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女尚書
桓蘅來到屋子裏的時候,卻見府邸里幾個管事的嬤嬤都圍在床榻旁,絳墨的衣衫已經被退了下來,上面卻是猩紅血,卻是那般的觸目驚心。
身上裹着錦被的她臉色慘白,發白的嘴唇上隱隱有幾道血印,竟是用牙齒生生的咬出來的。
那幾個嬤嬤見了桓蘅嚇了一跳,都忙道,“王爺怎麼過來這裏了?!這裏腌臢的很,您…………”
桓蘅坐在絳墨的身邊,伸手撫着她滾燙的臉頰。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那幾個嬤嬤的臉上,聲音中亦夾着森森的寒意,“都退下。”
那幾個嬤嬤這才恭恭敬敬的離開了,桓蘅伸手將絳墨摟在了自己的懷裏。
“桓哥哥,我的孩子可保住了?”絳墨慢慢的睜開了眸子,但聲音孱弱至極,漆黑的眼底里滿是惶恐。
他的手緊緊攥成全,良久才艱難的道,“我會找世上最好的大夫給你診治,你一定還會有孩子的。”
她並沒有哭,只是那張小臉上滿是痛楚,慘白的唇不斷的在抖動着,良久才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這便是報應,這便是我的報應。”
桓蘅心如刀絞,將她死死的摟在自己的懷裏,沉聲道,“這喪盡天良的事情都是我做的,若有什麼報應,只會來找我的,跟你毫無干係。”
絳墨似乎很疼,很快便昏睡過去了,她瘦小的身子緊緊地蜷縮着那裏,像只小蝦米似的,渾身滾燙,嘴裏不斷的囈語,迷迷糊糊的竟不知在說著什麼。
而就在這時,卻見不才推門進來了,隔着屏風,跪在那裏道,“王爺,您身上的傷得找人瞧瞧,那馬似乎踩的很重的。”
桓蘅扯開衣衫,卻見那胸口處一塊紅得發紫的印,竟是那馬踩出來的,他伸手去碰,只覺撕心裂肺的疼。
“不必了。”桓蘅緊緊的攥着絳墨的手。
而就在這時,卻見那外面似乎傳來內侍的聲音,尖細的嗓子在屋外顯得十分的突兀。
不才這才匆匆忙忙的站起身來,轉身去查問是何事。
很快不才的聲音便傳了來,“王爺,宮中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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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怏不知怎麼從屋子裏出來的,只覺得滿心的憤恨,悲痛,以及絕望,沒想到他竟然失手害死的是自己的孩子。
他一身的紅衣卻是那樣的突兀,如同燃燒的烈焰一般,他幾乎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桓蘅的院子裏。
經過九曲長廊的時候,卻見鄭薔正站在廊下,她一身的素衣,臉上帶着孱弱,眼底卻還是經歷了喪子之痛的絕望。
她見了桓怏,漆黑的眼底有些波動,“小公子可是要去看她肚子裏的孩子的,適才那管家媳婦們回過話了,已經落胎了。”
桓怏臉色煞白,腳下一陣踉蹌,若非扶住了身邊的石柱,只怕得摔倒在那裏了。
“那是小公子的孩子罷,今日即便小公子不推她,那孩子也保不住的。”鄭薔笑着,眼底卻閃現出幾分的詭譎算計,“那碗燕窩粥是她要喝的,是我的奶娘換了,這才誤傷了我的孩子。所以我不恨她,這都是我自己的命。”
桓怏眼底掀起洶湧的波濤,連聲音里也帶着怒意,“你渾說什麼,她怎麼能這樣的算計我們的孩子。”
“是啊,小公子還知道那是你們的孩子,不是桓蘅的。”鄭薔陰測測的笑着,“所以只能成為她的絆腳石,讓她和桓蘅生出芥蒂來而已。”
很快鄭薔便走了,桓怏站在那廊下,帶着暖意的風落在他的身上,他竟覺得錐心刺骨的冷,似乎連牙齒都在打顫。
不才正守在外面,正吩咐着那老婆子們去熬藥,一抬頭見桓怏來了,忙無奈的嘆氣道,“小公子還是快回去罷,今日您是新郎官,怎能晾着新娘子,府邸里的人向來是非多,豈不是要傳出閑話來。”
桓怏眼底通紅,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看着不才,“狗奴才,還不快讓開。”
不才知曉自己勸不動他,這才低聲交代了幾句,讓桓怏進了屋內。
桓怏才進了屋內,卻聞見那血腥氣只撲進他的口鼻之中,等他轉過那屏風,卻見那榻上滿臉慘白的女子。
絳墨也似乎聽見了動靜,慢慢的睜開那滿是痛楚的眸子,遙遙的落在他的身上,裏面卻是無盡的恨意。
他被她的目光給嚇到了,那種刻骨銘心的仇恨,是那樣的陌生。
他終於慢慢的走了過去,握住她冰冷的手,暗啞的聲音里,隱隱的已經有了淚意,“我不知那是咱們的孩子,你為何要將那些事情瞞着我,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絳墨因為憤怒,連聲音里也帶着顫抖,“你可信過我說的話,桓怏,我這一生都不會原諒你。”
桓怏拉着她的手,慢慢的放在了他的臉頰上,冰冷的淚珠順着他如玉的臉頰滑落,從指縫落在她的手心裏。
“別恨我,青鳶。”他的聲音裏帶着暗啞和痛楚。
“從今以後,我與你恩斷義絕。”一滴滴的淚順着絳墨的臉頰滑落,“以後你是生是死,與我毫無干係。”
她的話是那樣的決絕,連目光都是那樣的冰冷,好似他們那些前塵往事,都一併的不再了,再也沒有了那些恩愛纏綿,刻骨銘心,曾經要廝守在一起的人如今亦是仇人。
桓怏臉上的痛楚越來越多,終於那極美的臉上露出幾分帶着妖冶的笑容來,“你這樣的跟我劃清界限紙只怕是為了跟那個人長相廝守罷?!”
絳墨氣急之下冷笑道,“是啊,我當初竟是瞎了眼,竟瞧上了你這個無用之人,早知如此,我便一直留在桓哥哥的身邊,他比你強上百倍。”
話趕話的,兩人皆是說出這般傷害彼此的話來,只是這下話亦是覆水難收,她與他只怕再也回不到之前了。
桓怏的眼底卻是難得的平靜,而就是那種平靜卻讓人感覺到毛骨悚然。
“既是如此,那咱們就此互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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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冷月照着森森的宮闈,才平靜了幾日的皇城,卻再次蔓延着血腥氣。
此時金鑾殿外燈火通明,那雕龍的玉柱亦被映上了一層血紅色,好似陰森森的地獄。
金鑾殿內,桓蘅臉上冷冽的有些可怖,他一身的官袍,那綉着的蟠龍似乎張着血盆大口,將一切吞噬進去一般。
而那金鑾殿下,卻是一些文臣和一身內侍穿着的蕭桀,卻見他臉色慘白,而他的身邊卻是太子和他的皇后。
在桓蘅這些天的威赫下,那蕭桀自知自己大勢已去,竟想着偷偷的離開皇城,去投奔那離京的藩王們,而護送他的竟然是朝中那些一心忠君的老臣們。
誰知卻被守城門的鄭大統領發現了,情急之下竟要攻城出去,只是這些老弱孤寡的大臣,哪裏是那些侍衛的對手,亦不是死了多少人。
桓蘅臉上的煞氣竟比往日更重,他看着那蕭桀,“皇上怎麼不跟臣說一聲便要出京?難道皇上不將微臣這個攝政王放在眼裏不成?”
其中一個頭髮灰白的大臣怒道,“你這亂臣賊子,竟在宮中囚禁皇帝,你這是以下犯上,按照律法,便應該處死。”
桓蘅眼底的殺氣越發的濃,拔出身上的配劍,走到那老臣的面前,一把將他的喉嚨給割斷,那鮮紅的血濺了出來,落在了桓蘅的衣衫上。
“你……”蕭桀見他竟當眾殺人,忙將自己的兒子護在了身後,“你難道還要殺了朕不成?你若是敢弒君,以後你便被眾人唾棄,不得好死。”
桓蘅笑着,眉眼間卻儘是冷意,“我從不懼怕這些的。”
那文皇后早已嚇得臉色慘白,扯着皇帝的衣袍,半點皇后的體統都沒有了。
“我知道你是為了那個女人才嫉恨朕的,當初朕沒有想過要殺她的,是她自己尋死的。”蕭桀滿臉的懇求,幾乎要跪在桓蘅的面前了,“你放朕走罷,朕心甘情願的將皇位讓給你,你來當皇帝,朕心甘情願的退位。”
桓蘅的眼底帶着無盡的笑意,“哦?皇上當真願意?”
那些老臣們卻是滿臉的痛恨,只恨自己扶持着的竟是這樣一個窩囊廢,以前不問朝政,才讓桓蘅有今日的權勢的,如今竟要屈服在桓蘅的腳下,豈不是丟盡了皇家的臉面。
“願意,只要你放朕離開……”
然而他的話尚未說完,卻見一把冰冷的刀插入到了他的胸口裏,嫣紅的不斷的流出來,他瞳仁猛地縮緊,似乎沒想到桓蘅真的會殺了他。
桓蘅的聲音裏帶着冰冷和陰森,“我不會放你離開的,當初一切的罪孽都是因為而起,今日便因你結束,今日她才落了胎,我只想殺人,只想殺人……”
說完他提着刀往那些大臣身邊走去,那些大臣們嘴裏不斷的咒罵著,而桓蘅似乎只是麻木的割着他們的喉嚨,冰冷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好似宰殺牛羊一般,而不是那活生生的人。
很快金鑾殿的下面便橫屍遍地,連那金磚的縫隙里也滿是鮮紅的血,連宮中的禁軍都是目瞪口呆的,此時的桓蘅竟是陰司地獄裏來的惡鬼一般。
很快殿內便只剩下皇后和那被嚇得臉色慘白的太子,那皇后捂住了他的眼睛,但他已經瞧見了什麼,整個人跟石頭似得,竟是嚇住了。
看着皇帝的屍體,那文皇后竟不敢哭泣,眼底只有無盡的恐懼。
然而桓蘅卻慢慢的蹲在了那太子的身邊,將他硬生生的從皇后的懷裏給拽了出來,然後笑着道,“以後你就是皇上了,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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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蘅回到屋子裏的時候,那梵音身上還穿着鳳冠霞帔,只是桌上那合巹酒之類的東西已經撤下去了,她知曉留在這裏也是無用。
她知曉桓怏氣了哪裏,只在屋子裏急的直轉,可院內只有他們兩個人,連能使喚的小丫頭也沒有一個。
而就在這時,卻聽見腳步聲,她這才迎了出去,卻見桓怏正慢慢的走了進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他漆黑的眼底竟隱隱的有淚光。
她忙將他扶到榻上,見他整個人如死了大半個一樣,不由得失聲痛哭,“小公子,您怎麼了?可是二公子又為難您了?那孩子可有什麼大礙?”
聽到“孩子”兩個字之後,他的眼底剎那間滿是憤怒,他一把將梵音給拖拽在自己的懷裏,“你們女人好生的薄涼,難道你們連心也沒有了不成?祖父說的沒有錯,這天下的女子,皆是如此。”
梵音在他的懷裏,渾身都在顫抖,只是心頭卻是一陣陣的狂喜,她慢慢的抬起頭來,“小公子,妾身願意跟隨您一輩子。”
桓怏眼底的絕望越來越盛,卻伸手將那擱置在一旁的紅綢拿了出來,蓋在了她的頭上,遮擋住了她的臉。然後骨節分明的手指落在了她的衣扣上,拚命的撕扯着。
很快屋內一片旖旎,那燃燒着的紅燭也漸漸的滅了,而床榻上的男人,眼底卻如同枯槁,好似徹徹底底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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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蘅回來的時候,卻見不才的臉色有些複雜,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他因為擔心絳墨,也沒有細細的問,只轉身匆忙的進了卧榻內,卻見那紗幔已經放下了,隱隱的瞧見後面那女子那瘦弱的身子不斷的抽泣着。
見絳墨竟然哭了,他忙走到她的身邊來,伸手將她抱到了自己的懷裏,卻見那枕頭上已竟被淚水給濡濕了,而她的眸子也腫的跟杏核似的。
“別哭了。”他心如刀絞,只記得自己離開的時候,她明明還好好的,難道是誰刺激她了不成,是桓怏還是鄭薔,但無論是誰,他都不會輕易的放過的。
絳墨聲音裏帶着顫抖,好似一隻受盡委屈的貓兒,“桓哥哥,我還難受,比當初在潭拓寺還難受,我不想見到桓怏了,我一聲也不願意瞧見他了。”
桓蘅這才猜到那不才將誰給放進來了,只恨不得即刻出去處置不才,可又不能將她一個人留在這裏,但過了良久,他才慢慢的道,“我放他離開這裏,無論他去哪裏,我都讓他走。”
絳墨緊緊的閉上了眸子,一行淚珠再次順着雪白的臉頰慢慢的落了下來,“恩。”
她緊緊的靠在他的胸口,屋內十分的靜謐,似乎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這讓他竟生出了幾分的痴想,只想要這樣一輩子,什麼也不去搶,什麼也不去爭。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頭頂,良久才慢慢的道,“那蕭桀已經死了,所有的痛苦也結束了,咱們就好生的過一輩子。”
在聽到蕭桀死了的時候,絳墨的身子猛地一僵,良久才相信自己聽見的話,“是你殺了他?你是在弒君?以後你將永遠背負着這樣的罵名?難道你不在乎嗎?”
桓蘅的眼底帶着一絲的無奈,“我籌謀了這麼多年,為的不就是今天嗎?如今大仇得報,這一生再也不會有人成為咱們的絆腳石了,我要登基為帝,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后。”
絳墨從他的懷裏出來,看着他凝重的臉,“可我害怕,我只覺得愧對父親,這終究是謀權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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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駕崩的事情只在第二日便傳遍了整個皇城,百姓們即歡喜又傷心,只覺得那昏君死了,但又擔心幼小的太子怎麼能承擔這樣破亂的江山社稷,只怕這江山更要不太平了。
眾人第二日也知道了是朝中一些文臣要謀反,闖入宮闈之中誅殺了皇帝,一時間上京中追捕亂臣賊子,被誅殺的人亦不是有多少,只已經是人心惶惶的。
眾人皆知桓蘅是個心狠手辣之人,如今更是勢不可擋,眾人雖然對皇帝的死因疑惑重重的,但卻只能自己悄悄的猜測着,畢竟誰也不敢在此時指正桓蘅誅殺皇帝。
然而第二日的時候,桓蘅卻扶持着太子登基了,那文皇后卻自然而然的垂簾聽政,只是朝臣這時候才瞧見,素日裏那乖巧的太子,竟痴痴傻傻的,竟好似嚇破了膽子。
而更令眾人不曾想到的時候,桓蘅竟帶着一個女子來到了朝堂之上,那女子看起來十分的嬌弱,好似病着一般,走到桓蘅的身邊,而他卻攙扶着她的肩膀。
如今朝堂之上,除了太后便再無女子,沒想到桓蘅竟帶着一個女子來到了金鑾殿,這豈不是要眾人下巴都驚掉了。
而絳墨慢慢的走在桓蘅的身邊,看着那些大臣古怪的臉色,聲音里有些無奈,“他們這些人只怕今日不會輕易的答應,哪裏有女子當尚書大人的?”
桓蘅的聲音裏帶着寵溺的笑,“如今我是攝政王,誰敢說一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