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往身世撲朔成謎
山中道路曲折,閣樓也算是高低錯落,雖心中多有不耐,但明懷還是耐着性子找到了擇耳師尊。
天機閣正聚集了一眾學生,烏髮輕紗,一個個端坐在桌前,擇耳已經鬚髮盡白,他只靜靜坐在主座上,眼中一派和藹的氣息,似乎還真有點兒看破紅塵的樣子。
“古往今來,欲知天機者,多半沒甚好下場,可若說是窺天機,就不同了,雖然本質未變,卻帶上了瞞天過海的殼子,凡事不可張揚,心領意會即可,眾位可懂?”擇耳一句一頓,細細道來。
明懷皺着眉,一本正經站在窗戶邊偷聽,她眼神一轉,既然這老頭說什麼天機天命的,那是不是也有可能知道她的來歷呢?她這麼想,越想越覺着有道理,不妨死馬當活馬醫,雖然人家不是搞什麼前世來生的,但所謂玄學一脈相通,從擇耳師尊這裏下手還是很靠譜的。
擇耳智者平常雖不喜動彈,可一提到授業解惑,那絕對是興緻勃勃,非要與閣中弟子探討個天昏地暗,不知不覺間,天邊已經隱隱泛有晚霞之輝。
明懷已經在泥土地上睡了一覺,擇耳師尊還未講完,可打擾師尊傳授知識總歸不好,便也耐得住性子在窗外又等了片刻。
約摸着又一盞茶的時間過去,才散了場。
當明懷抓住擇耳師尊時,天已經黑的徹底,擇耳似乎並不驚訝明懷的到來,只和藹朝明懷一笑:“小麻雀,今日怎得空來師伯這裏?”
“師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我為什麼會莫名其妙來到這裏”
這件事情她必須要問清楚,無論結果如何,也總比自己被蒙在鼓裏要好。
擇耳智者微微點了點頭,眼中似乎確實有些東西,斟酌了片刻,終是一句話“小麻雀,不可說”。擇耳智者早就隱隱察覺到了一些不太正常的事情,可這些事情又的確難以解釋,有些事情他即使猜到了,也只能爛在肚子裏,否則,十年前,那個人就是他的下場。
“不可說?那師尊可有方法讓我回去?”比起為什麼來到這裏,自然是如何回去更重要一些。
“…如何回去,這恐怕你要問那譽京的老和尚去了,我只冒着天譴告訴你,你還有責任,責任未完,你便一日不可離開。”擇耳抿了一口茶。這世事難料,或許是機遇也是不幸,用巨大代價換來的東西又豈是一人意願可以輕鬆抵消。
“什麼責任?是不是我完成了就能走?”
“小麻雀,路還長。”擇耳只嘆口氣“莫要心浮氣躁,何不再多經歷一些。只堪堪一鄭國,風色已是絕好,何不再去趙國瞧一瞧,…或者姜國也挺好。”
這老頭話說的沒錯,可平心而論,她卻不能樂不思蜀,不是屬於這裏的人,永遠都是他鄉之客,更莫要提月涼如水夢回故往的時刻。
“你們說的路還長,是有多長?一個月?還是一年?”明懷急切問道。
擇耳搖搖頭。
“。難道是十年???”十年,她都要老了好么?雖然這幅軀體只堪堪十歲,所謂十年後,也不過是二十歲正值青春的年紀,可她本就不是這原本的明懷,更別提什麼安安穩穩心安理得的在這裏活下去。
擇耳未回答,只笑着安慰明懷:“人生一世,總要經歷些大風大浪,天已經黑了,你若再不回去,陣靈師尊可要找來了。”
陣靈師尊兩個時辰前說要下山辦些事情,如今也確實是該回來了,明懷想了想,不能一聲不吭就離開,斟酌片刻,對擇耳師尊說道:“若是師父找來,還請師伯轉告,就說明懷並非頑劣,只現下無心修習,事倍功半,再待些許時日,明懷自當進山安心修鍊,斷絕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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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雀山回到京中,早已是夜幕四垂,如今過了戌時,已經過了宗府門禁,她心知自己進不了宗府大門,便也索性不往宗府走,如今之計,只好回她的極樂樓。
昀樂昀極新學了曲子,練習了一下午,還算有點成效,當著明懷的面彈奏了一曲簡單的民謠,倒還頗有趣味。
深夜,極樂樓依然燈火通明,樓里的客人從來沒有少過,只有每日極樂樓要關門休息時,才將那些客人一一請走,至今倒還沒有主動離開的客人。
如今樓里吵吵嚷嚷,擾的明懷不得安睡,樓鷹知曉明懷來此借宿,便也悄悄派人早早關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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槃園似乎總是安靜的不像話,如世外桃源一般日子清淡。東屋房裏點着燭,倒也算的上明亮。
沈辭間正披一棉裘跪坐在矮几前沏了新茶,只因平風急匆匆從來去茶樓趕來要向他彙報極樂樓的情況。
片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門外兀的響起——“先生,極樂樓昨日新進的三個奴隸我已經查清了。”平風彎身行了見禮,遂坐在墊子上,朝桌子另一邊拿着書卷的沈辭間說道。
沈辭間本已經歇下,如今是為了見平風又勉強披了一件外袍。“你只需彙報那個叫眀極的少年即可。”
平風理了理思緒,又組織了語言:“那人天生異眸,被人一路追殺,從趙國到鄭國,屬下按圖索驥,發現此人似乎是從極北地域而來,至於極北何處,這…平風也搞不清楚。”
極北是他的故鄉。沈辭間低頭想了想,心中已經隱隱猜出了少年的身份。十年前,他曾在秦府見過一名天生異瞳的孩子,那時他剛滿十歲,雖已經見過不少人和事,可異瞳的孩子他還是頭一回遇見,這件事情給他的印象頗深。
這孩子尚有一用的價值,既然想受極樂樓庇護,那便隨他。
稍稍整理了思緒,方才對平風道:“這件事情不要再查…對了,葯宗的少宗主找到了嗎”
明韞失蹤實在蹊蹺,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任誰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沈辭間已經思量了很久,倘若再找不到,那便就是天意。
平風搖搖頭,他也着實奇怪得很,線索在梁州就斷了,至今沒有辦法找到其他線索:“先生,依我茶樓勢力調查,至今毫無進展,能有這般本事讓一個少宗主徹底失蹤的,這普天之下也沒幾位可以辦得到吧?”
果然。
他本有預感,這件事情來得複雜,又豈是輕易可以查清。“既然查不到,那便不查”沈辭間抬眸看了看壺裏的茶,已經微涼,便又放到火爐上微熱。“你近來辛苦,喝杯茶再走吧”
平風心裏覺着不可置信:“先生,那可是葯宗的…少宗主啊!就,就不找了?”
“嘗一嘗”沈辭間並未回答,只將茶壺放在平風面前,示意他自己倒茶喝。
“先生,你認真的嗎?”平風心想或許是自己聽錯了,先生怎會說出這樣的話,又神情恍惚問道。
“人,順遂天意即是,否則吃力不討好,白費心思。”沈辭間也不急,低頭抿了抿茶水。
“對,對了先生,極樂樓那位姑娘不知為何非要進了宮去,如今太子突然要在民間選伴讀,看來宗府的那位倒頗費了些心思。”近來京中真是怪事連連,讓人匪夷所思。
沈辭間早就得到了消息,他雖也不知宗折到底在做什麼,但既然如此,靜觀其變便是,不過提到鄭宮,他忽又記起鄭國宮裏那位故人來,不知現如今有些事情是否已經可以未雨綢繆開始準備了。
“你明日托宮裏的探子與曹伯韓取得聯繫,就說過段日子我會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