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崑崙血 第二十四章 太空堡壘
奪目的光在閃耀，在挑逗，在飛逝。她撥開迷霧，走進黑暗，為征服而來。
猩紅的尼克特紅酒浸滿了美人的唇色，在無法盛滿慾望的高腳酒杯中泛起淡淡柔光，如美人的春心蕩漾。喝着這樣的酒，男人心中會生出漣漪，而女人的內心則更為澎拜。然而僅是這樣的酒尚不足以營造出情色氛圍，與太空酒吧中迷離、暗淡的色光混合，才易勾勒出雲雨聯想。
相較於人類的一夕歡夢，舷窗外的弗珀斯和德摩斯對火星的依戀更天長地久。尤其弗珀斯，每天三次呈反方向由西向東追逐，尤為情深意切。儘管這樣的聯想過於新奇，但至少對普羅米修斯和帕弗洛這些天文物理學家而言，卻更能展現他們奉之為圭臬的宇宙法則。事實上，還有什麼比用主星與衛星的關係來剖析人類的男歡女愛更形象的呢？通常，一杯尼克特紅酒只會讓人聯想到美人的猩紅香唇，而且保不定什麼時候這香唇就會變成血盆大口將你撕咬到支離破碎。顯然，對星辰的遐想，要無邊無際浪漫得多。
與好友的相聚說到底是歡快的，儘管各自心裏都滋生着恐懼。漂浮在火星大氣層外的太空堡壘猶如一座巨大的城市，算上重力旋壁體，總高度近三公里。它實際上是以自由號太空港為主體，與七艘原本各自獨立的太空母艦對接而成。主港和母艦的動力系統結合了先進的反物質技術，能以亞光速航行，一旦需要，又可單獨行動。太空堡壘能同時停泊十八艘神龍級或歐特律級戰略打擊艦、或三十六艘戰龍級或俄瑞斯亞級戰役打擊艦，這已經是人類有史以來所能完成的最大的太空項目了，共花了兩百年才實現。
人類最初建造太空堡壘的目的，是因衛星反射光源不足，想利用太空港為火星提供照明。然而，人類追求幸福的動機從來都不單純，美好夢想總被注入太多複雜的含義。最終，軍事用途替代了和平考量。當然，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有這麼一座宏偉的太空堡壘，肯定能使人類追求幸福的美好願望得到更大保障。
目前，一座更大的太空港正在龍星緊鑼密鼓地建造。充滿激情而富有想像力的華胥人已經迫不及待地為它創造出了一個新穎而美麗的名字：“明月”，希望它將來能發揮人造太陽的功能，為人類驅散黑夜。和無數因太空堡壘而浮想聯翩的人一樣，普羅米修斯和帕弗洛也曾堅信人類很快就能遨遊銀河，直至成為夢寐以求的宇宙之神。但現在，只要一想到深空中七萬光年外那個神秘的發光體，這兩個如同掙扎在單相思痛苦中只能借品嘗紅酒解愁的小螞蟻，就不得不因人類的卑微與渺小而強顏歡笑。
兩人儘可能聊的輕鬆些，不讓切芙媞擔心。酒吧是太空科技委員會特意為科學家們開設的，由機械人提供服務。卜藏和肖赫塞斯稍早時到了太空，本想一起喝酒，但因幸福指導器認為長途奔波太勞累，並對他倆的饞嘴念頭髮出嚴正抗議，只好放棄。帕弗洛的妻子切芙媞剛到，這個小聚會就是特意為她舉辦的。
幸福指導器在比對了兩個男人的生理數據並對酒吧氣氛環場掃描后，認為這次聚會充滿快樂意義，能從中獲得極大滿足，她因而十分開心，容光煥發，好幾次主動為兩個男人斟酒，也對有趣的話題表達出願意傾聽的興趣，不時發出輕柔而悅耳的歡笑聲，輪廓分明的臉龐在柔美光線的映照下，顯得十分嬌艷。
切芙媞的祖父是金星泰坦人，所以她有部分泰坦血統。她是個標準的混血美人兒，有着驚人的美貌，優雅而性感，深藍色的大眼睛比大海還深邃，隱含着柔美而朦朧的光澤，引人遐想，淺棕色長發罕有地略帶金色，如波浪一樣自然地捲曲，殷紅的嘴唇誘人地微微翹起，洋溢出濃郁的笑意，惹人迷醉。
她身材高挑而纖瘦，低胸露背紅裙和斜放在沙發靠背上的深紫色翻毛絲絨風褸將白裏透紅的肌膚映襯得分外鮮妍，渾身散發出無窮魅力，吸引了無數男人的目光。她略顯隨意地坐在靠過道的位置上，和普羅米修斯正相對，這使得他每次抬起頭來講話，都會不由自主地瞧向她，讓他想起關於磁力的吸斥效應。
帕弗洛的花心是出了名的，熟悉他的人毫不誇張地表示，他結交的女人需要以打為單位來計算。但自從遇見切芙媞后，奇迹發生了，他忽然對忠貞有了深刻認識，情不自禁地在這方面發揮榜樣作用。事實上，他已好幾個月未見到切芙媞了，枯燥乏味的太空生活讓他品嘗到太多孤獨滋味。他熱切地期盼和她見面，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將那些失去的時光賺回來。他的幸福指導器對這一浪漫念頭推崇備至，他因此深受鼓舞。
不幸的是，切芙媞似乎對和普羅米修斯的交談更感興趣，好幾次將他偷偷伸過來的手無情地推開，這讓他倍感冷落。更令他意外的是，幸福指導器竟認為這樣的冷落正是他得以幸福的源泉，而他當然也不知道他的飽受冷落正是切芙媞所需要得到的快樂。顯然，人類心靈對幸福、快樂、愉悅和絕望、痛苦、悲傷之類情感的天差地別的感受，遠不如幸福指導器來的更強烈、準確。
大屏幕投影電視正播放新聞，重點依然是一天前多地發生的強烈地震。陰謀論者毫不猶豫地將這和五星聚會扯上關係，指出千年一遇的天兆正是上帝的啟示，而鑒於死亡人數上萬，又很自然地扯到了傳說中的毀滅話題。金星、火星、泰坦星、龍星和冰星呈一條直線共處於同一黃道剖面，的確是罕見的天文奇觀，但它究竟對人類活動產生怎樣的影響還有待觀察，至少科學家們並無因地震的強烈震動而強烈地認同。不過，在大大小小的網站、自媒體乃至短訊上，已有數億人悲觀地將之與毀滅聯繫在一起了。
這次地震中，方灜蓮花市受災最重，一開始是連續數次的小震，之後有過短暫的間歇期，隨後突然爆發八點二級大地震，山崩地裂，翻江倒海，餘震持續多日，建築物大面積倒塌，震區內多地發生特大船難和交通事故，島上各地皆有震感。地震發生后，華胥中央政府第一時間組建上百人的救援隊赴方灜，連夜籌集大量救災物質和設備，併發起捐款，展現出深厚的同胞情誼，卻被陰魂空粗暴拒絕。而孛奴國只派出由幾名孛軍軍官組成的救援隊，帶了一台小型設備，便受到隆重歡迎，陰魂空親自接見，喜樂媒體大肆吹噓。
華胥記者藺青發現孛奴國救援隊只在現場提供技術指導，根本不救人，而設備也非如喜樂媒體所吹噓的那樣有多先進，很多家庭都自備的有。採訪視頻公開后，民眾憤怒地質問這些孛奴軍官來島是何目的？為何要阻止大陸救援隊和救災物質登島？陰魂空又自打臉。TD病毒加大地震，國際媒體廣泛報道，喜樂聯盟免不了又自嗨一番。
帕弗洛關心地問普羅米修斯：“虎妞還在島上嗎？這麼強烈的地震，可真讓人擔心。”
“她當天下午有來電，說已經回龍城了。不過到現在也沒聯繫我，估計又出勤了。”
“是嗎？這可快兩天了。你不擔心嗎？”切芙媞側着頭問，長發如水，流淌到肩上。
“噢，當然擔心。可她常這樣，我也習慣了。她忙完自會聯繫我。”
“聽說你女友在華胥太空特種部隊服役，這可太了不起了。”
普羅米修斯頓時想起龍城廣場那一幕，情不自禁地自豪，嘴上卻說：“噢！不，不是的。她只是莒倝基地的一名普通文職人員，大概管服裝還是什麼的，並不常來太空。”
切芙媞淺淺一笑，抿了口酒，略帶嘲諷地說：“普羅，你可真謙虛。”
閑聊在一種優雅而寧靜的氣氛中展開，當然，因了切夫媞的性感和酒吧朦朧的色調是如此地相襯，更令人心曠神怡。普羅米修斯一如既往地揣着甜蜜的情懷享受生活的美好，一點兒也沒意識到這場大地震會給他帶來怎樣的改變，雖然事實上他的生活蠻有些艱辛的味道。然而有權選擇逃避，本身也是美好的體現。
他並非對宓妃沒牽挂，就內心的真實感受來說，牽挂其實異常地濃烈。他牽挂她吃飯沒有，睡得好不好，開不開心，旅途是否愉快，幸福的黃絲帕有沒有扎在長發上……只是因為信任，的的確確是因為信任，並且這種信任是由過往經歷足夠多地累積起來，讓他壓根兒就沒想過會有什麼別的事發生。
一個高高胖胖的男人快步走來，他是來找帕弗洛的，卻先恭敬地向普羅米修斯致意：“尊敬的……”剛開口就被普羅米修斯揮手打斷，不讓他說下去。
“我說過多次了，請不要用那樣的稱呼，米爾希先生。可以尊重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