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風光颯爽滿譽京
這日早晨天還未亮，只一道暗紅夾帶金黃的霞光在天邊浮浮沉沉，便就一陣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打破了這美好的安寧。
明懷正睡得酣甜，華娟便一陣風風火火趕來敲響了卧房的門。
“明懷，趕快起來，若是誤了時辰，給老娘仔細你的皮！”聲色潑辣蠻橫，是華娟的聲音沒錯了。
明懷昨晚熬夜看完了整整十本小黃書，今兒個早上睡得正香，不忍離開溫暖的被窩，便隨意搪塞一番后又倒頭呼呼大睡。
終於，在華娟提着鞭子趕到明懷榻前就要狠狠抽下時，明懷神奇般的感應到了危險逼近，一個激靈連忙從床上滾爬了起來。
換上新衣，梳好髮髻，峨眉淡掃，朱唇一點，便是拾掇好了自己。經過一道道工序，她可算是知道古人的時間都去哪了，光是梳一個髮髻，就花了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更別說沐浴更衣化妝了。明懷舉着銅鏡細細觀賞，鏡中人雖長得不算多美，卻靈性十足，就勉強算是個小仙女吧。這嫡小姐出閣，自己也跟着沾光，就算不是自己出嫁，但好歹添了件新衣裳，也足夠她心裏舒服一些時日了。
明心儀今日出閣，聽說要嫁的是當朝攝政王，話說，雖然攝政王身份高貴不可攀，但明心儀這底子也不算差，兩人也就勉強稱得上是門當戶對吧。郎才女貌，民間便又是一段佳話流傳。
華娟穿一襲鵝黃長裙，袖口衣擺處皆以嫩紅珍珠點綴，外披一件淡紫薄錦印花披風，顯得活潑又年輕，倒是與平常嚴厲的形象不同，這下怕是連正房夫人也不及她半點風光了。
明懷緊緊牽着明韞瘦弱的小手，生怕他會在人群里走丟。閑時幫明韞整理一下褶皺的衣角，再四周環顧一番。人群熙熙攘攘，各房各院都來了人，全站在門口等待着攝政王的迎親隊伍。
終於，伴隨着府外一串串鞭炮炸響，迎親隊伍來了，明懷趕忙在各種大長腿之間穿梭，想要擠到前面去一睹攝政王的風采，果不其然，府外那高高馬背上的人丰神俊朗，烏黑亮發一絲不苟，同那金冠玉墜整齊的束在頭頂，薄唇輕抿，面色威儀，一身鮮艷的婚服更為他多添了幾分神采。
多好的男人啊…唉…
“…媽的！好白菜都讓豬給拱了！”明懷心中不忿，直接大罵出聲。
一旁的六小姐雖然比明懷矮了半頭，耳朵卻尖，立馬接茬道：“雖然攝政王配不上我嫡姐姐，但也不至於是只豬拱了我嫡姐姐這棵好白菜吧，起碼嫁給他，我嫡姐姐以後就是朝廷命婦了，榮華富貴自是不必說的。”
幸好這話只有明懷在聽，而明懷又對這個國家的律法絲毫沒有概念，只認為現在是個開明盛世，否則剛剛這些話若是讓別人聽了去，那定是要治殺頭的大罪。
明懷對於這種腦子不帶彎的智障兒童並不想多加理睬，只翻了個白眼回去找明韞去。
怎料那她那六庶妹內心脆弱的很，當即嗷嗷大哭起來。不過幸好鞭炮聲蓋過了哭聲，不然可就要丟大人了。
嫣容姨娘見女兒什麼時候哭不好，偏偏在這大事的當口上哭，於是怒從心中起，當即狠狠地朝六小姐屁股上錘了兩下。六小姐見哭不得好反而受打，立即止住了哭聲，只躲在一旁弱弱抽泣着。
又是一陣哄哄嚷嚷，人群騷動着。
“哎…新娘子出來了！快看吶！新娘子…”
“快瞧攝政王，那身姿，果真是個從天上來的仙人！”
“咱們大小姐嫁過去啊，定是要風風光光一輩子呢！”
“……”
站在四周觀看的丫鬟婆子們也是平生第一次見如此熱鬧又不平凡的景象，個個伸長了脖子目不轉睛地觀望着，眼中無不發出新奇又羨慕的光來。
明懷對此並不感興趣，得了一陣人群騷亂的當口拉着明韞溜出了府去。
作為鄭國的國都，譽京風色是出了名的。
府外東西向的街道已經熙熙攘攘擠滿了人，光是迎親的隊伍就已經從街頭排到了街尾，宛若一條蜿蜒不盡的金紅長龍。明府、攝政王府兩家姻親，這熱鬧可不是年年都有的。
出了奉英道，拐一道彎兒，再向遠處眺望，越過一方方展翅欲飛的青灰靛檐角，又掠過幾墜烏黑銅鈴在風中叮噹作響，彩旗緩緩舒展搖擺之中，高低樓閣，勾欄瓦肆相互掩映之間，隱約可見一素帶橫陳南北兩方，那便是被鄭國人稱為天河的絳河。
絳河一帶繁華異常，譽京城內三座大橋跨立在絳河之上，呈飛龍在天之勢，又似朱雀掠江，靈動宏偉，色彩繁雜。河岸植柳楊野蔓，各色名花，更修以小路供行人駐足觀望。沿河兩側，多是商鋪。行人來往，各顯姿態。這裏當是最熱鬧最繁華的區域，但今日多半的譽京人都集在奉英道里看熱鬧，絳河反而頗顯冷清了。
在絳河沿岸蕩漾幾步，這就是自由的感覺啊！明懷穿過一處處酒樓茶肆，終被路邊的一處烤魚攤黏住了腳步。
明韞頗有些不適，一直低着腦袋，彷彿悶悶不樂。他本就沒有見過這麼些人，如今一下子應接不暇，反而無所適應，於是更加手足無措了起來。
明懷知道明韞心思敏感，或許他人的一點想法又或者別人不經意的眼神都會使他想很多，但人總要學會鍛煉自己，否則一再的注意別人，只會將自己困在泥潭。
將明韞安置在坐凳上，幫他把領口的褶皺輕輕撫平，又對他調皮地眨眨眼。相對自然和活潑的方式和表現會讓人覺得放鬆且愉悅。明韞看自己阿姐蹦蹦跳跳毫不收斂，又環顧四周一番，見沒有人關注他，這才舒心彎了彎嘴角。
明懷已經餓了好久，轉身大喝道：“老闆！來兩盤烤魚！”
老闆是個孔武有力的大漢，性格豪爽自然，見此女子身板小，嗓門卻大，同那些深閨里嬌弱的女子不同，當下詫異一番后，遂問道：“姑娘是第一次來光顧小店吧，推薦你吃燈籠魚，此魚無骨無刺，吃起來也能優雅自然。”
“沒問題，那就來兩條…燈籠魚！”明懷一聽無刺的魚，心裏自然好奇又歡喜，只管讓老闆快些上魚來，吃了也好舒爽一番。
日頭高懸，楊柳依依。
河邊風生水起，盪來一片曠涼舒沁的西風。
眼前美景，美酒，美食。卻偏偏不能有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