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使團入京

第6章 使團入京

通州城內,一隊隊鮮紅鎧甲威風凜凜的士兵圍繞着一座府邸來回穿梭巡邏,府院裏一桿金色的大旗直插如墨的夜空,那綉着一隻展翅蒼鷹的旗幟在空中隨風舒捲,此時已是深夜時分,這府邸里卻依舊燈火通明。

一位年輕公子坐在太師椅上,慢慢轉動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眉心皺起的幾條豎紋顯示出他此時似乎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在他的對面,一位白袍長須的清瘦老者正靠坐着閉目養神。

“顧師,此刻距離大明京城不過百餘里,這談判一事您可有對策?”

那老者聞言睜開雙眼,緩緩道:“殿下,你我其實心知肚明,這索城一事本就是一幌子,無非是簽下合約奉出一些銀兩了事,大明雖占我燕國三城,卻是易占不易守,我燕國要奪回來並非難事,只是陛下不願此時開戰,這才忍氣吞聲令老臣前來議和。”

那年輕公子點點頭,不置可否。

老者輕輕咳了兩聲,繼續道:“可這議和是小,阻攔大明與楚國聯姻才是大。楚國使團此時正在大明京城外,明日便可入京。”

“大明皇帝向來自視甚高,依學生看,這聯姻一事怕是難成。”

“自視甚高不假,可那大明皇帝一直懷有一統的雄心,若真與楚國聯姻結盟,來日大明揮師西征,楚國定然會搖旗響應,燕國腹背受敵之下,危矣。”老者緩緩搖頭,面露憂色。

年輕公子轉動白玉扳指的手停了下來,陰冷道:“南洋六國近些年暗中漸漸倒向我燕國,若他日與大明兵刃相見,還指不定鹿死誰手呢。”

“南洋六國匍匐在大明腳下苟延殘喘已多年,殿下不可全信,當心被反噬一口。”

“依顧師所見,燕國該如何處之?”

“依老臣看來,明楚和親一事大明內部阻力也是頗多。楚國公主嫁入大明,自然是要嫁入皇室,當今大明四位皇子,大皇子楊暄世稱一代人傑,但此子桀驁不馴,常年戎守邊疆甚少入京。二皇子楊凌已有婚約在身,許的乃是大明宰相之女。三皇子楊稟然才名遠播,結交廣泛,實為野心勃勃之輩。而四皇子尚且年幼,姑且不提。”

老者捋了捋長須,繼續道:“而妙的是,大明國太子之位一直空缺未定,誰若是娶了楚國公主當了和親王,便意味着此生難登大寶之位。”

年輕公子聞言點點頭道:“顧師所言看來,大明與楚國聯姻的,只能是大皇子或三皇子,那咱們可否在這二人身上動些心思?”

顧師枯老的臉上在油燈照耀下看不出絲毫表情,渾濁的眼裏更是沒有半分光彩。

“自入明國以來,我們一路被重兵嚴防看守,明日進了大明京城后,找個機會,對楚國使團下手。”

年輕公子微微皺眉,旋即目露寒光,道:“據密信所報,楚國二皇子正在使團之中,若是能暗中將他除去...”

“這正是老臣費解之處,和親一事本該鴻臚寺寺卿前來商議,楚國皇子前來,莫非是有其他來意?”顧師顯然有些疑慮。

“且不管他來做甚,若能暗中除掉他,明楚兩國定然翻臉,和親一事自然破裂,楚國也不會善罷甘休。”

“此事可行,入了京城我們再做商議,定要確保萬無一失。”顧師看了他一眼,隨後低聲道:“眼下大明京城暗裏風起雲湧,殿下貴為儲君,深入他國京城,老臣很是擔憂您的安危。”

“無妨。”年輕公子一擺手,道:“顧師不必多慮,學生這一路掩了身份跟隨您左右扮作隨從,學生自信未曾暴露。”

顧師緩緩點頭,不再多言。

――――

翌日,京城宣武門大開,禮部儀仗出城十里相迎,鑼鼓喧天,禮樂齊鳴,楚國與燕國使團一前一後入京,一路沿街之處張燈結綵人山人海可謂熱鬧非凡。

與此同時,杜府的馬車停在了相府門口,府中下人通報了一聲,將杜千陽迎入相府。

葉宰相此時正在朝中議事,李氏端坐堂中與杜千陽寒暄幾句后,杜千陽便開門見山道:“千陽今日冒昧登府造訪,是受了三殿下所託,囑我帶個口信給葉二小姐,不知葉二小姐可在府中?”

李氏眼角一跳,不動聲色的喚道:“來人!去把婉兒叫來。”

杜千陽低頭抿了口茶,靜靜等候,今日假借三殿下之名前來,實為替父親送出藏在袖中的密信,眼下李氏在旁,怎麼在她眼皮底下把信交給葉二小姐,倒是為難之事。

片刻后,葉婉長裙飄飄,盈盈走來。

“婉兒見過母親,見過杜大人。”

“葉二小姐有禮了。”杜千陽起身回禮,待葉婉落座后,杜千陽不經意的看了李氏一眼,李氏卻像是沒有察覺一般,依舊端坐着一動不動。

杜千陽一時無奈,只得端起茶杯掩飾,而李氏卻淡淡笑了起來,問道:“杜大人剛不是說替三殿下帶了個口信給婉兒嗎?”

杜千陽暗自苦笑,斟酌片刻后道:“其實並無別事,只是葉二小姐在西郊遇刺后,三殿下很是擔憂葉二小姐的傷勢,囑託在下帶了瓶上好的傷葯前來探望。”

說著,杜千陽從腰間掏出一個玉白瓷瓶,小蘿走上前將瓷瓶接在手裏,隨後回到葉婉身後站着。

“其次便是那刺客的身份三殿下想必也有了眉目,葉二小姐若得空出府,可向三殿下問個詳細。”

葉婉淡淡點頭,剛剛小蘿接過藥瓶的時候,杜千陽趁機塞了封摺疊的書信給小蘿,身坐正位的李氏恰好視線被小蘿給擋住了,坐在杜千陽右方的葉婉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所託之事已了,千陽不便打擾,這就告辭。”杜千陽起身抱拳,餘光看了葉婉一眼。

“管家!送送杜大人。”李氏淡淡喚道。

葉婉微微福身,領着小蘿便回房去了。

入了閨房,小蘿把房門掩實了這才抽出藏在袖中的書信交給葉婉,隨後識趣的退到一旁。

“京中險,居之不易,欲知母事,離京入楚!”

落款是個杜字,葉婉不禁凝眉,這信中只有這麼無頭無尾的一句話,杜千陽給自己這樣一封信是什麼意思?

葉婉再次將目光落向書信,看了許久隨後付之一炬,舒了口氣望向小蘿問道:“小蘿,關於我的生母,你知道多少?”

小蘿歪着腦袋想了下,道:“奴婢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蕭夫人是楚國人氏。”

葉婉一怔,原來母親姓蕭,是楚國人,難怪信中說欲知母事要入楚,莫非母親身上隱藏着什麼秘密嗎?杜千陽他又知道些什麼?他想暗示自己什麼?離京?

看來得出府當面去問個清楚,可一想到自己被禁了足葉婉就一陣無奈,旋即一想,目前能讓自己自由出府的,只有三皇子了,若是刺客的事查明了,他應該會派人過來請自己面談,如此一來,便只有耐心等着了。

――――

“宣!燕國使臣進殿!”

金殿門外,小太監唱喝一聲,禮部一官員領着燕國使團邁上殿外那長長的白玉台階,燕國皇子殿下扮作隨從,低眉順目的跟在顧師身後,眼神卻在四下打量眼前這座氣勢恢宏的金殿。

殿門大開,文武百官整齊的立於兩側,肅靜不語,顧師領着使團眾人上前跪拜行禮。

“燕國使臣顧銘拜見明皇,願明皇龍體康健,明國國泰民安!”

燕國使團眾人都還是第一次見到大明皇帝,世人皆知,大明皇帝一生戎馬,驍勇善戰,早些年曾多次率兵親征,縱橫沙場從無敗績,用兵之術可謂神乎其神。

眼下燕國皇子餘光偷偷窺視天顏,那高高坐在龍椅上的大明皇帝卻是一副儒雅書生的相貌,看不出半點鐵血之色,只是那眉目淡淡之下,隱隱有着不怒自威的氣勢,令人不由自主的心悸。

“顧國師才情橫溢,乃是當世一代名家,朕對你也是傾慕已久,此番千里迢迢來我大明,一路車馬勞頓想必很是乏累。來人!賜座!”

“謝明皇!”顧銘拜謝,道:“我皇親筆書信一封囑老臣帶來獻給明皇,還請明皇過目。”

顧銘從懷裏拿出一封信雙手呈上,明皇看了看,信中所言,無非是燕明兩國一衣帶水世代友好云云,其中還大肆讚揚了明皇的豐功偉業,而末尾處則提到希望大明兵馬退回漠河以北,燕國願奉上黃金萬兩,戰馬五千。

明皇淡然一笑,將信紙放在案上,朝着顧銘問道:“燕國屢次三番擾我邊疆,我朝趙將軍率兵還擊,馬踏漠河,奪你燕國三城,可有不妥?”

“情理之中。”顧銘附和一聲點點頭,旋即話鋒一轉道:“兩國相鄰有些小紛爭自然在所難免,不過燕楚兩國以漠河為界,百年來一直和平共處互通有無,而漠河三城因地勢所致,城池易攻難守,還望明皇斟酌斟酌。”

明皇聞言微微眯起了眼,環顧大殿一番,道:“燕皇來信中提到願賠償黃金萬兩,戰馬五千,來換回漠河三城,眾愛卿有何高見?”

諸大臣交頭接耳一番,卻是沒有誰站出來,宰相葉萬城輕咳一聲,上前一步道:“皇上,據臣查證所知,此次漠河紛爭,乃是燕國北營將士寒冬缺衣短糧,以至於侵入我大明邊疆掠我子民,好在並未濫殺無辜。趙老將軍一身傲骨忠肝義膽,率兵驅除異族理應嘉賞,但所佔漠河三城,於我大明並無益處。而今燕國國師一眾使團深入我京城腹地,帶來燕皇親筆書信和豐厚賠償,於情於理我大明國應歸還漠河三城,但是,誰也無法保證再無此事發生,如此一來,我們便要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明皇眼角含笑,略有深意的看了宰相一眼,隨即轉頭朝着顧銘道:“黃金與戰馬,朕...分文不取!漠河三城,也可拱手相讓,朕亦可擬旨令明國兵馬退守邊疆不入燕土分毫!”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燕國使團更是喜形於色,唯有顧銘神色不變,眼裏反而有了一絲憂慮。

果然,明皇頓了頓,繼續道:“不過,朕要你們燕國漠河北營兵馬全部撤離!”

顧銘頓時臉色大變,正要開口時,明皇又冷冷道:“依顧國師所言,燕明兩國世代友好,那你燕國北營兵馬駐紮漠河可是為何?防我大明?還是擾我邊疆?”

在場之人不論是燕國使臣,還是明國百官都心知肚明,一旦燕國北營兵馬撤離漠河,便是對明國自開門戶,他日明國若有心進犯,便可揮師而下,直入燕國腹部。

對於明皇如此強硬的態度,顧銘有苦難言,以燕國此時的國力去與明國撕破臉皮開戰,無疑是以卵擊石。

當下深深一輯道:“北營兵馬乃是我燕國支柱,漠河一帶常有匪賊作亂,全憑北營將士鎮壓安定民業,因此撤營一事,燕國實乃有心無力,關於賠償一事,還請明皇再三思量。”

明皇自然也心知燕國不會輕易答應撤營,微微點頭道:“此事再議,燕國使團一路舟車勞累,鴻臚寺卿,引使團好生歇息,不可怠慢。”

“臣遵旨!”身着大紅官袍的官員上前叩拜領命。

顧銘嘴唇微動,終是輕嘆一聲,隨着寺卿退出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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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月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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