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驟然初冬院中來

第二十七章 驟然初冬院中來

如今已是初冬,尤其這幾日寒潮襲來,河水竟隱隱有了要上凍的趨勢。

天氣越來越冷,被窩就越來越暖和,明懷也就睡得越來越長。每天都偏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

明懷住在靠近後門的一所偏院,平日院子裏只有她一人,她也懶得收拾,院子裏便滿地灰塵還有秋天掉落的枯葉一堆堆,屋子裏更是不用說,她習慣在床上躺着,不管是看書還是喝茶,加之天冷,更是不願離開被窩,這就導致了她的床前擺滿了各種零碎的物件。

墜粉踏進這偏院時,簡直心臟直砰砰跳。樹下的木板凳上因長期受潮竟生出了冬菇,一叢叢的,還挺好看。除了通向房門前的一條小路,其餘地方皆是滿地枯葉紛紛,有些還掛着不知幾日前的水珠,有些浸在水裏,緩緩飄浮着,還有些已經乾枯到碎成了一片一片。

房裏的人正蒙頭呼呼大睡,儘管日頭已經緩緩攀上了乾枯的樹梢。

墜粉未曾想院子已成了這般模樣,愣是站在院中不知所措了大半晌,方才尋回了思緒,趕忙收拾起來。

笤帚嘩嘩掃過落葉,留下一片乾淨的泥土地,本藏在樹葉下安家的小蟲如今沒了蔭蔽,便紛紛四處逃竄起來。

明懷正睡得香甜,卻聽得院中似有嘩嘩聲,已經被擾醒,便就再也合不住眼。現下披了衣服準備出門探看,卻見屋中一盆熱水已經打好,梳洗台上掛着毛巾,就連妝枱上也擺放了些許彩銀釵飾。房中生了爐火,像是加了香料一般,微暖中竟透着一片香甜之息,像極了女兒家的閨房。

她本就活得極糙,如今房中竟一下子變得這般精緻,這更令她驚奇,便連忙出了門。

院子裏可謂是煥然一新,各個角落被人打理的井井有條,尤其院中石桌上還添了一處花瓶,瓶中插長梅幾支,三兩烏紅梅瓣落了一方桌角,映一旁紫玉酒壺杯盞更添大雅。現下院中景緻活潑生動,搭配後方青灰矮牆又寶藍彩釉瓦片,竟別有一番情致。

“小姐!您怎麼不穿好衣服就出來了呢,快進屋去,可莫要着了涼!”墜粉正端了早膳過來,一進院子,卻見明懷髮絲散亂,衣服胡亂搭在肩上,一臉還未睡醒的樣子,心下便一陣焦急,連連跺腳道。

明懷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問道:“墜粉,你為什麼會在我院子裏?”

墜粉調皮一笑,頗為神秘道:“小姐猜一猜。”

明懷被墜粉架進了屋子,強行裹上了一層層衣服,都是些女兒家的衣物,悉心整理好,又為她擦了臉,這才將她帶至梳妝枱前為她細梳髮絲。

“墜粉,你突然這樣,我有點慌。”明懷看了看銀鏡中自己白白嫩嫩的小臉,竟還真頗有一絲大家閨秀的模樣。

墜粉卻笑得開心:“小姐,墜粉從今天開始,就是您的隨侍丫鬟了!”

銀鏡中的人臉突然花容失色,眼睛瞪得像銅鈴。“什麼???”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墜粉竟成了她的丫鬟?!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她怎麼不知道。

“小姐莫急,是墜粉主動要來伺候小姐的,奴婢呀,早就想跟着小姐了,小姐既聰慧又善解人意,可不知比那些難伺候的嬤嬤好了幾十倍。”墜粉巧手一轉,在明懷腦後捏了一流雲髻,更為明懷添了幾分神采。

墜粉認真捯飭着,明懷卻皺了皺小臉。她本是把墜粉當做朋友的,但如今竟成了這般關係,難免讓人一時間不知所措起來。

墜粉心思通透,只一眼便看出明懷所想,堪堪笑道:“小姐體恤下人,從不擺主子的架勢,好相處得很,這才正是墜粉喜歡小姐的原因呢,小姐就莫要胡思亂想了。”

聽墜粉這麼一說,明懷也想開了,所謂主子下人也不過是名義上的,雖然她向來獨行慣了,可如今若是能有一人與她作陪,想來也是一件好事。“墜粉,你這麼想,我真的好感動,以後倘若有人欺負你,我就幫你…罵他!”明懷心想要秉承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原則,刻意忽略了自己是個菜雞毫無還手能力的事實。

墜粉聞言,露出了整整齊齊八顆潔白的牙齒,倒也不掩唇,笑的隨性。

梳洗過後,明懷非要去院子裏用膳,墜粉拗不過她,為她裹了毛裘,這才將早膳端到了院子裏。

明懷早就想看看那紫玉壺裏是什麼東西,便抄起那壺瞎胡晃蕩了兩下。

“小姐,空腹可不能喝酒,小姐還是先快用早膳吧,就要涼了。”墜粉連忙將明懷手中的酒壺放下,又將那瘦肉粥往明懷面前推了推。

明懷心下好奇,問道:“這酒是哪裏來的?”

墜粉一聽,頗顯興奮道:“宗主子說上次藏書閣見明小姐像是愛喝酒的樣子,便特意讓墜粉送了一壺過來。”

明懷一聽是酒,倒還真來了興緻。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她就愛上了這裏的酒,一開始倒不是因為多好喝,而是喝點酒,總讓人有走下去的勇氣,不至於半道氣餒。而如今,她已適應了這裏的生活,卻唯獨愛上了這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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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罷早膳,李扶風趕了過來。

明懷已經有幾日未見得李扶風,上一次見他,她還救了自己一命。

這件事情來的頗蹊蹺,話說幾天前,明懷在名山招待沈辭間那一日,山中有些弟子抗議,說這新來的小麻雀過於懶散,整日不在山中不受管教,還佔着大好的資源不用,當即要求師尊將其綁回雀山好好教訓一番。

明懷聽那幾位弟子所言實在是令人神共憤,好像她做了什麼天地不容的事情一般,不過是心裏酸,見明懷整日懶散,而自己卻日日修鍊不能停下片刻。

雲姮看不慣,當即揍了幾個鬧事的弟子,還叫上了莫回一起打,幾個弟子見對方不好惹,便連連改口認了錯,又老老實實回山修鍊去了。雲鶴聽聞了這件事,只覺着那幾位弟子丟盡了雀山的臉,當即驅逐了幾位弟子。

陣靈師尊更是囂張,當著眾人的面就把自己的令牌交給了明懷,言曰:見此牌,如見本尊。

幸福來的太突然,明懷本不想要這燙手的令牌,但一想到那群對她窮追不捨想要幹掉她的弟子,心下一顫,便接過了令牌。

自雀山回到京中時,天色將昏,她踩着羊腸小道正洋洋得意向宗府走,怎料竟在距宗府只隔了一條街的地方遭人追殺,那群矇著臉的黑衣人上來就要殺她,幸好李扶風及時趕到,這才擊退了那幫黑裝小子。

思緒飄回,李扶風已然站在她面前。

“李大哥請坐。”明懷伸伸手,示意李扶風坐下。

李扶風不知該如何說起,便斟酌着語氣,緩緩道:“皇上頒了聖旨,說明府雖涉及平城叛亂,但感念明府百年來為朝立功,尤其…尤其幾日前被江湖人火燒明府時,仍不畏生死,遵旨禁足府中,便就摘了明府的罪名,今日便風光大葬。”

明懷一聽此言,忍不住嘲諷道:“那皇帝老兒當真是臭不要臉,如此悖德之事都做得出來。自導自演了一齣戲,現在不僅要摘清自己,還要往自己臉上貼金,真是屎一樣的噁心。”

李扶風聞言一驚,當即一探頭:“啊?”

忍不住竟說出了如此粗鄙的字眼,還是在一群有禮貌的古人面前,明懷連忙呸呸呸,道:“我是說,皇上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們也不好評論什麼。”

李扶風眼角微微抽痛,勉強整理了思緒,問道:“小姐今日不去看看嗎,街上滿是送葬的隊伍。”

明懷扯了扯嘴角,道:“我就不去了吧。”

她不願去,實在是因為無法面對那替她冤死的鬼魂,如今一想到此,她便總覺着自己身上背着一條人命,這種感覺實在令她不安又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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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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