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碰撞

錢旺財想的沒錯，錢氏看着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她還真做不出把他們扔出去的事，當然對他們這耍賴皮的行為，還是不咋高興的，而錢康對他們更是憤怒。

如果說錢氏當年的事，因着錢家祖父母猶在，還有塊遮羞布表示一下身為小輩的無辜，那錢小舅的事，就絕對是赤裸裸的惡意了。哪怕時隔多年，錢康依舊恨得咬牙切齒，他聲音譏誚道：“這不是大嫂嗎，大嫂如此精明的人，怎麼會變得如此落魄？莫不是再沒有人可以讓你隨意賣了，就顯露不出你的精明能幹了？”

錢康自問對這個大嫂還算敬重，尤其在父母過世后，幾乎拿她當半個娘待，可誰能料到對方居然能做出那樣的事來？他至今還記得她當時是怎麼說的，她說女方乖巧，家境富裕，說這是門上好的親事。聽聽，聽聽，不知道的還以為對方有多用心良苦才找來的好親事，他若是拒絕了，那都是他不識好歹。

可誰能想到真相是這樣的，女方心智不全，平日跟她說話，就是給個反應都難，可不是乖巧嗎？至於家境富裕雖然屬實，可他卻沒說人家家裏不缺兒子，家境再富裕，跟一個痴傻的女兒都沒關係。而他恰恰屬於知道真實情況的人中的一員，也由此，對大嫂的睜眼說瞎話再也不能容忍，這才有了後來的離家出走。

錢康哪怕至今回想起來，都是后怕不已。若是當年糊裏糊塗上了門，那等到年邁，餓死就是他的歸宿，嗯，或許都不用等到年邁，在那之前，可能就會先等來那戶人家的翻臉。而大嫂呢，卻可以帶着侄兒侄女拿着他的賣身錢吃香的喝辣的，他只要一想起來，就氣恨得不行，連帶着對原本還有幾分感情的侄兒侄女都恨上了。

錢康因為想到這些事情，情緒激動，顯得氣勢洶洶，然而，沒想到的是，錢大嫂那邊的氣勢卻也不弱。錢大嫂怒視着他，甚至還有要跟他理論一番長嫂為母的意思，只到底顧忌着錢氏在旁，沒敢說出口而已。

錢旺財見氣氛不對，立馬開口緩頰道：“小叔，當年也是不得已的，那時是真沒錢了。小叔走後，家裏到底把兩個妹妹都賣了，這才撐了下來。”說到這個，錢旺財的情緒也不好，這種無能到通過發賣家中姐妹才能活下去的經歷，沒有人願意回想。

錢康聽了卻是臉色稍霽，雖說還恨着，可對那兩個侄女，還是有些微妙的同情，“那她們現在何處？”錢康掃視了下這一家子，卻發現三個侄女一個都不在，帶着點好奇，他就直接問了。

結果，旺財還沒回答，錢大嫂就哭上了，“二丫，我的二丫。”這個閨女是她的心病，一碰就痛，尤其後來聽說那個主家並不是良善之家后，憂慮更甚。

大夥被她的激烈反應嚇一跳，倒是錢旺財對他娘這提一回哭一回的事，有些習慣了，他一如往常地安慰道：“娘，吉人自有天相，二妹不會有事的。”

事實上，當年二丫在家時，是家中最不重視的孩子，畢竟這排行不上不下的，又是個女孩子，還能指望得到多少關注？不過，他對他娘如今的反應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娘大概是被大姐小妹傷了心后，一門心思地就覺得二妹好了，這腦補多了，估計就真覺得二妹十全十美了吧，誰知道呢。

錢旺財看小叔似乎還在等他們的回答，而他娘又只顧着哭，於是，直接接過話茬道：“二妹找不到了，她們主家搬走了，倒是小妹，我們後來贖回來了。”至於更多的，他就沒有說的興緻了，那些事說出來，也是平白惹人笑話。

錢康聽說贖回來了，就知道簽的不是死契，想到自己當年的遭遇，實在是同情不起來，“大嫂對自己的女兒記得留後路，當初對我為何如此心狠手辣？是不是只有自己的兒女才是人，而小姑子、小叔子這些，卻是可以隨意犧牲的？”

這話，錢大嫂可不敢應，她還記得自己是來幹什麼的，小叔子的事無可辯駁，可小姑子的事，她是絕不會承認的。於是，她立馬轉身對錢氏道：“小姑，你相信我，當年的事，是公公婆婆做得主，真不關我的事啊。”

錢康對這話卻不買賬，當下只冷冷一哼道：“撒謊可不是好習慣。”

錢康也有自己的計較，雖說四姐知道大嫂錯待他后，會同情他，也會因此生氣，可這憤怒的程度，如何比得上四姐自己被賣的切身之痛？感同身受這事，從不是說假的，所以他有意坐實大嫂主導四姐被賣之事，再說他也沒有冤枉她，那時家中的大部分事情，還真是她主導的。

錢大嫂當下大怒，正待辯駁幾句，卻見錢氏擺了擺手，“當年的事，不必再提。”

顯然，錢氏是一點都不想提及當年的事，被家裏賣了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何必一提再提？再說，如今父母都沒了，是非對錯又有什麼可說的，尤其，即便想說這會也說不清楚。

錢氏對錢大嫂從無好感，撇去當年被賣的事不談，錢大嫂對她這個小姑子也從來都不曾有過半點尊重，對她就跟對家裏的丫環似的，所以她們彼此之間，從不曾有任何情分可言。不過，錢氏對旺財這個侄子，卻談不上討厭，雖說不懂事吧，可那時只是個孩子，哪怕嬌氣一點，到底沒有恩怨可言。

此時，錢氏對着侄子道：“旺財，你舉家遷來，應該是有打算的吧？說說看。”

錢旺財見終於轉入正題，也是鬆了口氣，過去的事，談來談去都是些掃興的事，這會，能避開不談，他巴不得呢。雖說小姑這口氣，聽着讓他還是有些難堪的，可跟生計比起來，難堪算什麼，他把臉一抹，直接就道：“小姑，我年紀不小了，近來都有些干不動了，如今我只想找個輕省的活計，能養家餬口就行。當然，要是還能有幾畝薄田就更好了。”說到後來，聲音漸漸低落下去。

這個要求真心不算高，錢氏心中思忖道，隨後點點頭，“那你們就先在這暫住幾天，其他事，我會看着安排的。”說完，就讓人帶他們去客院安置了。

等她們走後，錢氏就拉着錢康商量，該如何安置她們，畢竟跟她們相比，還是錢康這個弟弟更親。

錢氏首先提議道：“小弟，你平日在外行走，縣裏的情況應該比較熟悉，近日，你幫我留意一下，看周邊哪個村有合適的田地出售，大概五畝到十畝左右的。”錢氏想着有這麼些地，至少不會餓肚子，那日子也就能過下去了，再者，她回頭再給侄子找個活計，這一家子也就完全可以自給自足了。

她隨後想想又補充道：“嗯，最好離我這邊別太近。”錢氏是有心幫忙的，但是她卻不願意過分親近，尤其是對她嫂子，更是不願常見，因為那會讓她想起當年那段苦哈哈的日子。

錢康對這安排有些不樂意，“四姐，隨便找個屋子安置一下不就行了？旺財不是要活計，給他安排，至於田地，讓他們攢錢慢慢買唄，你又何必給她們安排得妥妥噹噹的，值得嗎？”

錢氏語氣有些唏噓，“好歹是血脈相連的親人，看他們那樣，我心裏也怪不落忍的。旺財比你小，如今看着卻比你老多了，能幫一把就幫一把，而且旺財就是有了活計，估計也攢不下錢來，這嫁女娶媳，將來需要花錢的地方多着呢。”

想到旺財，錢康就沉默了，其實如果只有侄子，他也很樂意幫一把的，只是再加上嫂子，他心裏幾彆扭了，“我只要想起當年的事，這心裏就過不去，就算是四姐你，不也被坑苦了？也虧得姐夫人好，這才沒鬧出貶妻為妾的事情來，不然，你這一輩子不都得過得水深火熱的。”

他常年出入王家，又怎麼會不知道四姐在家中地位不顯，可他從不敢抱怨什麼，主要是沒有立場，或許還要加上畏懼於姐夫身上的官威吧。總之，他是把心中的不滿，統統都發泄在大嫂他們身上了。

錢氏對自己的事還能不清楚嗎，不過，她並不想提，“事情都過去了，往事不必再提，你幫我把事辦了就行了，早點辦完，我好早點打發她們離開。”

錢康想着早點打發她們離開也是好的，當下就出門辦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