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桓怏之死
果然那些文官坐不住了,卻見一個滿頭銀髮,顫顫巍巍的人從自己的位置上出來,呵斥道,“攝政王這是何意,自開朝定鼎以來,便從無女子進金鑾殿的規矩,難道您想將祖宗家法視作無物不成?”
桓蘅唇角微微的勾起,切是冷冽至極的笑,他的眼底帶着無盡的狠絕,“哦?看來姚侍郎越來越老,而且越發的昏聵古板了,太祖文帝曾說,天下之才各盡其用,哪怕是深閨女子,只要有本事,亦是能封侯拜將。”
絳墨知曉那姚侍郎,與父親昔日同朝為官,身上帶着幾分浩然正氣,卻是剛正不阿之人。
“可太祖文帝亦不敢用女官,這無異於是牝雞司晨,亂了朝綱。”那姚大人怒氣沖沖的說,“若今日攝政王要是敢給她官位,那老臣今日便磕死在這裏。”
桓蘅的眼底陡的凌厲起來,剎那間朝堂上的人皆是心驚膽戰,昨夜很多大臣都死在了桓蘅的刀刃之下,他們雖心知肚明,但也不敢忤逆桓蘅的意思了。
“那便要讓姚大人失望了,今日皇帝要冊封她為戶部尚書,眾位大臣可都有異議?”
絳墨的目光望向那些大臣們,卻見他們的眼底皆是畏懼,只有那衛姨娘的兄長,似笑非笑的看着絳墨,這讓絳墨頭皮一陣發麻,素來知曉他是個精明狡詐的人,亦不知心裏盤算着什麼。
而就在這時,那鄭大統領走了出來,他原本就比旁人高一些,威風赫赫的站在那裏,“本大統領覺得此事有待商榷。”
那鄭大統領知曉自己女兒落胎的事情與絳墨有關,自然是恨得想要給絳墨抽筋剝皮。
桓蘅冷冷的瞥向鄭大統領,聲音亦是夾雜着陰寒,“難道大統領也要與本王作對嗎?”
此時金鑾殿龍椅後面卻傳來了一個低弱的女子的聲音,“皇帝一心愛民,只要能為國效力,便是女子又能如何?哀家和皇帝讚許攝政王的意思。”
桓蘅看着鄭大統領,漆黑的眼底帶着不容拒絕的威嚴,“難道大統領要忤逆皇帝的意思嗎?”
鄭大統領雖然是個粗人,但念着自己的女兒,便只得忍氣吞聲,也不和旁人說,直接在金鑾殿內甩袖而去,半點的臉面也不給桓蘅。
絳墨站在他的身邊,清楚的看見他手上的青筋微微的凸起,竟是那般的惱怒。
她趕緊扯了扯他的袖子,輕聲喚了一句,“桓哥哥。”
而就在這時,卻見那姚大人滿臉的頹然,聲音也變得悲憤起來,“如今雞犬當道,蛇鼠一窩,今日老夫的命能留在這裏,也不算愧對先皇了。”
說完他猛地要往那金鑾殿的石柱上撞去,眾人見他如此,早就嚇破了膽子,慌亂間皆是拉着他,只低聲的勸着。
桓蘅眼底皆是殺氣,伸手拔出皇帝身邊侍衛的佩刀,直奔着那姚大人而去,“那本王便要讓你去見先皇,看看他能不能明白您的衷腸。”
眾人皆知桓蘅的脾氣,只以為那姚大人今日定要血濺朝堂,誰知那女子卻擋在了那姚大人的面前,厲聲對桓蘅道,“難道攝政王要殺了一個忠君愛國之臣嗎?”
桓蘅眼底的殺氣漸漸的弱了下去,良久才將那冰冷的劍扔在了地上,旋即輕笑道,“既然是忠君愛國之人,自然沒有殺的道理。”
天下誰不知道,桓蘅素來說一不二,沒想到這個身體瘦弱的女子竟當眾斥責桓蘅,眾人皆是滿臉的震驚。
如今坊間皆傳攝政王為了一個女子迷了心智,什麼荒唐的事情都做的出來,想必就是眼前的女子了。
而就在這時,卻見絳墨轉身看着那滿臉土色的姚大人,笑道,“聽聞大人博聞強識,今日我願意與大人討論國道,若是您能挑出我半點的錯處來,那我便離開皇宮,此生絕不踏進一步。”
那姚大人自然不知絳墨的真實身份,但見她一個女子竟這般的狂傲,便冷哼道,“那我便瞧一瞧你究竟有何等的高論。”
整整一日,金鑾殿內的朝臣們皆是目瞪口呆,亦不知桓蘅究竟從哪裏找來這樣一個曠世奇才的女子,才學和治國之策皆讓眾人心悅誠服。
因為皇帝一直在哭鬧,那文太后便帶着他回宮歇息去了,直到天色漸漸的昏沉,那姚大人才慢慢的跪在了地上,眼底含着淚珠,“看來老臣果然是昏聵了,姑娘的學問皆在老夫之上,如今皇帝得了姑娘的相助,江山社稷定能穩定。”
絳墨卻恭恭敬敬的道,“我不過是懂得了一些皮毛,不敢在先生的面前賣弄,還請您不要見怪。”
等那些朝臣們退朝以後,桓蘅看着臉色發白的絳墨道,“何必這樣的費事,殺了他豈不是一了百了,你身子原本就病着,實在不該帶着你過來,竟全是我的罪過。”
絳墨整整一日未喝一杯茶,未吃一粒米,只是在強撐着,見他這般的說,只想找個地方坐一坐,瞧着金鑾殿內雖富麗堂皇,但只有那金晃晃的龍椅。
桓蘅明白了她的心思,伸手將她打橫抱起來,直奔着那寬大的龍椅走來。
剎那間絳墨臉色大變,瘦弱的胳膊死死的環着他的肩膀,生怕他將她放下來一般,急道,“這不可!”
桓蘅漆黑的眼底流轉着一樣的光澤,“這位置一定會是咱們的,何必害怕?”
絳墨只感覺自己的背後一涼,竟碰到了那龍椅,然而很快他便將她擱置在了龍椅之上,而他坐在了她的身邊。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只聽外面“轟隆”一聲巨響,竟是驚天的大雷,然後是疾風驟雨,以及內侍們的呼喊聲。
那雷聲很大,連金鑾殿都震了一震。
絳墨剎那間變了臉色,“桓哥哥,怎麼了?”
桓蘅亦是變了臉色,輕聲的安慰她道,“別怕,我在這裏,不過是坐了龍椅,若真的有報應只管找我來。”
絳墨卻慌亂的從那龍椅上站了起來,臉色慘白如紙。
而就在這時,卻聽見外面內侍們的回稟聲,“攝政王,承恩殿裏起火了,那牌匾也被雷給劈了下來,您快去瞧一瞧罷。”
桓蘅瞧了一眼絳墨,卻見那狂風竟將那金鑾殿的門窗給“哐當”一聲給吹開了,遙遙的看見那暴雨中,承恩殿的火光衝天,幾乎能上了碧霄一般。
絳墨知曉那承恩殿裏置放着蕭桀的靈位,她只覺得毛骨悚然,好似那烈火要燒着她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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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雖然被撲滅了,但欽天監的人亦是回話說天象異常,竟有災星臨世,便要生靈塗炭,桓蘅惱怒之下斬殺了那欽天監的數人,還有那失職的內侍們。
桓蘅見絳墨臉色慘白,竟是惶恐難安的樣子,也不敢讓她先回府邸里去,只得等一切都收拾妥帖了,才陪着她一起回了攝政王府。
外面的風雨很大,夾雜着滾滾的雷聲,直到馬車聽到了攝政王府的門口,很快小廝們便拿了傘過來,卻見桓蘅竟將絳墨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但那幾把油紙傘哪裏禁得起這樣的大風,很快就吹得支零破碎了,桓蘅用披風將絳墨緊緊的蓋着,生怕她身上淋着了雨水。
絳墨的身子不斷的在顫抖着,走到廊下的時候,卻聽見那熟悉的聲音傳來,而桓蘅也停下了腳步聲。
等她將那張小臉從桓蘅的懷裏伸出來,卻見桓怏正立在那裏,身上穿的整齊,而他的身邊卻是他的妻子,梵音。
“二叔,我今日便要走了,特來請辭。”他的聲音很大,即便在這暴雨中,她還是聽到清清楚楚的。
“你要去哪裏?”絳墨臉色一變,不待細細的斟酌,便將話給問了出來了。
“二叔替我找了一份差事,去修建皇陵。雖你是什麼大官,也算是一份差事。”
絳墨深深的吸了口氣,只想着他能離開這是非之地,抱住了性命,也是好的。
桓蘅瞧着桓怏,聲音卻是難得的溫和,“如今你年歲也大了,要好生的為朝廷效力,再此別過了。”
絳墨似乎有很多的話要說,但她知道桓蘅在身邊,就絕不能表現出半點的對桓怏的好,否則來日受苦的便是他了。
桓怏的目光亦是落在了絳墨的身上,四目相對的時候,兩人俱是閃躲。
桓蘅抱着絳墨越過桓蘅去,絳墨越過桓蘅的臂膀,遠遠的看見桓怏的臉,在風雨中隱晦不明。
此時一陣狂風吹了過來,夾着冰冷的雨水,竟遮擋住了她臉上的淚痕。
原來,桓蘅竟連別過的話也不讓她說了,她竟想隨着他而去,哪怕是去瞧皇陵,哪怕是去那苦寒之地,她也不在乎。
而陪在他身邊的卻是別的女子,她相信,梵音定能照顧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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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又是狂風大作,亦不知吹塌了多少窮苦百姓的房舍,而護國公的的幾棵古樹亦是被吹斷了,府邸里的人幾乎整夜都不曾安歇,生怕生出什麼事端來,皆是人心惶惶的模樣
桓蘅坐在書房內,卻是眉宇緊鎖,他今日坐上了那龍椅,便天象大變,這讓他不由得想起那日算命之人的話來。
而就在這時,卻見房門猛地被推開,他正要呵斥,卻見不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而他身後的卻是賴頭。
原是他要桓怏離開的時候,便命人將賴頭找了過來,畢竟他是大小侍奉桓怏的,跟着他也能照顧他。
卻見那賴頭渾身都是泥土,其中一個胳膊藏在袖子裏,卻是搖搖晃晃的,竟是斷了。
桓蘅只覺心口一緊,早已有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發生了何事?”
不等那不才回話,卻見那賴頭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直到最後道,“二公子,我們的馬車經過蒙山的時候,哪裏滾落下來了漫天的石頭和淤泥,竟將小公子的馬車給壓住了。”
桓蘅臉色驟然一遍,屋內那白晃晃的燭火照在他的臉上,越發的凄冷,良久他才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怎麼會?可找人查證了?”
不才眼圈通紅,“哪裏又錯的,跟去的侍衛也回來了幾個,都說那整個蒙山都塌了,什麼都蓋住了,只怕小公子的屍骨也尋不見了。”
桓蘅從未想過桓怏竟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他是護國公最疼愛的人,自小被人百般的寵溺着,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
他是想過要桓怏的性命,但他今日能放他離開,卻是放他一條生路了。
過了良久,桓蘅才讓不才和賴頭出去,瞧着外面陰沉沉的風雨,似乎要將一些搜毀於一旦一樣。
他直奔着絳墨的屋子裏而去,卻見她的屋子裏的燈火未熄,想必她還未睡下。
桓蘅推門進去了,卻見絳墨正側身躺在床榻上,一雙細白的胳膊垂在那裏,搖搖晃晃的,亦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見了動靜,她慢慢的抬起眸子來,見是他,輕輕的扯了扯唇角,“怎麼沒有打傘,你身上都被雨水給澆透了,還是回去換衣衫罷,免得凍着了。”
桓蘅根本沒有在意她的話,眼中卻是無盡的複雜,他看着她很沉沉的眼睛,“桓怏……”
絳墨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臉色頓時變的有一些緊張,連聲音中也帶着幾分的顫抖,“桓怏怎麼了?他怎麼了?”
見她如此的模樣,他原本在唇角的話還是咽了下去,只溫和的道,“他已經出上京了,以後你莫要擔心了,我不會為難他了。”
絳墨緊緊懸着的心才慢慢的放下了,良久才露出幾分笑意來,“謝謝你,桓哥哥,肯放他一條生路。”
她的眉眼間皆是溫柔,他竟不由得生出了幾分的貪戀,甚至外面那陣陣的滾雷聲也聽不見了,這讓他不由得想到了那些她曾經留在他身邊的時日,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年月。
他似乎再也不敢去瞧她清澈的眸子,轉過身去,“我要走了,你好生的歇息,若是累着了,明日便不必去上朝了。”
未等絳墨說話,而他幾乎逃命似的離開了那裏。
外面的風雨似乎漸漸的低了下來,廊上懸着的鳥籠落在了地上,那鳥兒不斷的撲騰着翅膀,發出陣陣凄慘的叫聲。
那水禽也慢慢的從湖邊的草堆子裏出來,發出陣陣的聲音。
此時不才走了上了,他低聲的問,“小公子的事情……”
桓蘅慢慢的道,“馬上找一個人過去皇陵,就說他是桓怏,今日的事情若是傳出去半分,我便殺了你。”
不才見桓蘅眼底泛着冷然,子那裏明白他竟要將這件事瞞着絳墨,這才渾身一震,忙說道,“奴才絕不會讓任何人知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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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暴風狂語,在朝中亦是被議論紛紛,只說先帝死不瞑目,所以上天以此作為警示。
桓蘅這些時日越發的忙碌起來,只拚命的壓着那些流言蜚語,即便殺了很多人,但越發的擋不住了。
然而這件事很快還是被人忘記了,因為一個女尚書很快在上京中掀開了無盡的波瀾,人們只知曉這位奇女子便是將桓蘅和桓怏迷的七葷八素之人。
而就是這個女子,頒佈了一條條的新發規,很快便惹來了那些商賈和富庶之人的反對,畢竟這些新法皆是對付他們的。
當初青鳶的父親亦是要做這些的,所以才被那些官吏富庶之人反對,最後慘死。
而絳墨的新法卻沒有任何人敢去說半句不是,因為她的身邊站着的可是攝政王,而桓蘅居然對她的話言聽句從。
那些百姓們自然是得了福。個個歡喜的跟什麼似的,只覺得風雨飄搖的日子結束了,這個女尚書簡直是神仙。
而絳墨一心要節儉,更是連連誅殺了無數的貪官污吏,更是讓人大快人心。
即便無數的人反對,絳墨還是讓那越澤復國了,只讓他們連年納稅,給朝廷貢品。
然而就在人們歡天喜地的時候,一個雷又在上京之中炸開了,那桓蘅竟要皇帝賜九錫之禮。
世人皆知但凡謀權篡位者,皆是要九錫之禮,這時登上皇位的最後一步了。
天下人皆知太子年幼,沒想到身邊竟有這樣狼子野心的攝政王,不由得怨聲四起,皆反對江山易主。
而絳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卻是一天晚上,她正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卻還是在一個官吏的口中得知了這件事。
而桓蘅自始至終卻沒有跟她商議半分,甚至不動聲色的頒佈了這樣的聖旨。
絳墨撂下手裏的摺子便去尋桓蘅,誰知在殿外竟然看見了那文太后,她一身鳳袍,臉色慘白,見到了絳墨“撲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哭的卻是那般的可憐,讓人不由得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