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朝堂涌風雲
燕宛仍未收復,自己卻損兵折將,御錦殿內的裴南離看着窗外,檐上細雨嘀嗒,心內思緒煩亂。此次親征本就力排眾議,如今倒讓那些主和的人落了把柄。無奈的揉了揉眉心,只是那大將軍沐羽恐又以此為脅,獨斷專權。他本就驕橫跋扈,如今更加放肆了。朝堂之上……
那是戰敗之後的第一次朝會,他甚至看到了階下玄衣的張狂,不由得生起一團躁火,五內似乎要焚起來。面色由青發黑,台下的人顧自滔滔不絕,口若懸河。“聖上,臣早就勸告過聖上不宜御駕親征,恐衝撞了天命,陛下您一意孤行,如今大敗而歸,民心不穩……。”
聽得煩了,正待發怒。但是轉念一想冷靜了下來,他若發怒,豈不是讓那老賊看了笑話。強行壓制住內心的怒火,“所謂天命,亦在人為。”此話一出,群臣恐慌,竊竊私語不知所言為何,他清了清嗓子,威嚴的目光掃過每個人,不禁有些心顫,某些人低了頭不再多言,空氣安靜的彷彿能聽到針落的聲音。而那個馳騁沙場多年的將軍,也不免心下生怯,安靜了許多。
等待是煎熬的,大約沉默了一刻鐘,他才緩緩開口“諸位或許是覺得朕有違天道,但是我有足夠的理由讓你們相信這場戰爭的失敗是人為而非天意。”
有膽大的臣子小心的開口問道,“聖上意為何?”
他笑了笑,不知怎的諸位大臣覺得這室內的光線更暗了,莫名的有些陰森。“他回來了。”突然的一句話,讓人愣了下。“聖上,您說誰回來了?”大臣們不明所以,面面相覷。“蘇……毓。”輕輕的吐出了兩個字,眾人的心中皆是一道驚雷閃過。
那曾經是怎樣一個輝煌的名字。他們記得那個陽光下的皇子,也記得他曾一人獨取敵將首級。只是如今,已成落寇,消失了多年的人突然回歸,在場的人心思各異。兀自揣摩着聖意,有心思細膩的抬頭看着王座上的人,渴望尋出一絲蹤跡。
大將軍亦生懼色,那年一箭之恥猶記在心。“聖上,臣願請旨去討伐逆賊,這小兒多年不曾露面,如今貿然出現在燕宛,定是與他二人串通一氣和我天朝為敵。再添殺孽。臣乞陛下准臣討伐,以敬先帝。”這就按耐不住了嗎?蘇桓帝冷笑一聲。你傲,自然就要付出代價。我會讓你雪恥,亦解我之恨。
終究這天下是我的棋,而你註定成為棄子。我能毀你一次,自然能毀你第二次。帝王之氣油然而生,這件事便交予你了,若有誤……。”
“若有誤,臣願立下軍令狀,至死無悔。”微微點了點頭,若他能除了那個心腹之患,倒也不失為良策,即使不能除去,也定會兩敗俱傷。心下瞭然,眉目舒緩了許多。一朝天子一朝臣,沐羽心下雖有不滿卻也不敢過於放肆,見慣了爭鋒相對,如今他突然安靜下來不禁讓他有些抵觸,這裏,又藏着怎樣的陰謀。若是老皇帝在世,怕也容不得他如此猖狂。
他受先帝託孤,本應竭儘先力,只是眼前的這個王者,竟找不到半點他的影子。那樣嬌縱,那樣深沉,哪裏有故人的沉穩與天威。他不服,更要煞了那個人的銳氣,不然又要如何經歷風浪。可惜裴南離從不知他的所想,在他看來,這隻不過是又老又硬的石頭。
無奈的嘆了口氣,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清秀的面容。初見時他還只是一個小王爺而已,稚氣未脫很是可愛,但不同於其他的皇子,他喜琴棋音律,不喜天下經緯。文質彬彬的書生意氣,讓人有說不出的舒服,一舉手一投足,哪怕是一頜首,都很高雅,飄然如仙。
那時自己還尚是毛頭小子,雖痴長了睿王爺幾歲,微微的施禮問安。他輕輕抬手唇角弧度上揚,無疑是羨慕的。世間這種兒郎,又能有幾何?他從心底喜歡這個小王爺。直至……。漸漸的,恍在夢中的人才開始清醒,眼前這清秀無害的少年只怕是將來是唯一的禍害。
半生求名祿,心自比天高。他又怎甘屈居人下。當初的一顆平淡已磨的粉碎,再見時目光里少了柔和,卻多了針鋒相對。逐鹿場爭雄。他記得那日艷陽高照,是少有的好天氣。先帝難得興緻愉悅,邀請眾皇子及一眾青年才俊前去圍獵。多年沙場征戰,戰功無數的威赫大將軍,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他躊躇滿志欲一展身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看到睿王的一刻他有些驚詫,醉心琴棋音律的人又怎能來這種場合,而且看他那弱不禁風的樣子,哪裏能拿的動弓。想着昔日的交情,他快走了幾步迎了上去,:“參見睿王殿下。”
“羽將軍請起。”
“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同場競技,羽兄可不要留情哦。”嬉皮笑臉的做了個鬼臉,他不自禁的笑了。見某人吐了吐舌頭,低聲附耳“要不是父皇說我不來就斷了我的琴,我才不會來湊這種熱鬧。”某將軍無奈搖頭。
“王爺當心了。”鐘聲剛響,羽沐既策馬而去,彎弓如滿月,劍眸閃如星。這一回自是志在必得。弦脫箭而出,一隻梅花鹿應聲倒地。睿王從旁經過,“羽兄好劍法。”悠悠策馬揚鞭而去,尋求更深的獵物。轉眼已是黃昏時分,他看準了一隻蟄伏的兔子,對準命脈凝眉射,竟意想不到的折斷了。他抬頭看一隻箭從中間穿過他的箭直直的插在了兔子身上。身後馬蹄聲起,“羽兄,承讓。”
這一箭對他來說無疑是羞辱,他何時失手過。原來,你竟一直在藏拙。虧我對你推心置腹,而你卻把我當做工具罷了。篝火晚會上笙歌未歇,一整晚他都未曾有片刻緩和,酒入腹中也化作了怨毒。他不曾想到,後來的他們不過是命運的棋子,誰又曾饒過誰?
你還欠我一箭,是不是該還了。老將軍理了理混亂的思路,看着那明明滅滅的燭火發怔。相見怎如不見,曾經的那些兄弟情深如今只是一場玩笑。我們,終究還是要走到對立面。既然我在,你便無法動皇分毫,因為,他是先帝託孤之求。亦無力拒絕。他不是不曾懷疑當年的事情,只是年深日久,誰又能說的清對錯,到底,他只是一個臣子。這世間,除了正統,別的都只能是叛逆。無奈的嘆了口氣,影子寫滿了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