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聖騎士的工作與狂歡
當第一次作戰會議之後，唯一確立的任務就是由夕丁和克沃主持攻城器械的修建。
這可真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因為在每一次戰鬥之後，都會有人抱怨戰鬥里使用的武器裝備出毛病，影響了自己的發揮，甚至差點因此送命。尤其是攻城器械上，打完一場仗不論輸贏，一準有人嚷嚷，要麼說攻城塔歪歪斜斜沒法站直，要麼說攻城錘輪子不夠圓推不動，如果有攻城器械經過敵人的猛烈攻擊而被摧毀或者說喪失功能，那一定要被批評說修建得不夠結實。所以主持造這玩意的人肯定會成為眾矢之的，而且還沒地方說理。
對着些心知肚明的夕丁和克沃最後還是硬着頭皮應允下了這份職責，實在要問為什麼，那就只能說是因為前面斯坦尼達斯和華里茲的積極態度讓這兩個中年人實在拉不下臉再把這事情推出去。
不過即便接下了這份擔子，兩位聖騎士還得面臨一大堆現實問題，首先就是工匠不夠。辛克城是一座大城，相應的器械一定要多，可是隨軍的工匠實在稀少，他們不得不去破爛軍招募人手。然後就遇見了順理成章地雇傭起了黑砧矮人兄弟，不過大概是龐夏早就有安排，他們報了一個相當高昂的價格，夕丁和克沃滿口答應，結果回頭卻發現沒有任何人願意出面報銷這份開支，貝希公爵顧左右而言他，大團長乾脆找各種理由不見兩位聖騎士。最後夕丁和克沃一合計，只能從自己的口袋裏掏錢來滿足黑砧兄弟的獅子大開口。
工匠就位之後兩人開始選址動工，這攻城器造得太遠要推到城牆底下就得先累趴一批人，造得太近又會被海森的士兵反擊，兩個聖騎士最後決定軍隊大營稍前的位置開始建造。
讓夕丁稍微感到欣慰的是，黑砧兄弟確實是一分錢一分貨，工程的進度非常快，預計半個月可以造出十二個攻城塔，六個攻城錘，而且是矮人工藝，質量保證。
在最開始，夕丁非常緊張，他整天整夜的盯着高聳的辛克城，擔心裏頭隨時會殺出一隊人馬攻擊自己的工程營地。為了防備這種情況，他和克沃、住在了這裏兩班倒晝夜交替，然後把布魯姆的三千人馬分成四隊輪番駐守，還在營地前方擺了一排拒馬，不想給海森任何一點能偷襲自己的機會。
這麼風平浪靜地過了好幾天，在一個夜晚，本來輪到上午接班的夕丁橫豎睡不着，在地鋪上翻來覆去，各種各樣的念頭的圍繞着他的腦袋，攪得自己無法安寧，難受得像七八隻蜘蛛貼着他愈發單薄的頭皮爬行。他一會兒仰卧，一會兒側卧，一會兒趴着，手腳怎麼擺都覺得不舒服。最後實在合不上眼的夕丁從地上爬起，走到軍帳外面。
這是一個沒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周圍一片寂靜，夕丁讓眼睛適應了黑暗，他隱隱約約地分辨出那些初見規模的攻城塔的輪廓。他摸黑走到克沃的帳篷，卻發現他並不在裏面，這時候他看到一隊舉着火把巡邏的士兵，走上去問道：“聖騎士克沃去哪裏了。”
但是沒有人能夠回答，他們說在太陽落下去之後就沒有見到克沃。夕丁立在原地想了半秒鐘，大概猜到克沃到哪去了。
“該死，一定是找他們喝酒去了。”
夕丁騎上馬往破爛軍團的駐地馳去，沒多久他就跑到了矮人兄弟的營地前，隔着老遠他就聽到裏頭的歡聲笑語。夕丁壓着火氣，沖了進去，果然看到克沃和三個矮人坐在一塊正喝酒划拳，邊上還坐着個滿頭大汗的人類翻譯，結結巴巴地說著夕丁聽不懂的矮人語。
夕丁正要罵娘，克沃卻一招手：“嚯！正好你來了，夕丁你知道嗎？這三個都是龐夏的親哥哥！”
“龐夏的親哥哥？”夕丁瞪着三個矮人，他們豎著拇指咧着嘴笑個不停，好像是在證實克沃的說法。夕丁對翻譯說：“這是真的？怎麼從來沒有聽過你們說過？”夕丁咬牙切齒的模樣讓翻譯嚇得連母語都說不利索：“是、是龐夏、龐夏大人說······說要、要隱瞞身份啊。”接着翻譯又哀求道：“兩位聖騎士老爺啊，老大可是給我說了一百遍不能暴露身份，您可千萬別再跟別人說了啊。”
克沃也學着矮人豎起拇指：“放心放心，咱們跟龐夏老熟人了。不過這小子真不地道，跟別要瞞着他們是他老哥，跟自己的老哥還要瞞自己是黑道。”克沃對着矮人們搖晃着大拇指，學着矮人語喊着龐夏的名字，然後說：“你們的老弟可是黑道啊！”三兄弟還以為克沃在稱讚龐夏，仍然樂呵呵地笑。
“既然來了我們一起喝一杯！”
夕丁罵了起來：“見鬼，差點給你這個混蛋混了過去，還喝什麼酒！輪到你值班不知道嗎？”
“放寬心放寬心。”克沃站了起來抱着夕丁肩膀，一股刺鼻的酒味讓夕丁皺緊了眉頭，“還沒打仗呢，那麼著急也沒有用。”
“如果······”
“別如果了，來嘗嘗這個。”克沃塞給夕丁一杯酒，“這矮人秘釀真是的好東西，就是國王那裏也沒有這樣的好酒。”
夕丁抽動了兩下鼻翼，舔了舔嘴唇，瞟了一眼克沃，然後拿起了酒杯，讓鼻子貼近嗅了嗅味道，再稍微抿了一下，再嘗了一口，最後抬起酒杯一飲而盡。
“還有嗎？”夕丁問道。
從這天之後，夕丁和克沃一到晚上就跑到黑砧兄弟那兒推杯換盞，吃香喝辣。夕丁自從王都出征以來，還從來沒有像這樣狂歡痛飲過。他跟克沃雖然一句矮人語都不懂，但憑藉著手勢和表情居然也和矮人們打得火熱，大概也是因為酒友們本來就不靠着語言交流，而是通過見底的酒杯和腥臭的嘔吐物來溝通心靈。而到了白天，兩位聖騎士回到駐地倒頭就睡，直到夜幕降臨，再開始新的一輪酒宴。士兵們見老大尚且如此，自然跟着鬆懈下來，開小差的一大串。唯一值得讚揚的還是修建攻城器的工匠們，真是兢兢業業，矮人的肚皮也不知道是怎麼長的，三兄弟雖然跟聖騎士一樣在晚上喝得寧酊大醉，白天照樣精神十足地指揮建設。有那麼一天，迷迷糊糊的夕丁和克沃藉著朝陽的光輝猛然發現自己營地里好像一夜之間多了好幾座高樓，半天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摸着腦袋發獃，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走進了辛克城。
到了工期的最後兩天，所有的攻城塔，攻城錘都接近完工，只要再安上一些鐵片就算大功告成。夕丁和克沃覺得這樁麻煩事總算可以交差，那麼為了慶祝自然而然要找黑砧兄弟喝上幾杯，他們從下午就跑過去，又覺得人少沒意思，聖騎士大方地表示要請附近所有的破爛軍“士兵”來喝個痛快。清空了矮人的流動鐵匠鋪，空出一大片地方擺上五條長桌，堆上小山似的麵包，讓盛滿酒水的木桶骨碌碌地在地上轉個不停。
很快，四面八方湧來了無數人。有着寬大手掌的工匠，眼睛四處亂轉的手藝人，用一隻腳跳着走路還在胸口上別著手帕的詩人，頭髮亂蓬蓬的一團穿着低胸連衣裙的妓女等等各式各樣的民眾，都高高興興地參加這場免費派對。
夕丁和克沃在這一天酒量也像是提高了十倍，大家笑逐顏開地向兩位敬禮和敬酒，聖騎士們也來者不拒，在酒的海洋里盡情徜徉，他們的前襟和後背很快就被浸濕，腦門和臉上莫名其妙地多了好些個口紅印，然後又很快給汗水和酒水泡軟，遠看就像豹子的斑點一般。夕丁不停地舉杯，喝酒，展示杯底，大家簇擁着他，這個摸着他的腦袋，那個拉着他的衣角，他要是能在一秒鐘轉上十圈才能回應每個熱情民眾的呼喚。
“請求您的祝福，聖騎士。”偶爾還有虔誠的信徒，胸前掛着銅製的米字架擠到夕丁的身邊，夕丁便把手放在來人的額頭上，可再怎麼甩腦袋都死活想不起禱詞該怎麼說，最後只能含含糊糊地念上一段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玩意的詞，最末說道：“願光明神保佑你。”就趕緊去碰下一個酒杯。
狂歡從傍晚持續到深夜，但夕丁和克沃累的再也舉不起酒杯，吐得小腿肚子都在抽動的時候，兩人肩並着肩靠在桌子邊上。
克沃：“今天月亮真漂亮。”
“是啊，呃，多亮啊，多絢麗啊······”
“好多好多月亮啊。”
“嗝、就像就像、火燒一樣。”
在兩人的朦朧醉眼之中，十多座攻城塔正升起熊熊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