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穿越者的自我修養

“我很疑惑，為什麼人們曲解我到如此地步。”

——米高·傑克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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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晚飯時分。克里斯還在寢室里，手邊攤放着這些年來的日記。隱身魔葯的藥效隨時間漸漸消退，克里斯現在隱隱約約能看見自己的手，呈現出半透明的煙質感。

他的日記本很多，也並非全是日記，其中也有他的摘抄，隨筆，甚至一些無意義的，練字留下的字詞。當然，也有像“……閃電，德思禮，達利，生日，蟒蛇，貓頭鷹，小島，巨人，商業街，火車站，三人行，背頭疤頭，帽子……”這樣看似混沌的的內容混入其中，甚至也能找到更有針對性的劇情總結，被偽裝成了不明覺厲的奇怪故事:

“……反派兩頭蛇，實力強悍，可以入侵地下城並全身而退，不過他出手晚了半天，急支糖漿已經被轉移了;還能以眼殺敵，但放技能時被人陰差陽錯撞翻在地，閃電俠倖存;萬聖節又召喚出戰爭巨獸來聲東擊西，此處閃電俠有生命危險，但沒有被針對;等等，因為戰爭巨獸需要上廁所，所以萬事通也有生命危險;高康大養了條龍，這是違規的，但黑鍋被三劍客背走了;兩頭蛇這幾個月胃口越來越好，每過一段時間就要吃一頭獨角獸，高康大組織其他人去巡邏，閃電俠正面遭遇兩頭蛇，好在半人馬及時出現，兩頭蛇退卻;至尊法師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兩頭蛇試圖偷走急支糖漿，但在和閃電俠對峙時發生了肢體接觸，一個頭被電死，兩頭蛇沒管昏迷的閃電俠，或者是至尊法師及時出現，所以他只好立刻逃走了，現在他只剩一個頭了，接下來叫銜尾蛇。

“噫，銜尾蛇還可以有好幾個兄弟姐妹，比如墨水蛇，魔戒蛇，杯中蛇，王冠蛇，殭屍飲料蛇，最年輕的老嫗變形蛇，最後還有個閃電蛇，閃電蛇是半個友軍……統稱八岐大蛇？”

寢室里，克里斯滿頭黑線地合上自己過去寫的日記（簡體中文），心情複雜。寫成這樣，別說戲中人八成看不懂，就連他自己讀起來也費力。

腦海中浮現出某一廣告畫面，接着獵豹被換成了伏地魔，繼續四足狂奔。

“我要急支糖漿——”

克里斯搖了搖頭，又盯着老嫗變形蛇五個字想了半天，反應過來這是提醒自己第七部的時候納吉尼有偽裝成巴希達·巴沙特伏擊哈利和赫敏的情節。而殭屍飲料蛇是指斯萊特林的掛墜盒，魔戒蛇是則指岡特祖宅里的復活石……

用《指環王》的劇情來強調復活石對鄧布利多的誘惑嗎？或者當時並沒有想這麼多……

齊諧穿越時神奇動物在哪裏的電影還沒上映，所以他並不知道“老嫗變形蛇”從事實上可謂實至名歸。

將手中的日記托在指尖轉了一圈，又一圈。硬紙殼打在桌子上，發出一聲清響。於是他一邊將所有的日記本收拾成一摞，一邊繼續思考:

魁地奇掃帚失控，萬聖節巨怪，禁林還有結局時直面奇洛，故事中第一學年哈利遇到生命危險的情節應該也就這些了吧。海格已經在養龍了，養龍不易送龍更難……記不清哈利那邊是怎麼的一波神仙操作，三個人的秘密行動最後好像被活捉了五個人？

之後是各扣了五十分，還要關禁閉，懲罰內容是陪海格巡邏，於是遇到茹毛飲血的奇洛加伏地魔……話說雙面人喝血的時候用的應該是奇洛的臉吧，不然那個姿勢可真是不好腦補……”

克里斯又搖了搖頭，把腦海中好像閃到了老腰的伏地魔形象甩到一邊，接着開始糾結。

不管怎麼說，正面遇到伏地魔總是相當危險的一件事，海格和費倫澤也不足以讓他放心……所以這件事他有必要進行干預。

上輩子同人文看多了，也見過一些人將某些穿越的主角戲稱為哈利的保姆，當時只覺得這種比喻很生動，穿越之後才發現，豈止是生動形象，他確實就是個保姆……既然知道是自己破壞了劇情，就有責任修補自己造成的風險，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哈利的身高剛到一米四，也沒有兩米八的心理年齡，去掉那層救世主的光環，只是個營養不良的小孩子——正義感爆棚，想法天真，行事魯莽。而哈利的對手，伏地魔就算精神再不穩定，也依然是已知最危險的巫師，至於奇洛，就像日記里強調的一樣，無論如何，也是個入侵了古靈閣又全身而退的高手。在蝴蝶翅膀的干擾下，故事裏那些讓哈利不斷存活的戲劇性的巧合與運氣已經變得不可預料了，放任哈利去直面兩個手黑心更黑的暴徒……是相當不負責任的表現。

既然決定干預，有兩種干預方式可選。一是加入其中，參與到巡邏的隊伍里，不過如此一來他也就有了直面伏地魔的風險，而且具體怎麼加入進去，再一起被麥格扣分，一起關禁閉，那也是一個充滿變數，實現起來有點複雜的目的……第二種方式就比較簡單，確保三人組在送龍的時候不被抓住就行了，這樣就沒有禁閉，也就沒有巡邏……也就沒有危險了。

但哈利需要鍛煉啊，他早晚要面對伏地魔的。現在保護的那麼好，等最後面對伏地魔的時候等級沒刷夠，豈不是嘎嘣一下就被弄死了……

安全自然是好的，但長遠來看未必安全。這就是克里斯正在糾結的地方了:

所以他應該讓哈利直面幾次伏地魔，好為後面的事態惡化做準備？

就像鄧布利多做的一樣。

不得不承認，從種種跡象來看，活板門下方的那些關卡確實像是專門為哈利·波特和他的同伴們準備的，鄧布利多甚至還貼心地為克里斯準備了一個原著中並不存在的關卡……可以確信鄧布利多用整個霍格沃茨為哈利和他的同伴安排了一個刷經驗的副本……而無法確認的是，他為此準備了多少安全措施。

可僅僅是練兵，從鄧布利多的立場來看實在是無可厚非啊。

對方可是那個名字說出來可止成人夜啼的黑魔王，如果不是在第一年就正面挫敗過伏地魔的計劃，那麼等到真正面對伏地魔時，漸漸融入巫師社會的哈利還能剩下多少鬥志？

從原著來看，鄧布利多一直相信伏地魔能夠捲土重來。

於是他讓哈利在遠離巫師社會的地方長大，確保哈利遠離名利上的腐蝕，讓哈利有一顆赤子之心，永遠思念自己的父母，並懷着這樣的感情立場堅定地抵抗伏地魔的引誘。

讓斯內普為莉莉的死而終生自責，成為哈利最堅定的保護者。

讓自己為保護哈利而死在哈利面前，讓哈利肩負起他的死亡和意志，為消滅伏地魔最後的魂器而視死如歸。

讓哈利在一年級就學會與伏地魔正面交鋒。

一切都是為了讓哈利·波特成為足以殺死伏地魔的武器。

無可厚非，因為伏地魔選擇了哈利。

前世的同人圈裏，一些狗血愛好者甚至腦補了一個叫做“愛的獻祭”的古老魔法，並補充上鄧布利多提前將這個技能交給莉莉，又故意提前借走詹姆的隱身衣，從而一手促成了預言之子的誕生這樣的齷齪劇情，也為鄧布利多的“白魔王”形象補上了最後一環。

愛的魔力如果變成了一個需要特定儀式才能達成的技能，那就成了一個很惡俗的場景。

而面對悲劇因勢利導和一手促成悲劇之間，有着善與惡的根本區別。

克里斯突然感到不適，具體來說，他感覺自己的胃袋蠕動了一下，接着他將所有的日記本放回行李箱裏，上鎖，又將箱子放回床底。

傍晚的涼風呼嘯着穿過禁林上空，血紅色的夕照映入窗欞，穿過他若有若無的臉龐。克里斯站到窗邊，認真反思起自己穿越之後的表現。

積极參与，妥善引導，讓哈利像原著一樣取得勝利，而他跟在後面收拾殘局，儘力減少原著中的悲劇。

這是他的固有方針，因為他沒有信心靠自己解決伏地魔，也沒有信心制定出比鄧布利多更好的方案。

決定這樣做時他還沒有魔杖。

時移世易，如今版本不一樣了。他不僅有兩根魔杖，還有一位一千多歲的導師，一座難以估量的圖書館，還有活點地圖這樣的主場道具，有混血王子的課本，再加上固有的情報優勢和遠超同齡人的魔力水平，開掛到這個程度，還總想着躲在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後面苟且偷安，不可恥嗎。

當然，他現在依然實力有限，但照着這個速度成長下去，在三強爭霸賽之前處理掉一本吐壞水的日記，暗算一隻缺腳指頭的老鼠，釜底抽薪掐斷伏地魔復活的計劃，並一個一個處理掉剩下的魂器，已經不是什麼異想天開的事情了。

而最後留下一個伏地魔的本尊和一片哈利身上的殘魂，這時候再處理起來，怎麼也不至於比對抗原著中一整個東山再起的食死徒陣營更危險吧。

他覺得自己有點膨脹了，但並不是很抵觸這種感覺。

既然可以更高效地解決伏地魔的問題，那就不需要將一個小孩子推在前面遮風擋雨了。心中豁然開朗，雖然責任好像變重了，卻又如釋重負。

殘陽漸沉，天色絳紫，長風盈袖之時，克里斯突然覺得很冷，連着兩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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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下窗戶吧。”

克里斯一驚，轉過頭看見米高就坐在寢室另一頭的帷幔里，手裏拿魔法史的課本。

“你什麼時候在這的？”

“我一直都在啊，看着你進來的。”

一時無言。

“額……晚飯吃了嗎？”

“還沒……一起嗎？”

“一起……”

“好……”

寢室里空無一人。

窗戶依然開着，窗帘因風飄揚。