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永夜無明 第四章 河谷(下)
秦子遙把手搭在腰間的刀柄上,周圍只有砂石和兩棟絕壁。
這是一條通往80號壁壘最快的捷徑,是流放者的禁地,因為這裏緊挨着畸變種領地的交界線。
每年都有許多自以為強者的人穿過這條幹涸的河谷,最後失去一切蹤跡。
風起了,南邊的煙塵逐漸向北面颳去,天幕變得混濁不清,像是蒙上了一塊骯髒的布匹。
秦子遙看向遙遠的南方,那裏是永夜之地,那裏有着他征戰的痕迹,而他註定會要回歸。
天幕之上的一隻翼蜥發出了尖銳的呼嘯,向下俯衝而來。
秦子遙反手把戰刀拔出,刀芒劃過,翼蜥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揚起了一陣塵土。
不遠處傳來散彈槍巨大的轟鳴,塔庫塔安提着一把很古老的M870走來,衣服上染着血跡。
“你受傷了?”秦子遙皺眉。
“兩隻鬼人,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河谷里。”塔庫塔安聳聳肩,努力做出輕鬆的表情。
“過來處理一下,不然傷口感染了會很危險。見鬼了,常老伯不是說鬼人只在永夜之地出現嗎?”秦子遙拉開背包,拿出酒精和繃帶,看向塔庫塔安的小腹,那裏血肉模糊,碎衣服已經嵌進了肉里。
秦子遙把塔塔的襯衫拉起,少女原本應是平坦光滑的小腹現在出現了一條巨大的疤痕,驚心動魄。
一般的女孩子在這個時候要麼會臉紅,要麼會快得稀里嘩啦的,但塔庫塔安只是死咬着牙關,看着秦子遙幫她用豬腸線縫上傷口。
天幕越來越陰沉,而在這個季節是十分反常的。縫合完畢,塔庫塔安試着走了兩步,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上來吧。”秦子遙收起戰刀,接過散彈槍,蹲了下來。
塔庫塔安爬上秦子遙的背,幸福地眯了眯眼,失去記憶后這個能讓她感到親近的人已經是她最後的依靠了。
秦子遙背着塔庫塔安,胸前掛着兩個巨大的背包,向地圖上有着山洞的方向跑去。
負重一百多公斤跑上十公里,就算是弒神者也會感到極為吃力。秦子遙沒有停下休息,不時向下衝來的翼蜥都被他用槍支擊退,卻沒有戀戰,只是低頭狂奔着。
河谷無名,卻是附近畸變種領地的天然交界線。曾幾何時這裏是人類城市旁一道絕美的風景,現在卻淪為了人類強者的墳場。
周圍有咆哮聲傳來,畸變種的身影在石壁之上晃動着,像是世間最可怖的噩夢。
石壁之下,是諸多人類的骸骨,死不瞑目。
秦子遙發現自己的雙手開始顫抖,這些聲響喚起了他記憶深處最可怕的畫面,那是在一片黑色的天幕下,他背着一個失去活力的少女,走在沒有人煙的荒原上。
那個少女是誰?肯定不是塔庫塔安,因為他親手把少女埋進了地底。但是那時塔塔肯定是在他身旁的,他能找得到那種熟悉的感覺。
他一邊想着,一邊抬手扣動扳機,一隻從石壁上悄悄爬下的人面紅背蛛在飛濺的砂石中變成了一攤噁心的殘肢。
現在的處境十分危險,槍里的子彈打完了,但他沒有時間放下塔庫塔安去填裝新的子彈。
不遠處的石壁上出現了一道突兀的鐵門,嵌在石頭中,門上用白色油漆寫了幾個殘破的大字。
秦子遙憋足了勁衝到門旁,按照地圖上寫的在旁邊的儀器上輸入密碼,門在一陣刺耳的摩擦聲中劃開。
門內是一片黑暗,秦子遙打開手電筒放下塔庫塔安和背包,向裏面看去。
他有些吃驚地發現這裏的空間竟然十分寬廣,灰色的水泥房裏放了許多不知名的儀器和工作枱,堆着大量的工具。
裏面的人離開得十分匆忙,彷彿就像是在工作中同時消失了。
“哥,這裏有盞燈。”塔庫塔安的聲音在左側響起。片刻,房間裏亮起了柔和的白光。
秦子遙好奇地翻了翻桌子上散落的文件,吃驚地看着上面的日期,2123年!
這竟然是一間百年前的實驗室!
文件中的紀錄他大部分都看不懂,像是前文明遺迹,核聚變爐,還有一個叫貓王的男人,都是他無法理解的。
大部分設備都在長久的歲月中失去了功效,矇著一層厚厚的灰塵。
秦子遙從背包里拿出罐頭,和塔庫塔安吃了起來。他突然想到,過了一百年了,這裏為何還有氧氣?
他吃完罐頭,和塔庫塔安道:“這裏有些奇怪,你在這裏等一下。”
說罷,他拿起上好彈的散彈槍,向房間深處走去。
房間的天花板掛着許多管道,有些卻是莫名其妙地斷開了,或是碎了一塊,就像是被人從裏面破壞掉,又像是有人從外面向管道射擊。
房間的盡頭是一道鐵閘,拉開來便是一道狹長的走廊。
秦子遙打開手電筒,發現天花板上的燈管全部都碎了,牆上還有着雜亂的划痕。
畸變種嗎?秦子遙認為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這些痕迹都十分古老,若是畸變種所為,這裏的灰塵不可能保存的如此完整。
廊道的盡頭再次出現了一道門,秦子遙推了推沒推動,似乎是從裏面鎖上了。
四處看看,廊道頂有一個通風口,蓋子被掀開了,放在通風口裏面。
秦子遙咬住手電筒,背起槍,用力一躍,抓住通風口的邊緣,把身子探了進去。
他把槍放在右手邊,向裏面爬去,四周只有他移動時的悉索聲。
管道里似乎有輕微的空氣流動,秦子遙摘下放毒濾嘴,看向前方的通風口蓋。
蓋子不遠處是一個下方的開口,秦子遙估算了下,這竟然是原先上鎖的房間的位置。
開口下是一片黑暗,他爬的近些,通風口周圍似乎被人破壞過,有稀碎的的水泥塊和被子彈擊中后產生的口子,通風蓋的鐵條也呈現出了一種詭異的彎曲。
秦子遙拿着手電筒伸手向下方照去,隱約能看得到這似乎是一個宿舍或着寢室,一架雙層的鐵板床上銹跡斑斑,上面還染着乾涸的血跡。
秦子遙的心臟開始不爭氣地跳動起來,隨着手電筒光線的挪移,一具屍體赫然出現,趴在床邊,腐爛的身體斷成了兩節。
他的手上抓着一枚沒來得及拉開拉環的手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