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偏執
顧梓喻笑着搖頭,皺着眉喝掉一整杯紅糖水,她討厭這種粘稠的血色和化學藥品的味道。而後平靜的說:“人只會緬懷得不到的。”她笑着拍拍沈江然的肩,“你們聊,我先回去了。”
她和梁昕,天涯淪落人而已,誰都沒有自信處在自己失敗的感情中還能解脫別人的愛情。
下午,顧梓喻去了工作室,商談小說後續情節及出版問題。
張編輯靠在老闆椅上,以筆敲着桌面,開心二字盡寫臉上,顧梓喻除了常常拖稿外十分聽他的話,他想迎合市場,顧梓喻就寫市場愛看的,這也是張編輯毫不吝嗇提攜她的原因,這次的圖書出版也是其他簽約作家可望不可即的大投資。
顧梓喻還沒落座,張編輯就把文件合同推到了她面前,“把合同簽了吧。”
顧梓喻直接翻到簽名那頁,合同書上的字她一個都沒有看,她信任張編輯。
“這麼爽快?”張編輯雙手交叉,挑眉,這三個字簽的也太率性了些,但又符合顧梓喻的性格。
“跟你簽合同我什麼時候猶豫過?”她漫不經心地說。
“你看一下第二頁第一條。”
“歌詞?”顧梓喻疑惑地反問,這不是她的擅長。
“沒錯。”張編輯很認真的點頭,一點不像開玩笑的樣子,這是他思慮很久的決定,“現在很多作家都在嘗試轉型,當然,讓你轉型是不太可能的,歌詞遊戲現在很流行,小說作家為新作填詞,這是一個很大的賣點。”
顧梓喻猶豫了一下,“我可以試試,但不一定能做好。”她是非常沒有信心的,這跟把魚放在沙灘上游沒什麼區別。
答案似乎在張編輯的意料之中,他並沒有很驚訝,顧梓喻已經不是剛入圈子的小白,時間把她打磨成了不露辭色的藝術品。
“所以你直接答應了?”跟梁昕說了這事後,她差點連煙都沒拿穩,“可你沒往這方面接觸過。”
“試試就知道了。”顧梓喻起初也是不太自信的,但小說十萬百萬的文字她都能寫的出,數百字的歌詞好像就不是那麼難了。
“你可以去請教沈江然,聽黎暉、陳澤皓說他最近在寫歌。
顧梓喻對着天花板眨眨眼,意味深長的說:“生存還是得靠自己。”
但很快,一地的廢紙讓她的想法瞬間被現實蒸發,思前想後還是問梁昕要了沈江然的聯繫方式,她糾結的清清嗓子,叫出他的名字。
沈江然不確信的看了眼號碼歸屬地,驚喜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有什麼事嗎?”
“我想請你幫個忙…”顧梓喻吞吞吐吐,一點不像平常的落落大方。
“你說吧,能幫的我肯定幫。”沈江然熱情的回應,反而讓顧梓喻更不好意思了。
沉默了片刻說到:“情歌要怎麼寫?”問完后她羞恥的咬了咬舌頭。
沈江然驚訝的不行,“怎麼突然要寫情歌?”
“嗯,我的新書出版準備用它做一個賣點,但我實在不知道從何入手。”
“寫歌其實不難,你文筆好會很容易接受,我等會整理點資料給你發過去。”沈江然眉眼帶笑,溫柔的語氣像潺潺的流水。
“那先謝謝你。”顧梓喻感激涕零,掛了電話后她便心急的開始踱來踱去,累了就在沙發上翻來覆去,約莫十分鐘,沈江然發來了大段文字,幸好不是艱深晦澀,否則顧梓喻真的要花不少時間琢磨。
對着發出的文字,沈江然露出淺笑,披上外套把未完成的歌詞繼續拿出來。兩個人隔着高樓大廈一起忙碌到了深夜,直到川流不息的馬路沒有了鳴笛,萬家燈火熄滅了光明。
顧梓喻看着自己較為滿意的歌詞鬆了一口氣,時間在深夜兩點半,她抱着圓滿的心態發給了張編輯的郵箱,剩下的就都是明天的事情了,她懶懶的爬上床,一夜無夢。
早晨起的早,顧梓喻迫不及待打開郵箱,想看張編輯的回復,對方卻沒有任何回應,隱隱失落就又回到床上,裹緊被子。梁昕發來消息讓她下午去聽沈江然唱歌,顧梓喻想了想,回復:好。除了第一次見面,她還沒認真聽沈江然唱過歌。
顧梓喻還是坐在離舞台最近的位置,客人不多,都在安安靜靜喝酒、安安靜靜聽歌,顧梓喻抿着新品“粉色冬符”,耳邊聽着充滿傷感的音樂。
聽聞愛情喜怒悲歡
是每個失眠的夜晚
是狗血的電影片段
燈光熄了就得散
不是風景不好看
是你的列車到了站
如果遇見是一場意外
總有一個人先離開
故事到這沒講完
大風把結局都吹散
遇見如果是為了離散
謝謝你教會我承擔
沈江然低沉、滄桑的聲音直擊內心,不知不覺酒杯里拌了淡淡的鹹味,閉上眼睛,那些滾燙的回憶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一曲終了,顧梓喻跟着鼓掌,看着台上帶着光環的男人和那雙瀲灧的墨眸,心中五味雜陳。
沈江然跳下台,徑直走到顧梓喻身邊,看到她臉頰上閃閃發光的淚痕,“哭了?”
顧梓喻倔強的抹去痕迹,努力搖頭,“沙子迷了眼睛。”
“酒吧里哪來的沙子?”沈江然毫不留情的戳穿她拙劣的謊言。
顧梓喻笑而不語。
“剛剛那首歌叫什麼名字?我怎麼沒聽過。”梁昕磕着瓜子,歪着頭問。她開始下決心戒煙了。
“是我自己寫的,怎麼樣?”沈江然的眼睛開始發光,期待她們的評價。
“特別好。”梁昕由衷的讚歎,顧梓喻也跟着點頭。
沈江然興奮的像努力考了滿分,終於得到所有人認可的孩子,那般天真無邪讓顧梓喻很羨慕。
“昨天給你的資料有幫助嗎?”沈江然問顧梓喻。
“當然有,不過可惜,編輯對我的處女作並不滿意。”剛好歌曲開始前收到的張編輯回復,心裏如同被灌了一大盆涼水。
“這個給你。”沈江然把新歌唯一一份手稿交給顧梓喻。
顧梓喻怔愣。
“說起來這首歌詞還是看你的小說得來的靈感,你不覺得兩個很搭嗎?”
“你是要把它送給梓喻?”梁昕驚訝的問,這簡直是份大禮。
“你看過我的小說?”她記得自己從未向他透露過這些。
“你不告訴我我只能自己查了。”沈江然聳肩,在網絡這麼發達的社會,顧梓喻這三個字能百度出成千上百的關鍵詞。
“謝了,我會給你署名的。”顧梓喻也不同他客套。
“別!”沈江然抗拒的搖搖頭,“署名我就不要了,免得到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我身上了。”他吹噓說到,身上滿滿的“人情味”。
顧梓喻白了他一眼,“那你想要什麼?”
“上次的酒還有嗎?”沈江然試探性的問,那個味道他懷念了好久。
“沒問題。”那瓶酒市場售價五千八,遠比一份不出名的手稿值錢,顧梓喻卻不吝嗇,任何東西都沒有等價,只有她想,這麼多年,她第一次被一首歌感動到涕零。
她嘴角隱着一抹苦笑,那時候自由自在的戀愛在一場暴風雨後,只剩下她抓不住的尾巴。
顧梓喻新書出版后,比歌詞更有賣點的是封面上那句——特別感謝沈先生。讀者對“沈先生”的看法也是眾說紛紜,有人說是顧梓喻的男友,有人說是小說男主角的原型,卻沒一個有實際依據。
不僅顧梓喻,沈江然都哭笑不得。
半個月的簽售會等活動,顧梓喻分身乏術,連梁昕都很少聯繫。
梁昕在慢慢戒煙,顧梓喻對煙酒的需求卻越來越大,許是林子軒的祭日快到了,惹得她惙怛傷悴。
方沫也一直關注着顧梓喻的動態,“沈先生”的話題一出,她立刻按耐不住飛奔到昕緣酒吧。
梁昕注意到探着頭努力尋找的方沫,上前打招呼:“找梓喻?她去工作了。”
“哦…”方沫失望的收回目光,“那沈先生是在這裏嗎?”
梁昕輕笑,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坐下說吧。”
方沫欣喜,看樣子不會一無所獲。
“喝點什麼?”
“不用了,你還是跟我講講沈先生吧。”顧梓喻不在,她的言行更加不避諱。
梁昕意味深長的看着她,“你覺得沈先生是誰?”
“情人?曖昧?還是什麼?”方沫似乎篤定顧梓喻和沈先生之間是不單純的關係。
“在你眼裏他們只會是這種關係?”梁昕蹙眉,嘴角的笑容陡然凝固。
“不然她為什麼興師動眾的感謝沈先生?”方沫憤然,她心裏已經坐實顧梓喻嘴巴說愛林子軒,但靈魂已經出軌的罪行。
梁昕無奈,“沈先生幫了梓喻新書很大的忙。”
“顧梓喻不是對愛情最忠貞不渝嗎,有了沈先生就把子軒完全拋在腦後,向全世界分享她的沈先生了嗎?”方沫越說越激動,引來了不少異樣的目光。
梁昕冷冷的瞥她,這又關愛情什麼事?。“我覺得你有必要回家洗把冷水澡,把你那些荒唐的想法都沖走,梓喻是什麼人我比你清楚,你不夠了解也別詆毀,享受浮想聯翩樂趣的只有自己。”
沈江然背着結他,掐着點似的走進酒吧,沒感覺到梁昕和方沫之間凝固的氣氛,還笑着和梁昕打了聲招呼。
“江然。”梁昕也匆匆同他招手。
方沫眼神異樣的打量着沈江然,覺得面熟,保留半分懷疑試探的開口:“沈…江然?”她也不確定自己大膽的猜想有幾分正確概率,但她已經不止一次見過這張面孔,卻沒想到真的得到了回應。
“你認識我?”沈江然和方沫的眼神對上,指着自己,驚訝不已的問。
方沫噙起一抹得意的笑,上前一步,“你就是沈先生?”她從包里拿出顧梓喻的新書,指着封面上赫然醒目的七個字。
沈江然不明所以,方沫對他的態度實在奇怪,“有什麼問題嗎?”
“有。”方沫用力垂下手,“你和顧梓喻什麼關係?男女朋友?曖昧對象?”她質問着,目光犀利,下一秒就要把沈江然生吞活剝了一樣。
梁昕扶額,壓着自己心頭的一團怒意,“方沫,他們的關係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你也無權干涉梓喻的社交圈,麻煩你不要再在這裏影響我做生意了。”
“我偏不!”方沫氣焰愈加囂張,把書扔到吧枱,誓不罷休。旁邊的服務生連大氣都不敢出。
“方同學,幾年不見還是這麼囂張?”剛結束手頭的工作,從酒庄取來答應好沈江然的酒,來到酒吧準備放下一身疲乏盡興的顧梓喻,臉上的神采突然黯淡,語氣冷的讓人冰凍三尺。
方沫條件反射的顫抖,回頭看見顧梓喻明顯的心虛,連她的眼睛都不敢直視。
方沫上學時就是學校的女霸王,除了顧梓喻和林子軒沒有她不敢惹的人,對林子軒是因為深入骨髓的喜歡,但對顧梓喻是對方身上那股勁,只要一個眼神就能讓方沫方寸大亂,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
放酒時看到桌上自己的書,冷笑,“方同學這麼關注我,還買了我的新書?”顧梓喻晃晃那本連膜都沒有撕開的新書。
方沫底氣不足,連聲音都沒有彼時的尖銳,“我只是好奇,四年在你那裏就像一場平凡的旅行,這麼快就充滿了生機?”
四年…已經是一個漫長的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