐不安,莫非表妹聽說自己勾搭了一個丫鬟,心中很是不快?

林牧遙從外邊拖着疲憊的身子走了進來,丫鬟婆子們趕緊將各色菜肴給端了過來,飯桌上沒有人說話,只聽着細微的咀嚼之聲。林衡清最先用完飯,將飯碗擺了放在桌子前邊,兩隻手交疊放在膝蓋上邊,一雙眼睛靜悄悄的在飯桌旁溜了一圈兒,見着林牧遙眼神犀利的朝自己望了過來,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清兒,你昨日是怎麼了?鬼迷心竅不成?”林牧遙很嚴肅的看了一眼二兒子,心中甚是遺憾,原來瞧着這老二倒也還算上進,沒想着竟然做出這樣荒唐的事情來。一個丫鬟,值得他去寫那種不知廉恥的信約了出來?再說這丫鬟可是珂兒院子裏的,聽夫人說原本是預備着給珂兒做屋裏人的,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看來這老二畢竟還是心存嫉妒,約這個丫鬟出來也不過是想試探下自己對他是什麼態度而已。雖然老二素日裏表現不錯,可這庶出的能和嫡出的比嗎?竟然還拿了這事來試探他!林牧遙想着便覺得心中煩躁,摸了摸鬍鬚怒氣沖沖的斥責了林衡清一番:“也是你母親心慈,還將那丫鬟給你做了屋裏人,若是我說,趕緊喊人牙子過來,領了出去賣了!”

林衡清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垂頭喪氣的坐在那裏領了林牧遙好一陣教誨,只覺頭昏腦漲,實在難受,林牧遙見林衡清那模樣,心中才舒緩了幾分,厲聲喝道:“你快些滾回自己院子去,省得在我面前晃着讓我不舒服!”

得了這句話,林衡清猶如得了塊放行牌子,站起身來行了一禮,飛快的走了出去,臨走時本還想看鄭香盈一眼,可又害怕林牧遙發現他的小心思,狠了狠心,大步走出了飯廳。林牧遙望着林衡清的背影,嘆了一口氣:“清兒這究竟是怎麼了?心浮氣躁,難成大器!”見林衡珂坐在那裏還不挪窩,只是一臉茫然的望着自己,揮了揮手道:“珂兒,你回自己院子去罷,這裏沒你的事兒了。”

飯廳里剩下了林氏夫婦與林衡君與鄭香盈,林牧遙瞧了瞧女兒,又瞧了瞧外甥女兒,心事重重的嘆了口氣:“今日我去溫府赴宴,聽說了一件事兒。”

林衡君一張臉漲得通紅,快言快語道:“父親,若你是要幫着母親來說話,那可便免了。”

“你學的規矩都到哪裏去了?我與你說話,哪裏容得你插嘴?”林牧遙摸了摸鬍鬚,臉上有幾分氣憤顏色:“我都還沒說什麼事,你倒急得跳腳了!我聽說了溫府門口的事情,心中自然也是不高興,你母親是做得過了些,但你也不該不給你母親留面子。”

林衡君低着頭嘟着嘴沒有出聲,林牧遙見她不再說話,帶着歉意望了鄭香盈一眼:“香盈,這可真讓你受委屈了。只不過你舅母也是好心辦壞事,沒有考慮周全,我已經說過她了,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鄭香盈聽到這句話,心裏好一陣堵得慌,舅舅這話雖然在批評李氏,可說得十分輕巧,她的親事豈能是那樣隨意任人擺佈不成?她抬起眼來看了一下李氏,見她沉着臉坐在那裏沒有說話,笑微微道:“我知道舅母愛惜,見我失了祜持,想替我說門好親事,只是這也太不符合規矩了,由不得香盈震驚。”

她抬起手來,那翡翠鐲子映着燭光閃閃的發亮:“舅母,昨日溫夫人過來給我這隻鐲子做見面禮,是否便是你計劃裏邊的一着?”

李氏見了那翡翠鐲子,有些心虛,不敢看鄭香盈,也不敢看林牧遙,只是低着頭尷尬的笑了笑道:“香盈這孩子,都在說什麼話兒呢?什麼計劃不計劃的?昨兒溫夫人見了你十分愛慕,一心想要為她兒子聘了你做媳婦,這才央求我今日帶你去他家遊園的,並也不是蓄意而為之。”

“莫非那些話都是真的?”林牧遙詫異的望了李氏一眼,有些不敢置信:“我在溫府用飯的時候,只恍恍惚惚聽了幾耳朵,也未聽得十分真切,還以為是那些下人在胡亂傳出來的,莫非你真是早有預謀不成?”

李氏的臉色慢慢的紅了些,在林牧遙緊逼的眼神下慢吞吞開了口:“我也是一片好心,溫同知家財萬貫,溫夫人只得了這樣一個獨養兒子,到時候家產可都不是留給他的?那幾個庶子,不拘打發幾間鋪面幾塊地也便是了。溫大少爺雖然人不伶俐,可也不讓人討厭,香盈若是嫁過去,溫府可不是她說了算?我瞧着這門親事倒也是不錯的,這才應允了溫夫人,今日帶了香盈前去遊園。”

“混帳,真是混帳!我看你是越活越活回去了!”林牧遙聽了勃然大怒,伸出一隻手指着李氏,全身都在發抖:“溫大少爺那是什麼人,竟然想娶我的外甥女兒!香盈人才出眾,那可是百里挑一,哪能就稀里糊塗的嫁進溫府?”

林衡君見父親動氣怒罵母親,心中實在高興,可瞧着母親那張臉眼見着便掛不住,紅得能滴出血來一般,也軟了幾分,趕着上前將李氏扶到一旁:“父親,你且莫要如此動怒,母親也還是有幾分她的考量,只是不周全罷了。”

林牧遙聽了女兒的話忽然一愣,自己也不能在小輩們面前這麼落了李氏的臉,他望了一眼香盈,臉上有幾分不自在:“香盈,你莫要怪你舅母了,今日她只是考慮不周,以後自然不會再有這樣的事兒了,你且放心。”

鄭香盈淡淡一笑:“舅母也是為了香盈好,香盈心裏領了這份情,只是香盈現兒還在孝期,不大好提起這親事來,等着出了孝,若是有人前來提親,定然要請舅舅舅母給我拿主意的。”說這話她想了很久,怎麼樣也該全了林牧遙的面子,同時也表明自己的態度。自己的親事自己做主,舅舅舅母只有參考的份兒。

“那你快些先去歇息着罷。君兒,陪着香盈去園子裏邊走走,飯後得散散步。”林牧遙三言兩語便將兩個小輩打發了出去,然後嚴肅的看着李氏道:“你有時候真是糊塗,怎麼便將那銀子看得如此要緊?溫同知家有錢又如何?最最重要的難道不該是人品才學?你竟然想着要將香盈嫁給溫大少爺,難道是吃了豬油蒙了心?”

李氏滿臉通紅,直着脖子反駁道:“香盈現兒無父無母的,又被鄭氏族譜除名了,她這樣的家世,誰又願意娶她?溫大少爺雖然為人蠢笨了些,可人性並不是不好,香盈嫁過去自然能將他握得牢牢,讓他往東便不會朝西,這樣難道不好?”

“好好好,你倒覺得是一樁好姻緣?那你怎麼沒想着要將君兒嫁去溫府?”林牧遙一雙眼睛裏似乎能冒出火來:“將心比心,怎麼樣對女兒,就該怎麼樣對外甥女兒,否則我百年之後怎麼有臉去見九泉下的妹子!”

一提到過世的鄭夫人,林牧遙不由得有幾分傷心,見李氏坐在那裏沒了言語,喘了口氣兒道:“以後香盈的親事可不由你來置喙,我會親自給她把關。”略微停了停,臉上露出了一絲微微的笑:“若是珂兒喜歡香盈,香盈也中意他,這才是一對佳兒佳婦呢。”

李氏坐在旁邊聽着,心中一緊,手慢慢的抓住了衣袖,眼睛睜得大大的望向林牧遙,說話之間都有幾分艱難:“老爺,你想替珂兒娶了香盈?”

“我只是想想,若是他們互相有意,未嘗不可,這樣我們便能照顧外甥女兒一輩子了。”林牧遙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心中越發得意,他怎麼便靈光一閃想到了這個主意呢,這可真真是一舉兩得。

“老爺,這樣不太好罷,香盈才來幾日,你便想着要將她聘了來做媳婦,你可別嚇壞了她!”李氏掙扎着說了一句,心中卻不住的在叫苦,怎麼自己夫君就偏偏看上了鄭香盈這丫頭!

“你說的有幾分道理,總歸得等着珂兒今年下場秋闈了再說,這幾個月讓他先靜心看書才是。”林牧遙站起身來,也不看那李氏,腳步輕快的走了出去,飯廳裏邊立刻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第一百八十四章愚青桃不甘告密

在鶴壁小住了十餘日,鄭香盈只覺每日用飯都有些不舒坦,她能感受到李氏那緊張戒備的神色,能夠感受到林衡珂那不時往她身上瞄過來的目光,還有旁邊林衡清也偶爾飄過來一眼的凝望。

她實在受夠了,和舅父林牧遙提出要辭行回滎陽,林牧遙卻只是一味挽留:“你一個孤女去滎陽住着,不如在鶴壁與舅舅舅母一起住,這樣也多個照顧。”

“舅舅,我在滎陽還有個園子,自然是要回住着的。”鄭香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聽母親說,買這園子的時候舅舅還給了銀子呢。”

“哦,我倒忘了這一碼子事了。”林牧遙點了點頭:“這樣罷,現兒已經是七月了,你住到八月十五過了中秋再回去,那時候天氣也涼快了,回家的路上也舒服。”

“中秋節也太遠了些罷,香盈怎麼能叨擾這麼久?”見林牧遙不鬆口,鄭香盈有幾分焦急,她可是一天也不想住下去了,還要住一個多月,這叫她怎麼熬得下去!

“不就是住一個月的事兒?什麼叫叨擾,舅舅這邊難道還少了你一副碗筷?你還沒有陪着舅舅過中秋呢,今年怎麼著也該團聚一回在再說。”林牧遙慈愛的望了望鄭香盈,心中微微失望,看起來外甥女兒沒有看上自家兒子,一心想着要回滎陽呢,也罷,等着一起過了中秋節,自己打發她些銀子把她送回滎陽去便是了。

見林牧遙堅持,鄭香盈也不好再說多話,好在離中秋也不過一個月,自己盡量小心行事便是了。對於林衡珂與林衡清,能躲着便躲着,多與林衡君走在一處,總會沒有太多危險,舅母即便是想算計到自己身上也該要投鼠忌器。

鄭香盈過得忐忑,李氏的日子也不好過,一邊要裝出笑臉來招呼鄭香盈,一邊心裏頭又十分忌恨,生怕萬一兒子也做出什麼別的舉動來,到時候自己沒辦法只能將這外甥女聘了進來做媳婦。這十多天過去,李氏的心病日漸重了,慢慢的見着下巴都尖了些。

七月的氣候十分炎熱,中午的時候,一個白花花的日頭掛在天空,瞧着都覺得焦躁。李氏讓丫鬟冰了些酸梅湯備着,將抱廈的門窗打開些,坐在靠窗的小竹榻上邊,正準備歇息一陣子,就聽外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到了窗戶邊上邊忽然停了,就見黑鴉鴉的頭髮冒了出來一下,馬上又消失不見。

“誰在外頭呢?”李氏心中正焦躁,見外邊這人鬼鬼祟祟的,更是惱怒,從身邊站着的丫鬟手中奪過扇子使勁扇了兩下,推了推她道:“去外邊瞧瞧,看誰在那裏。”

丫鬟應了一聲,轉背走了出去,不多時便捉着一個人進來了:“夫人,是青桃。”

李氏抬起眼皮看了看青桃,有些心浮氣躁,這青桃是她看着長大的,一心還想着要指了她給珂兒做屋裏人,沒想到她轉背便攀上了林衡清,未免眼皮子也太淺了些,難道看着珂兒對她似乎無意,便着急想給自己找條後路不成?捏着那團扇的骨柄轉了轉,李氏見着青桃含悲帶怯的在自己面前跪了下來,拉長了聲音問道:“青桃,你這是怎麼了呢?你不是想跟着清兒,我也如了你的願,怎麼這會子眼睛卻紅得跟個桃兒似的?”

“夫人,奴婢是被算計的!”青桃身子匍匐在地,眼淚珠子成串的掉了下來,滴落在那水磨青磚板兒上邊,很快膝蓋前邊就是一團水漬。

“你被人算計?誰會算計你?”李氏唇邊泛起一絲笑意,青桃不過是個丫鬟,誰會處心積慮的來算計她?說出去莫要讓人笑掉大牙。

“夫人,奴婢也不知道是誰在算計奴婢,可奴婢卻知道,原來那日奴婢撿到的松花箋是二少爺寫給表小姐的!”青桃抬起臉來,兩眼凈是悲憤,究竟是誰要如此算計她?若是她知道是誰,怎麼著也要撕爛了她的臉不可!

她本是心心念念的想做林衡珂的屋裏人,沒想到一封神秘的書信,一個風雲突變的晚上,一切都變了,好幾雙雙眼睛都看到了她與林衡清黏在了一處,容不得她反駁叫冤,夫人知道了以後也臉色鐵青,直接將她指給林衡清做屋裏人。

開始兩日青桃心中有着深深的怨念,她想找機會見林衡珂一面,只要將那晚的事情與他說清楚,究竟林衡珂寫松花箋約了自己出來,為何又不準時現身,來的卻是二少爺。她想要讓林衡珂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的,肯定會去向夫人替她求情,將自己從林衡清那裏要回去。

一日大清早,青桃躲在林衡珂院子那邊等了好久,總算見着林衡珂從院子裏邊走出來,她驚喜的撲上前去:“大少爺!”一聲“大少爺”喊了出來,眼淚已經濺濕了衣裳前襟,她張大眼睛望着林衡珂,心中有滿腹言語,卻一改字都說不出來。

“你還到我們這邊來做什麼?你已經是二少爺的屋裏人,卻跑到這邊來找我,難道是想要二少爺對我產生嫌隙不成?”林衡珂淡淡看了一眼青桃,只覺得這丫鬟真真是可憎,以前瞧着似乎對他有意,可竟然又與二弟暗地裏勾搭上了,真真是水性楊花。也不管站在那裏哭哭啼啼的青桃,林衡珂厭惡的皺了皺眉,帶着丫鬟直接去了書房。

青桃愣愣的站在那裏,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那溫文爾雅的大少爺,這時候怎麼便變得如此冷漠?是了,自己已經被夫人指了去做林衡清的屋裏人,想必他對自己也不再抱希望了,儘管自己和二少爺並沒有睡在一處,可究竟這個屋裏人的名頭還是頂上了。

青桃怏怏的走回了林衡清的院子,才進院門,就聽林衡清內室那邊有響動,她緊走兩步過去瞧了瞧,就見林衡清的貼身丫鬟正端着水從屋子裏出來。

“二少爺醒了?”青桃將心中的悲傷隱去,笑着問那丫鬟,誰知對方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便從她身邊擦着走了過去。青桃獃獃的站在走廊下瞧着那丫鬟的背影,身子軟趴趴的沒有一絲力氣。她來林衡清的院子也有些日子了,可林衡清卻壓根兒碰都沒有碰她,倒是林衡清的貼身丫鬟卻將她看做了對手,每次瞧見她都是冷言冷語。

“青桃,你進來。”屋子裏傳來林衡清的喊聲,青桃不顧細想,一步跨了進去,屋子裏便林衡清正在整理衣領,臉上一副茫然之色。

“那日究竟是誰將松花箋送到你手上的?”林衡清終於將衣裳整理好,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可心中那納悶卻依舊沒有消失,那日他巴巴兒寫了信約的是鄭香盈,可為何來的卻是大哥院子裏這個青桃?這真是件蹊蹺的事兒。

“松花箋?二少爺,到底那松花箋是你還是大少爺送給我的?”青桃驚訝的看了林衡清一眼,這裏邊究竟有什麼曲折?她本以為那松花箋是大少爺寫的,只是二少爺將大少爺支開,提前去了那裏想要見她一面,沒想到看起來這事情大少爺根本便不知情。

“誰會寫松花箋送給你。”林衡清鄙夷的看了青桃一眼,覺得青桃實在是有些自視甚高:“你也配我寫松花箋約你出去幽會?你只不過是個丫鬟,長相也不美,你可不是在痴心妄想?”

青桃聽了林衡清的話,身子不住的顫抖了起來,她睜大了眼睛楚楚可憐的望向林衡清:“二少爺,你那松花箋究竟是送給誰的?”松花箋會轉到自己手裏,肯定與那個接松花箋的人脫不了干係!青桃恨恨的捏緊了手中的帕子,手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我送給誰你管得着?”林衡清嘿然一笑,搖了搖頭:“身份管在那裏,我怎麼可能給一個丫鬟送這樣的東西?”他盯住了青桃,臉上有幾分嫌棄:“你先去做些粗使的事兒再說,我現在還不用你站在我屋子裏扮可憐,等着心情好了我再收你進房。”

青桃行了一禮,慢慢的一步步的挪了出來,林衡清冷冰冰的話在她耳邊不住的響着,那松花箋根本不是大少爺送給她的,原來是二少爺的手筆,而二少爺想送的人也不是她,卻是那個滎陽來的表小姐!

二少爺方才說,身份管在那裏,他是不可能將松花箋送給丫鬟的,放眼林府,符合這標準的也只有鄭香盈了。青桃拿了掃帚打掃着地面,整個上午都是渾渾噩噩的,這位表小姐可真是狠毒之至,輕而易舉的便將她的一輩子給毀了。

本來一切都是好好的,只消過些日子自己便能升做大少爺的屋裏人,表小姐來了,大少爺失魂落魄,二少爺也暗中愛慕,二少爺寫給表小姐的信箋被她託人轉給了自己,上邊還添了自己的名字,讓自己瞧了滿心歡喜。

她真是狠毒!青桃抓着掃帚的長柄,滿臉悲戚,腦子裏不住的想着該怎麼樣報復鄭香盈她毀了自己的一切,自己也不能讓她好過,怎麼樣也要向夫人揭露了她的卑鄙齷齪,千萬不能讓她如願以償的嫁進林家。

“你說的是實話?”李氏聽了青桃的密報,忽然全身有了力氣,這可真是個重要的消息,林衡清也喜歡鄭香盈?自己是否能好好利用下?老爺不是想讓鄭香盈嫁進林家?林衡清也是林家的少爺,人也生得不錯,又聰明伶俐,怎麼樣也強過那個溫大少爺,最最要緊的是,林衡清可不是從她肚子裏邊爬出來的。

李氏捉着那柄團扇,臉上慢慢的浮出笑容來,她將青桃招呼過來,小聲的問道:“你還知道些什麼情況?快快告訴我!”

青桃張了張嘴正想說話,這時外邊飛奔着跑進來一個婆子,滿臉慌張的神色,額頭上邊汗蒸蒸的一片,閃閃的全是水珠子:“夫人,可了不得了,外邊來了個人,氣勢洶洶站在咱們府門口,直嚷着要見老爺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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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里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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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良舅母施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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