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崑崙血 第二十五章 絕世佳人

“但您始終是我們泰坦人的……”

“得了，能別再說那些話了嗎？請叫我普羅米修斯或普羅吧，米爾希警長。”

米爾希一臉尷尬，但仍十分恭敬。帕弗洛忙打圓場，請他坐下。米爾希是人類聯盟總部太空堡壘警局局長，他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帕弗洛，說：“很抱歉打擾你們。照片上這女人叫伊思美奈子，是位從事藥理學研究的科學家。你們有見她來太空嗎？”

帕弗洛和普羅米修斯看了看，搖頭表示不認識。米爾希大感失望。切芙媞拿過照片來看，一臉驚讚地說：“她真美！你們幹嘛找她？出了什麼事嗎？”

米爾希簡單說明：“龍城中心城區警局局長死於車禍，而她是他妻子，目前失蹤，我們擔心她落入歹徒之手，所以查找。我想她是科學家，便過來找你們打聽下。”

切芙媞不解地問：“幹嘛不發尋人啟事呢？這樣不是更容易嗎？”

米爾希聳聳肩，手一攤，說：“尊敬的夫人，我必須告訴你，有些案子不發尋人啟事比發了更好。我們寧願私底下慢慢查，畢竟這和聯盟總部的顏面有關。”

普羅米修斯想起之前和宓妃通話時，她也曾向他打聽過這女人，心想她查的案子說不定就和這女人有關，便說：“我們的確不認識，但可以幫你問問。而且正好過兩天太空科委將召開一次會議，屆時會有很多科學家來，說不定其中就有認識她的。”

“那太好了，謝謝您……”米爾希臉上泛起感激的笑容，頗有些受寵若驚。此刻，他心裏也的確是這感受，能和高貴的普羅米修斯交談，本身就是一種榮幸，何況他還主動答應幫忙。“……她是藥物學，不，是藥理學家，好像還研究病毒，有些名氣，因為她還在梅麗仙兩所著名的大學任職。我回頭把她個人資料發一份給你們。”

米爾希走後，帕弗洛暗暗嘀咕着說：“這女人會有什麼問題？警察總是閑了沒事做……”照片留下來了，他不敢多看，當然是因為切夫媞。不過，他相信即便她不在，自己頂多也只看兩眼。他可不想再飽受煎熬了，尤其是在對切夫媞的愛有了刻骨銘心的感悟后。

切芙媞沖他柔媚地笑笑。他一下受到鼓勵，也想笑，忽然覺得她笑有些神秘，不由緊張起來，想：“她剛聽見我說什麼了嗎？噢！上帝保佑，但願她沒聽見……”

切夫媞拿起照片又看，突然說：“這女人的眼睛真特別……”

“是嗎？我怎麼不覺得。”普羅米修斯再看，依然沒發現有什麼特別之處，記起宓妃在通話中也說這女人美得很特別，更加不解。切夫媞笑眯眯地問帕弗洛：“你覺得呢？”

“噢，當然。你說特別，就一定特別。”

這時，一個小女孩來到酒桌邊，熱情地問普羅米修斯：“先生，買快樂嗎？”

普羅米修斯微笑着禮貌地謝絕。小女孩不甘心，仍充滿熱情地繼續推銷：“一片在手，快樂擁有。六十電能一個，也可用磁能換，就三磁能……”說著，舉起手中提着的幾打用彩色透明壓塑膜精緻地包裝着的各色藥片，讓他看。“……全是知名品牌，買十送一。”

普羅米修斯這次明確地拒絕，不過仍保持和藹的笑容，露出右手腕解釋說：“你看，我連幸福指導器也不戴。附近很多區有人需要快樂，去那兒賣才好。”

“可我就是從那些區過來的。今天運氣真差，才賣一千電能，還不夠吃飯呢。”

“我送你一千吧。”普羅米修斯好心地說，打開手機就想轉送，卻被小女孩驕傲地拒絕了。她失望地提醒普羅米修斯，拒絕快樂和幸福是多麼卑微、可恥啊！切芙媞見場面尷尬，主動提出交易，點開手機掃碼支付六百電能幣購買了十片。小女孩不無鄙夷地狠狠瞪了普羅米修斯一眼，才去別處售賣。周圍人也向他投來厭惡的目光，鄰近的幾桌客人甚至提前離開或去其他酒桌喝酒，恥與他為伍。能量幣是太空堡壘通用貨幣，分電能、磁能、核能幾種，這是因為在太空，能量遠比黃金更貴重。

在偉大的二十三世紀，人類不再對長壽感興趣，所面臨的迫切問題是如何實現幸福。科學研究表明，人類心靈天生的脆弱性和功能不健全無法自動從情感混合體中剝離絕望、痛苦、悲傷等醜惡情感，以至無法幸福。歷史一再提醒，醜惡情感是戰爭、瘟疫乃至一切罪惡的根源，必須擯棄。智能革命的一大貢獻，就是藉由幸福指導器的精確分析，指導人類隨時獲得美好情感。而經科學家深入研究獲重大突破的快樂藥片則更進一步，它通過刺激神經系統的情感細胞而直接作用於心靈的氣場結構，使服食者獲得多種不同的快樂體驗。

然而，人類普遍的保守思維和低智商總是對新生事物充滿畏懼，惡毒的攻擊比反物質核彈還可怕，嚴重阻礙了人類對幸福的追求。這令快樂文明人十分苦惱，也讓他們對野蠻的蘇蜜兒人和保守的華胥人，當然還包括像普羅米修斯之類的冥頑不靈者更為不齒。在他們看來，這些人總是以自己的不快樂而讓快樂者無法快樂。作為懲罰，普羅米修斯理所應當遭到唾棄。

帕弗洛埋頭喝酒。切芙媞嘴角露出一絲略帶嘲弄的笑，這笑讓她看起來更美。普羅米修斯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慌忙解釋，可切芙媞的笑讓他更心虛，不由急切地說：“吸食大麻什麼的就能讓心靈平靜，就更自信嗎？是的，頭丸足以讓人狂喜，LSD致幻劑更令人神往，可我不需要。快樂藥片不論提純度有多高，也改變不了毒品的本質。我更不認為痛苦、憂傷等是什麼醜惡情感。我還沒瘋狂到代替上帝來決定人類善惡。”

“普羅，我理解你，不過你也可以更客觀地看待，比如幸福指導器的確對人有益。其實，我特別欣賞華胥人的和諧觀，按照他們的文明稱之為融合。融合的價值不止於美好，更在於融惡，乃至大奸大惡。據說這就是他們從宇宙規律中領悟到的天人合一……”

普羅米修斯咦了聲，驚訝地看着切芙媞，沒想到她能說出華胥人十分深奧而富有哲理的融合論來，頭一次覺得她不僅有令人銷魂的外貌，還有吸引靈魂的思想，忍不住多看幾眼，興奮地說：“你說的挺有道理，可也別忘了人類越來越依賴機器，正喪失自我。你真不擔心有一天人類被機器淘汰嗎？看看那些所謂的快樂文明人，他們已經習慣於冷酷無情地滿足機器的正確指令，靈魂快被機器吞噬殆盡，到了必須服食快樂藥片才有那麼點人性的地步。明明他們才是可憐蟲，卻視勇敢的蘇蜜兒人為野蠻民族，歷史悠久的華胥文明為落後象徵，包括我也成了他們眼中的敗類，活該被奴役、掠奪、羞辱。多麼可笑！”

“是的，偏執與狹隘正在給西方人自掘墳墓。很遺憾人們自今仍不肯反省。看看華胥人，他們總能從廢墟中站起來，不斷開創歷史。兩百年前，他們還飽受屈辱，現在卻又成了人類最強大的民族。神傳文明的力量的確不是其他文明能比擬的。”

“天啦！切芙媞，想不到你對華胥文明的認識這麼深刻。真了不起！”普羅米修斯高興極了，如遇知音般，和切芙媞熱烈地討論起來，先前的不快一掃而光，全沒注意到她眼中略帶狡黠的笑意。因為帕弗洛，他半年前曾見過切芙媞，只是簡單寒暄，未深入交談，絕未想到她會有極深邃的思想和獨到的見識，這對女人而言，實在難能可貴，情不自禁地發自內心讚美。忽然，他昂起頭瞧向切芙媞身後，激動地喊了聲：“虎妞！”

切芙媞一怔，忙轉過頭去。帕弗洛也掉頭去看，卻哪裏有人？他瞧了瞧普羅米修斯，大笑着說：“噢，普羅，你多半想瘋了，這是切芙媞，不是宓妃。這也難怪……”

“可我明明看見。我前晚就見過一次，她向我飄來，又突然消失。當時以為是幻覺，但現在……”普羅米修斯茫然地說著，撓了撓頭，問轉過身來的切芙媞：“……你也看見了，對嗎？我沒眼花，她剛的確出現了，就穿着那件紅氅，和你裙子的顏色一樣……”

切芙媞哈地笑了聲，眼睛靈動地閃了下，說：“普羅，你真喝多酒，看錯人了。”

“我沒醉。我真看見……”

帕弗洛聳聳肩，說：“普羅，你看見的是切芙媞的紅裙。噢，像切芙媞這樣的美人當然讓人浮想聯翩，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問題是真沒人。看來該早點休息了，明天還得繼續準備資料呢。對嗎？”說著，拿起翻毛絲絨風褸披在切芙媞身上，迫切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