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五幕 都不好惹
第四十五幕
兩道赤焰一前一後掠過破軍城的街道，驚得滿街行人慌忙避讓。那是兩匹渾身赤紅的炭火馬，馬上的騎士紅袍深裹，只露出兩隻銳光懾人的瞳子。
炭火馬在城主府前急停，半開的府門裏走出一名老僕，身後跟着幾個輕裝的武士。
騎士翻身下馬，老僕加快腳步迎上:“想必是鄒師吧?”
“不敢稱師，界張城鄒玄澤。”在前的騎士抱拳謙讓，卻是一個很年輕的聲音，“界張路遠，幸未遲來。”
“何止沒有遲來，鄒師是第一個到的。”老僕側身為紅袍騎士引路，輕裝武士將馬牽走，“界張城距此七百里，鄒師辛苦。城主早出，片刻將回，小老已在正堂略備薄酒，為鄒師洗塵。”
“原來城主未在府中。”鄒玄澤邊走邊解開護面，掀起風帽，居然是一張赤發赤眉的年輕面孔，目光如炬如刃，讓人不敢逼視。
“鄒師少年英雄，今日得見，名不虛傳。”老僕讚許地笑，“有鄒師相助，城主大事可成。”
“玄澤略盡綿薄罷了。”鄒玄澤也笑，話語雖然謙遜，臉上卻透出強烈的驕傲和自信，“城主首唱舉義，復我中原舊國，才是天下英雄。”
“賢侄說笑了！”
爽朗的笑聲在身後響起，鄒玄澤回身，看見羅不疑健步趕上來。
“鄒琰天師應無恙否?”羅不疑親熱地拉過鄒玄澤的手寒暄，“昔年曾見，你尚在襁褓之中。如今已是少年豪傑啊！”
“勞城主掛懷，父親安好。”在羅不疑面前，鄒玄澤強撐的傲然姿態有點綳不住，臉上浮出的笑容還帶着點靦腆，“只是門內事多，不能親至，命玄澤率門徒四十五人，輔佐城主，共襄義舉。”
“可惜，無緣與天師面敘，”羅不疑的笑裏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伸手為鄒玄澤引導，“賢侄到正堂說話。”
“報！”一名輕裝武士快步奔來，“故梁國豫縣豪強孫勇遣先鋒來報，其並麾下盾刀手兩千人，已至城外十里！”
“約定之期剛到，八方豪傑皆至，城主果真是一呼萬應。”鄒玄澤笑着說，“不知城主此次舉義，召喚了多少豪傑?”
“經我查探，三國故地有心反糾的豪傑共七十二家，都派人秘密聯絡了，”羅不疑坦誠地回答，“會來多少，我們拭目以待。”
“糾國耳目眾多，城主不怕事泄?”
“先前派去各家的，都是善辯機敏的信使，在各家只探意向，不言舉事。在確定各自立場以後，才擇機相告。我是糾國武將，派去的是糾國信使，傳達的是糾國政令，在這種情況下都能或明或暗透露出忤逆之意，幾乎能確定是鐵心反糾的吧？若大事可成，三國故地其他豪傑必然聞風自動，我等只做星火，希望憑此能掀起反糾的燎原烈焰了。”
“城主高義。”鄒玄澤向羅不疑行禮，“界張鄒氏必竭力相助，死不旋踵！”
.
.
.
幾天後的傍晚。
“這羅城主，修自己的城防都不積極，怎麼會搞這麼一出?”徐盼沿街走着，回頭對桑茗和孫啟說，“這幾天下來，來來回回的信使把鋪街的青石怕是都要踏碎了。”
他減慢了腳步，壓低聲音:“聽說現在城外都是各色服飾的營帳，裏邊披甲執刀的武士，沒有上萬也有大幾千啊。”
“我們不瞎，也不聾，”孫啟翻了個白眼，“不勞您費心通知我們。”
“切，不識好人心。”徐盼撇嘴。
孫啟沒有理他，轉向身邊的桑茗:“桑茗師兄，你怎麼看?”
“看這滿街的佈告，你真的相信嗎?”桑茗反問，“破軍城主召集三國故地的豪傑，協同糾國進攻南淮?”
“我……”孫啟想了想，“我不懂軍爭，我不知道。”
“我不相信。”桑茗說，“現在糾國傾國而出，八十萬甲士陳兵南淮邊境，國內空虛，三國故地本來就是糾國強佔的領土，人心浮動是必然的。”
徐盼瞪大了眼睛:“糾國國內空虛，而這個羅城主卻召集了這麼多軍隊，難道是要……”
桑茗搖了搖頭:“我這個外行人都不相信羅城主召集大軍是要協同糾國，糾國君臣會信?他們卻沒有反應，其中必有蹊蹺。而且……”
“請問，是桑茗小星君嗎？”桑茗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桑茗悚然而驚，雖然他不修武道，可是五感天生異於常人，桑茗剛才說的話非常敏感，如果有人在附近，他是不會敢於開口的。可是這個聲音卻是突然出現，而且是在身後幾尺的距離。
桑茗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輕裝的武士，正是城主府武士的裝束。
“是我。”桑茗一臉狐疑地看着這個武士，心中卻在擔憂武士在他身後尾隨了多久，剛才的一番話是不是已經被這個城主府的武士聽了去。
“城主有請。”武士神色如常，桑茗的疑惑卻加重了。
“所為何事，能否相告?”桑茗問。
“有要事相商。”武士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沒有信息量的廢話。
桑茗有些遲疑:“桑茗一向謹言慎行，玉衡宮也無意插手軍爭之事。再者，桑茗只是一介觀星師，才疏智淺，城主有要事相商，桑茗恐怕也……”
“小星君勿憂。”武士打斷了桑茗，“城主府沒有對小星君不利的意圖。”
桑茗猶豫片刻，還是點頭答應了。在羅不疑的地盤上，桑茗似乎沒什麼商量的餘地，就算羅不疑拿着刀要把桑茗砍了，桑茗最多也只能求他砍得準點兒給個痛快。
.
.
.
跟着武士進入城主府，繞過照壁，庭院兩側肅立着披甲的武士，讓桑茗有些惴惴不安。桑茗提出讓徐盼和孫啟先回旅舍等待，他一個人和武士去城主府，武士也沒為難，爽快地同意了。
羅不疑已經等在正堂前，遙遙向桑茗拱手:“小星君，勞駕了。”
“城主言重了。”桑茗也拱手回禮。
羅不疑身邊站着形形色色十幾個人。桑茗大着膽子抬眼掃了一圈，心裏得出了一個結論:都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